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王翦行刑的日子。想-免-費-看-完-整-版請百度搜-按照規矩,賜死者可以在私宅之中自盡,不必大庭廣眾拋頭露面。

但是咸陽城中畢竟群情激憤,所以根據謫仙的建議,決定對王翦實施公開處刑。

天剛微微亮的時候,死牢的大門開啟了。王翦和項梁被帶了出去。

外面的風聲,這兩個人一點都沒有聽到。但是他們也猜到了。這一趟大概是要去死的。

人都有趨利避害,求取生存的本能。無論是英雄還是惡魔,都想活著。王翦和項梁也不例外。

他們心中有點慌,但是依然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體面,想要做出一副看淡生死,無所畏懼的樣子來。

很快,他們被裝上囚車,浩浩蕩蕩的送往刑場。

在這過程中,王翦向身後看了看,發現後面還跟著幾個死囚,他們大多是王氏府中的僕役。這些僕役是王翦多年的心腹,都參與了謀反,因此被定了死罪。

僕役們很害怕,有的已經站不起來了,有的哭哭啼啼的。

王翦挺了挺身子,似乎有這些僕役作為陪襯,自己更顯得像是一個英雄。

在這過程中,他偷眼看了看在附近圍觀的人。這樣一看,倒讓他愣住了。

王翦發現,咸陽城中的百姓,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也說不上敬畏,也不像是痛恨,有點像是……鄙夷?嘲諷?

彷彿自己在他們心目中是一個跳樑小醜一樣。

王翦愣了:這是為什麼?我一生征戰沙場,殺敵無數,就算晚節不保,與反賊勾結,也不至於受到這些低賤的黔首嘲諷吧?

眼看著刑場快到了,王翦覺得,這可能是自己生命中最後一個時辰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想在人世間留下點什麼,哪怕是一句話也行。

於是王翦運了運氣,極為豪邁的喊道:“老夫一生征戰,殺敵無算。早已看淡生死。今日赴刑場,高朋滿座,圍觀者眾,與宴飲何異?快哉。”

他說完之後,覺得心裡很痛快,剛要仰天大笑。就有一塊石頭飛過來,正中面門。並且伴隨著一聲叫罵:“我日汝先人。”

這一聲像是開了個頭,很快,有泥土、瓦片、髒水,一股腦的向王翦身上傾瀉過來。

圍觀的人罵什麼的都有,不過這些人的罵聲中,最流行的還是王翦和項梁在牢中對罵的那幾句。

咸陽人聽說了王翦在牢中的所作所為之後,對他很是鄙夷,趁著他赴刑場的機會,砸他兩下出出氣,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也有些外地人,剛剛來到咸陽,不明白情況。不過他們也打的很開心。

有個小童輕輕拽了拽旁邊大人的衣角:“我們為何打那人啊。”

大人一邊丟石頭,一邊興奮地說道:“我也不知。不過那人是死囚,打了他也無妨,機會難得啊。”

一邊說著,大人塞給了小童一塊石頭。

小童也有點興奮,使勁朝王翦丟了過去。

項梁就在王翦附近,自然也受到了牽連。他閉著眼睛,一邊承受著百姓的虐待,一邊在心中暗暗嘆息:看看,看看。嚴苛的秦法,將百姓逼到什麼地步了?他們就如同堤壩中的洪水,不得發洩,現在終於有了個發洩的地方,便瘋狂至此。

可惜啊,可惜,我項梁無法推翻大秦,還百姓一個太平世界了。

項梁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被人從囚車上拽了下來。他向周圍看了看,發現刑場已經到了。

這地方說是刑場,其實不過是城外的一片荒地罷了。荒草萋萋,樹木稀疏,一片蕭然景象。

項梁幾個人左右看了看,都嘆了口氣,覺得這地方倒是很應景。

監斬官念了一遍皇帝的旨意。項梁暈乎乎的,也沒有聽太清楚,只知道自己是斬刑,王翦是縊殺。

隨後,項梁被人在膝彎裡踢了一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那提著刀的人站在他身後,二者形成一個最佳身高差,只要劊子手輕輕一揮,項梁就會人頭落地。

