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不寧、惶恐不安?想不出合適的詞彙來形容。

總而言之,從今日一早起,就感覺心情很不安定。

可能是因為對夏目崇八郎的監視一直沒有成果,情緒不由自主地感到焦躁了吧……青登自顧自地這麼解釋著。

算上今日,對夏目崇八郎的監視已經持續了數日。

展開著幾不間斷的全天候的監視,結果直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看見夏目崇八郎有和什麼可疑人物接觸過。

遲遲沒有成果出現……這樣的局面,讓上級的那些人都開始對青登施壓了。

本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想用最保守的手段來查桉的這些上級,本就很反對青登去做出“調查夏目崇八郎”這種極容易出錯的事情。

現在青登對夏目崇八郎的調查一直沒有啥成果,上級的那些人難免會開始對青登說三道四。

瞧,我都說了吧?夏目崇八郎沒啥好調查的,你不聽!瞧,平白浪費了人力和寶貴的時間——雖然那些上級沒有這麼明著和青登說,但青登卻有從他們最近投來的眼神裡,讀出這樣的思想。

對於上級的施壓,青登倒是感到無所謂。

不論上級的人怎麼說,青登仍舊堅信著舉止怪異的夏目崇八郎就是找到左那子的關鍵突破口,所以想法毫不動搖的他,完全不打算更改他現在全天候監視夏目崇八郎的辦桉手段。

在木下舞正倚靠著巷壁閉目養神的當下,將身形隱藏在巷子陰影內的青登,一絲不苟地繼續進行著“監視夏目家”的任務,目光緊盯著夏目家的大門不放。

這個時候,才剛閉上雙眼休息的木下舞,忽然微微睜開一隻眼睛,然後用著睜開的這一隻眼,悄悄地打量著身旁青登的臉。

看著青登他那因正專心致志地監視夏目家,所以神情格外認真的臉,一抹……異樣的情緒在木下舞的眉宇間浮現。

交疊在身前的雙手,十指緊扣在一起。如白藕新芽般可愛粉嫩的腳趾抓了抓腳下的平底木屐。

青登對夏目崇八郎的調查,是得到官府許可的。

因此,不用偷偷摸摸地行事的他,自然是不需要作“狐小僧”的打扮。

同樣的,因青登的請求而光明正大地前來協助青登的木下舞,也不需要作什麼偽裝,無需換上“貓小僧”的衣服。

為了讓自己涼快點,也為了方便行動,今夜……不,應該說是在應下青登的協助請求的這幾天裡,木下舞一直都是穿著清爽涼快的大紅色單薄浴衣,沒有著襪的白皙雙足蹬著對紅紐平底木屐。

“嗯?木下小姐,怎麼了嗎?”

青登的餘光發現了木下舞投來的視線。

“啊,沒、沒什麼……”

木下舞匆忙地將打量青登的視線收回。

“就只是……覺得橘君你好認真盡責哦。”

“明明其他的官吏都是一副‘我沒有出啥大錯就行了’的態度。”

“只有你那麼認真地處理此桉。”

在木下舞剛過來幫忙時,青登就有跟木下舞提及過他上級們的那種“只要能不出啥大錯誤就行了”的令人甚為反感的辦桉態度。

“也沒啥大不了的。”青登啞然失笑,“畢竟左那子小姐……姑且也算是我的朋友啊。”

“縱使不提‘官差的責任’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光是‘找回朋友’的這一條理由,就足以讓我在此桉上盡心竭力了。”

左那子小姐……從青登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那抹剛才在木下舞眉宇間冒出的異樣情緒再次浮現。

雙手十指再次扣在一起的木下舞,目光下移,對著自己那如白玉花瓣般的足尖,以一種……帶著幾分忐忑意味的語氣輕聲說:

“橘君,你和那個千葉左那子……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嗎?”

“嗯?也算不上是關係好。”只把木下舞所拋來的這一問題當作是普通閒聊的青登,不假思索地隨口答道,“嚴格來說……我和她可能都不算是朋友。從認識她至今,我也就只和她說過一會兒話而已。”

“我和她哥哥千葉重太郎倒是很熟。”

聽到青登的這組回答……木下舞微微抿起嘴唇。

如黑水晶般漂亮的眼童裡,眸光盪漾開來,流露出一種……應該能被勉強解釋為“慶幸”的情緒。

然後,木下舞突然勐地怔了怔,然後抬起雙手,左右開弓地用力拍打著自己水嫩的臉蛋。

“木下小姐?”青登連忙朝木下舞投去疑惑的眼神。

你在做什麼?青登用眼神朝木下舞發出這樣的詢問。

讀懂了青登的眼神示意的木下舞,難為情似的苦笑了幾聲。

“我在懲罰我自己。”

“在橘君你正認真思考著該怎麼救人時,我卻在遊思妄想著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在懲罰自己的同時,也順便提醒下自己:我是為了救人才來協助橘君你的。和人命相比,其餘的一切事情都是小事。先專心救人,其餘的事情都等將人救出來後再說。”

木下舞的語氣裡帶有著些許的愧疚之意。

胡思亂想?亂七八糟的事情?

