王翦還不知道,自己在咸陽城中已經紅了。他每天的事情都很乏味,無非就是吃飯睡覺打項梁而已。

該說的都說了,也無需再被審問了。王翦過得很愜意。

其實他心中還是有一個秘密的,那就是王恆的去向。

王恆是王氏唯一的希望了,在王翦看來,很有可能在舉族覆滅之後,由王恆來延續血脈。

他已經想好了,如果有人逼問王恆的下落,他會當場自殺,絕對不會說出來。可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人來問。

王翦很奇怪,李信也有點納悶。他坐在商君別院,一邊飲酒,一邊問李水:“槐兄,這王恆在楚地,可是一大禍患啊,我們應當將他及早抓回來。”

李水點了點頭:“是啊,是啊。不過楚地那麼大,他隨便找個樹林一鑽,咱們就是派幾萬大軍也做不成這事啊,搞不好還要耗費無數錢糧,有點得不償失。”

李信嗯了一聲:“不過,若放任此人的話,恐怕會出大事。或許應該秘密派人前往楚地,尋訪一番。”

李水笑眯眯的說道:“李兄放心,人我已經找好了,片刻之後就到。”

李信一臉好奇的看著李水:“找到合適的人了?”

李水嗯了一聲:“正是。”

說話間,有個匠戶走進來,對李水說道:“大人,人已經到了。”

李水點了點頭。

李信看了看來人,頓時愣住了。他本以為要去楚地找人,應該派一個方士,畢竟方士常年在外遊歷,習慣了登山涉水。

可是李水找來的人,分明是個僕役。而且這僕役還帶著腳鐐,又像是罪犯。

忽然,李信把他認出來了,指著這人說道:“這不是王翦的管家,王甲嗎?”

王甲小心翼翼的說道:“是小人,小人拜見謫仙,拜見李大將軍。”

李水慢條斯理的說:“王甲啊,你家中都還有什麼人啊?”

王甲哭喪著臉說:“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沒有長大成人的孩兒。一家十餘口,命在旦夕……”

李水嗯了一聲:“你作為王翦的管家,也算是比較有權勢了。昔日王氏權勢熏天的時候,你比有些朝臣還要囂張。買房置地,仗勢欺人,一個奴婢,竟然也學著主人買奴婢,是不是啊?”

王甲打著哆嗦說道:“小人一時糊塗,一時糊塗。”

李水嘆了口氣:“本仙已經查到了,王翦謀反一事,你是知情的。在項梁謀反之前,你曾經跟著王恆,數次前往楚地,是不是?”

王甲下意識就想否認,但是轉念一想,李水已經說的這麼詳細了,顯然對這些事情知之甚詳細,否認已經沒用了。

於是他又是一波求饒。

李水一臉同情的看著他:“謀逆大罪啊,你家中這十餘口人,恐怕都要死掉了。可憐啊,可憐。”

王甲悲痛欲死。

李水一直沉默的看著他,等他快要崩潰的時候,才微微一笑,對他說:“你運氣好啊,現在我可以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也給你的家人一個活命的機會。”

王甲眼睛一亮,一臉期待的看著李水。

李水湊過去說:“如果把你派到楚地,你能不能聯絡上王恆?”

王甲搖了搖頭:“王恆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小人恐怕無能為力。”

李水哦了一聲,對不遠處的匠戶說道:“算了,此人沒有用了,關到死牢中去吧。”

匠戶應了一聲,走過來拖人。

王甲掙扎著說道:“謫仙,謫仙,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李水呵呵笑了一聲:“現在又知道了?”

王甲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是,大概還是知道一點的,畢竟都是出自王氏,他們或許會留下蛛絲馬跡,小人可以認出來。”

隨後,王甲小心翼翼的問道:“謫仙是想要……讓小人帶路,帶著秦兵抓他們?那樣的話,恐怕目標太大,王恆察覺到之後,立刻逃走,事情就不好辦了。”

李水嗯了一聲:“不派秦兵,只派你一個人去,你幫我給王恆送個信。”

王甲唯唯諾諾,連連應聲。

李水想了想說:“你就說,王翦回到咸陽城之後,受到了陛下的嘉獎,官升一級,爵升一級。王賁因為父親的戰功,官復原職。當然了,也有些無恥小人,比如李信,一直中傷王大將軍。”

旁邊的李信呵呵笑了一聲:“槐兄,如果這個無恥小人換成你的話,聽起來更可信。”

李水撓了撓頭,看向王甲:“是嗎?”