忽然,旁邊傳來一陣哭喊聲。

項梁扭頭一看,發現王翦的一個僕役已經身首異處了。

行刑,已然開始了。

沒有等什麼時辰,沒有什麼隆重的儀式。彷彿黔首在田中割草,鐮刀隨便一揮,便收割了生命。

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嗎?項梁忽然感慨起來了,看向遠方的時候,目光也格外的幽邃。

死到臨頭,人很容易變成哲學家。

項梁現在就陷入到了這種狀態,開始用有限的時間思考生命的本質,可惜,那小吏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很快,項梁的頭髮被人揪起來了,露出來了脖頸。

項梁的大腦飛快的運轉著,他還有些東西沒有想清楚。貧賤、富貴、榮辱……今生的一切,在項梁腦海中飛快的劃過。

他的心臟砰砰的跳著,他覺得如果再給自己一刻鐘,不,幾十個呼吸的時間就好了。

項梁想讓劊子手停下來,讓自己再喘一口氣。但是尊嚴不許他這麼說。

這時候,那劊子晃了晃手中的刀,大聲說道:“此刀並非銅鑄,乃是商君別院的鋼刀。百鍊成鋼,鋒利無比。而且極為柔韌,不會輕易折斷。”

項梁的腦袋嗡的一聲:“我到底還是要死在槐穀子手上嗎?”

隨後,一陣刺痛傳來,好像脖頸四周,正在被許多隻蚊子叮咬似得。

項梁覺得天旋地轉,天空與大地不斷地變幻方位。

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頭顱已經落下來了。

緊接著,他覺得呼吸有點困難,他很想努力地呼吸,但是自己彷彿已經漏了氣,根本什麼都吸不進來。

項梁的視線一片模糊,最後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能隱隱約約的聽到周圍有不少看客在叫好:“當真是快刀啊。”

項梁有些氣苦:我今日人頭落地,你們卻在贊快刀?

不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逝,項梁的世界便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了。

旁邊的王翦看著項梁的屍首,不由得有些黯然。

現在刑場之上,只剩下他一人了。有兩個劊子手走過來,隨手取過來一條麻繩,拴在了王翦脖子上。

王翦氣的破口大罵:“縊殺,縊殺豈能用麻繩,應當用上好的綢緞,雪白的白綾,應當……”

話音未落,周圍的人就一片叫罵聲:“你這等反賊,陛下法外開恩,準你縊殺,你卻有諸多要求?果然是個不知感恩的無情之人。”

王翦忽然又想起來自家人,自己死了,王氏怎麼樣?他們被判了什麼罪過?

可惜,還沒等王氏問出來,旁邊兩個劊子手便一齊用力。

王翦只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勒斷了,一口氣既上不來,又下不去。別提多難受了。

王翦忽然有點羨慕被斬首的項梁,雖說死的難看了一點,但是至少不那麼痛苦。

在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時候,王翦聽到有個小童驚叫了一聲:“看,他便溺了。”

有人說道:“哈哈,看來征戰沙場的老將也不過如此嘛。居然被嚇成了這樣。”

另有一人說道:“凡是被勒死的,都會如此。君不見上吊之婦人乎?”

旁邊那人說道:“放屁,他分明是嚇得。”

在王翦生命的最後時刻,他耳朵裡聽到的,全是旁人在討論自己失禁的事。

王翦覺得這一生簡直白活了。

唉,太丟人了。

…………

反賊已經被殺死,那幾個劊子手負責把屍首裝在一輛破車上面,運到亂葬崗埋掉。

圍觀的人,開始三三兩兩的離開了。而在人群之中,有一個人咬牙切齒,眼圈都紅了。

他就是項羽。

旁邊一個項氏子弟低聲說:“羽將軍,我們回去吧。出來時間太長,難免惹人懷疑。”

項羽深吸了一口氣:“走吧。”

隨後,他帶著幾個項氏子弟離開了刑場。

這些日子,項羽不是無動於衷,他曾經暗中查探,但是秦兵防守嚴密,根本沒有救人的機會。

項超也曾經透過景綣四處活動,想看看有沒有讓項梁免死的可能。但是他也清楚,項梁是反賊,這件事不可能有任何轉機。

今日項梁死了,項羽將一腔悲傷化作了憤怒,都傾倒在了李水身上。

他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殺了李水。

這幾天,項羽和項氏子弟都沒有再腹瀉,他們的體力漸漸的恢復了。項羽已經想好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晚上就動手。

至於殺了人怎麼逃跑,會不會太倉促,項羽已經懶得考慮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能再拖下去了。

萬一再出點什麼意外,那就真的無法報仇了。

要動手的事情,項羽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打算等到三更半夜,臨時把人叫醒,然後讓他們去殺人。這樣一來,就沒有洩密的危險了。

等殺了人,遠走高飛,回到楚地之後,再解決項獻。

如果項獻半路上溜走了,那倒也罷了。如果他還敢跟著,那就一刀殺了。

項羽正在心中暗暗盤算,忽然有人笑嘻嘻的說道:“恭喜幾位了。”

項羽一抬頭,發現已經回到商君別院了。牛犢正站在門口,笑嘻嘻的看著他們。

項羽有些心虛的問道:“喜從何來?”

牛犢說道:“如今謫仙下令,要從匠戶之中,選拔一批人作為護衛。你們這些僱戶,也可以參與,一旦中選,那就是一步登天啊。這還不是好事?”

項羽頓時大喜,心想:若做了槐穀子的護衛,到時候要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這裡,項羽忽然發現,今天晚上倒不忙動手了。

項羽身後的項氏子弟,也有些高興。畢竟做了護衛,那就是正式的匠戶了,這裡面的好處,人盡皆知。

不過他們只高興了幾秒鐘,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刺客,始終要殺了槐穀子離開這裡的。

於是,從內心深處,這些項氏子弟,微微的有些失望。

項羽問牛犢:“敢問這護衛,如何選拔?”

牛犢微笑著說道:“護衛與耕農不同,首先要膽子大,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能害怕。除此之外,還要有一些武藝,能夠打退賊人,最好能熟練的使用刀劍。”

“另外護衛要講究合作,賊人來的時候,不能一擁而上,要互相配合。因此所有匠戶與僱戶,可以自由組隊,四人一隊。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項羽一聽這話,頓時大喜。

牛犢說道:“三日之後,選拔就開始了。趁著這幾日時間,好好準備吧。”

項羽謝過了牛犢,帶著項氏子弟進了商君別院。

這一路上,項羽都在感慨:這真是天意啊。我們恰好有四人,商君別院偏偏要四人組隊。莫非,是叔父在天之靈,在庇佑我們?

項羽抬頭看了看天空,心中感慨不已。

不過他一回頭,又看到了跟在後面的項獻,心中厭惡不已:有此人在,怕是又會壞事。

於是項羽陰陽怪氣的說道:“項獻兄,我們要組隊參與選拔,做護衛,你覺得如何啊?”

項獻愣了一下,說道:“自然是好啊。”

項羽又問:“那你要不要參與呢?”

項獻有些苦澀:“在下自然想要參與。”

項羽呵呵笑了一聲:“數日前,槐穀子請你做護衛,你不是拒絕了嗎?怎麼今日又改了主意?”

項獻滿腹委屈,勉強笑著說:“在下,是想與羽將軍共進退,因此數日之前拒絕了,因此今日又想要做護衛了。”

項羽淡淡的說道:“但願這一次,你莫要害我們。”

項獻滿臉通紅,爭辯道:“在下從未害過項氏。羽將軍若不信的話,在下願意發誓。”

其他的項氏子弟都紛紛說道:“罷了,你這幾日,已經發了多少毒誓了?我們已經覺得不新鮮了。”

“或許你便是那種欺師滅祖的小人,拿著先祖的生靈發誓,心中絲毫沒有愧疚也說不定。”

項獻還要爭辯,但是項氏子弟已經紛紛走了。

項獻站在商君別院,忽然很想自殺。

在此時此刻,有個邪惡的念頭冒上來:若我當真投了謫仙,會怎麼樣呢?

項獻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快壓了下去。他不敢再胡思亂想了,快步追上了前面的項氏子弟。

我在秦朝當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