王甲不敢說話。

李水嘆了口氣:“罷了,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那就換成我吧。我與王老將軍素有嫌隙,因此中傷他勾結反賊,可是我又拿不出證據來。項梁又在半路上自殺了。”

“因此狀告變成了誣告。好在陛下看在我可以煉丹,饒我一命。最後將我打了幾十板子,抬回家去了。”

“從此以後,我意志消沉,再也不敢與王翦爭鋒。現在王翦在朝中如日中天,想要舉薦一些子弟入朝。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王恆。”

“故而,王翦派你千里迢迢,前去送信,盼望著王恆立刻回來,免得錯過了好機會,高官厚祿,可不是一直等在那裡啊。”

王甲聽到這裡,已經徹底明白了。他乾笑了一聲,問道:“謫仙是讓小人把王恆騙回來?”

李水點了點頭:“你曾經跟著王恆做事,同樣犯了謀反的大罪,因此你的話,王恆是相信的。”

“只要你能把王恆帶回來。你的罪過,可以一筆勾銷,你的家人,也可以免罪。我甚至可以讓你脫離奴籍。將來子孫長大成人,讀上幾本書,考考科舉,若能中舉,你這一家,便飛黃騰達了。”

王甲聽得心中熱切不已。

不過他還殘存著一絲理智,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然而,小人畢竟是反賊,謫仙真的能讓小人免罪?”

李水冷笑了一聲:“你是反賊又如何?不過是反賊中的小角色罷了。只要有本仙求情,陛下才懶得殺你。”

王甲想了想,覺得這話好像也很有道理。作為一個小人物,總算有點好處。

李水擺了擺手,說道:“事不宜遲,立刻去吧。你早日回來,你的家人也可以早日過上好日子。”

王甲激動地點了點頭,跟著匠戶出去了。

匠戶早就給他準備好了快馬,金銀,乾糧。王甲匆匆把鐵鏈除下來,換了一身衣服,騎上快馬,立刻向楚地狂奔而去了。

李信坐在屋子裡面,沉思了好一會,對李水說道:“槐兄,你把王恆騙回來,這個想法固然是好的。不過……你就不怕這王甲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了?”

李水說:“他的家眷都在咸陽城,總會有點牽掛吧。”

李信嘆了口氣:“不過,王甲畢竟是反賊,就這樣饒了他的性命,我總有些不甘心。”

李水忽然嘿嘿笑起來了:“李兄不甘心,其實我也不甘心。不瞞你說,其實我這是連環計。”

李信好奇的問:“什麼意思?”

李水小聲說:“李兄想想,王恆是何等狡猾的人,他若聽了王甲的話,會怎麼想?”

李信想了想,說道:“定然是懷疑其中有詐,是有人要把他騙回去。”

李水使勁點了點頭。

李信說:“如此一來,王甲的性命可就有點危險了。不過楚地距離咸陽城太遠了,訊息傳遞不便,這王恆也沒有辦法證實咸陽的情況。因此……王甲的生死還不好說。”

李水笑著說:“所以,我後面還有一計。”

李水問外面的匠戶:“人帶來了嗎?”

匠戶說道:“帶來了。”

隨後,有個僕役打扮的人,膽戰心驚的走進來了。

李水笑眯眯的問:“你是何人啊?說來聽聽,給李大將軍認識一下。”

僕役小聲說:“小人,小人王丁。”

他說了這話之後,忽然哭了,跪伏在地上,翻來覆去的說:“謫仙,小人冤枉啊,不關小人的事。小人一直是王賁的貼身僕役,自從王賁賦閒在家之後,我也一直在家中看管花園,不曾參與謀反啊。”

李水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冤枉,但是別人未必知道。大手一揮,把你殺了,誰會在意?”

王丁哭的鼻涕都出來了。

李水說道:“本仙心地善良,最見不得老實人受到冤枉,因此思來想去,決定給你個救命的機會。”

王丁大喜,一臉熱切的看著李水。

李水說道:“你身為王氏僕役,又一直待在王賁身邊。如果王恆在楚地活動,你應該能透過一些蛛絲馬跡找到他吧?”

王丁想了想,說道:“應當可以找到。”

李水點了點頭:“你今夜在這裡飽餐一頓,明日騎上快馬去楚地。等找到王恆之後。告訴他一些訊息。”

王丁有點害怕。王恆留在楚地,八成是做了反賊了,自己去告訴反賊訊息?那不是找死嗎?

不過他沒有反駁,依然小心翼翼的看著李水。

李水說道:“你找到王恆之後,就說是王賁派你去的。要你帶給他一個訊息。就說王老將軍入城不久,便被人抓了。如今咸陽城中,有不知道多少人受到了牽連。”

“如今王氏宗族,已經被限制出城。王氏僕役,多半被關進了大牢。朝中大臣,也有數十人進去了。這一次,王氏恐怕要被滅族了。”

“故而王賁多方打通關係,費了老大的力氣將你送出城,給王恆報個信。讓他萬萬不能回來。一定要留在楚地,為王氏留下一絲血脈。”

王丁都聽傻了:“這……這……小人真要這麼做了,那不就真的成了反賊了嗎?”

李水笑著說道:“對啊,你報完信之後,也不要回到咸陽城了,就留在王恆身邊。”

王丁的冷汗刷的一下流下來了。他錯愕良久,忽然小心翼翼的問:“難道謫仙……當真是項梁的人?”

李水大怒:“放屁,你懂個屁。”

旁邊的李信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李水。

李水對王丁說:“你留在王恆身邊之後,要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做了什麼,到了什麼地方,身邊有多少兵馬,有多少武器。我會派人與你聯絡。”

王丁恍然大悟:“原來謫仙是派小人去做細作的。”

李水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說道:“去吧,休息一會,明日動身。”

王丁點頭哈腰的走了。

李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妙啊,只要掌握了王恆的動向,再殺他那不是易如反掌嗎?”

李水笑眯眯的說道:“王甲,王丁。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總有一款適合王恆。”

…………

李水和李信開心的喝酒。而距離他們數百米之外的農田中,項羽正在咬牙切齒。

項超又來了,又以農家樂的名義,悄悄地見了項羽。

項超對項羽說道:“羽兒啊,你何時從這裡回去啊。如今你叔父項梁,正在大牢受苦,當真是慘絕人寰。”

“那王翦帶著三個地痞流氓,整日毆打他。更可恨的是,槐穀子將這些東西錄了下來,在謫仙樓放給食客聽。”

“如今王翦固然成了笑柄,項梁也沒有好到哪去。我項氏的榮耀,已經毀於一旦了。”

項羽緊緊地握著手中的農具,像是握著一把劍。

項超看他五官扭曲,一臉痛苦,有些於心不忍,寬慰他說:“羽兒啊,你也不用太過悲痛,左右你叔父都必死無疑,我只是看他受辱,心中有些氣惱……”

項羽擺了擺手,咬著牙說道:“孩兒並非悲痛。只是……有些內急,我要去溷廁。”

隨後,在項超錯愕的目光中,項羽飛一般的跑了。

項超有點疑惑的說道:“這……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吧?老夫來的時候,他便在溷廁之中。怎麼眨眼的工夫,去了兩趟?”

恍惚間,項超想起廉頗來了……

有個面黃肌瘦的項氏子弟走過來,對項超說道:“最近我們幾個,一直在腹瀉。也不知道究竟吃壞了什麼。因此羽將軍並不是無禮,實在是按捺不住啊。不過大人放心,等羽將軍洩空了便好了。”

項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