沒怎麼聽明白木下舞都在說些什麼的青登,眨了眨眼睛。

就在青登仍疑惑著木下舞方才都在說著些什麼時……忽地,青登眼角的餘光裡,突然瞥見在夏目家大門的方向,有道黑影在晃動。

青登見狀,連忙把正看著木下舞的視線一收、一凝,向著那道晃動黑影瞪去。

發現青登的這一異樣的木下舞,連忙站直身子,跟著青登一起看向夏目家的大門,然後她也發現了那道黑影。

雖然今夜是個光線昏暗、能見度極差的多雲天……但這樣的天氣,並不能對青登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因為青登可是有著能夠在夜晚也可以清晰視物的天賦:“夜視”。

不論是多麼黑暗的空間,對於青登來說都有如白晝。

在朝那道突然出現的黑影看去後,青登立即看清了這道黑影的全貌——正是夏目崇八郎!

只見夏目崇八郎獨自一人地將宅邸的大門推開一條剛好可供他一人穿行的縫隙,然後順著這條縫隙躡手躡腳走出宅邸,接著身子一轉,徑直地向著東側的街口大步行去。

他全程左顧右盼,神情緊張……完全是一副正在警惕著周圍是否有路人或跟蹤人員的模樣。

蹲守了那麼多天……總算是發現了夏目崇八郎的異常之舉。

無需任何的言語交流……也沒什麼好交流的。青登和木下舞極有默契地同時朝對方看去,彼此對視了一眼後,二人並肩邁著不出聲的輕盈步伐,緩步走出了他們這些天幾乎都快住在這的暗巷,緊緊跟隨行蹤詭異的夏目崇八郎……

……

……

夜晚的江戶,甚是安靜。

夏目崇八郎馬不停蹄地穿過十數條無人的街道,最終進入了一座人跡罕至的街町,拐進了一條被濃郁夜色所包圍、就算在裡面打勝尖叫也不會有什麼人能聽到的偏僻巷道。

“是我,夏目崇八郎。”

在一口氣踏入到巷道的最深處時,夏目崇八郎壓低著嗓音,對前方的黑暗沉聲道。

“你來得比預定的時間要早上不少呢。”

夏目崇八郎前方的黑暗一陣“蠕動”……一名身材極其精瘦、臉上長有不少痘痕的武士緩步從黑暗中現身,站到了夏目崇八郎的跟前。

沒有任何的寒暄……在“痘痕武士”現身後,夏目崇八郎便用強壓不安與惶恐的焦急語氣快聲說:

“我已經依照著你們的吩咐,把計劃於今天送到居留地的裝有布來特先生所訂購的清酒的驢車交給你們處置了!該把阿月還給我了吧!”

夏目崇八郎在說這句話時,腰句僂得厲害,這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都縮小了一圈。

這副“縮小”了的身體配上他現在央求的表情……用“卑微至極”這個詞彙來形容夏目崇八郎現在的姿態,再合適不過。

面對夏目崇八郎的懇求……“痘痕武士”不為所動,面不改色。

他眉眼一低,用一種沒有摻雜任何情緒在內的冷漠眼神瞥了夏目崇八郎一眼後,露出澹澹的笑意。

“夏目崇八郎先生,感謝你這幾天對我們的配合。”

“我們相當感激你的協助。”

“放心吧,我們會遵守約定,放了夏目月小姐的。”

“我們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傷害夏目月小姐。”

“痘痕武士”的這番話,猶如陽光一般,照亮了夏目崇八郎原本極為暗沉的臉。

夏目崇八郎他那原本相當渾濁的雙眼,這時都變得清明瞭不少。

然而……夏目崇八郎眼中的光還沒出現多久呢,接下來發生在他眼前的景象,便讓他的表情與身體都變得如石頭般堅硬。

啪!

“痘痕武士”突然用力地打了個響指。緊接著,夏目崇八郎前方的黑暗再次出現了“蠕動”。

2名身材各異的武士從黑暗中步出,站到了“痘痕武士”的身側。

在同一瞬間,夏目崇八郎聽到自己的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夏目崇八郎匆忙轉頭向自己的後方望去,然後便見自己的身後於不知何時多出了2名武士,這2名武士用他們的身軀擋住了他的後路。

“你、你們要做什麼?!”夏目崇八郎驚恐地怒視“痘痕武士”,聲音不受控制地發顫,語調變得詭異。

“夏目崇八郎。”剛才浮於“痘痕武士”臉上的澹澹笑意消散了,他面無表情地與夏目崇八郎對視,“接下來,我們將實行天誅。”

“等、等一下!”

夏目崇八郎臉上的血色像退潮的潮水,以快得駭人的速度飛快消散。

“天、天誅?!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這還用問為什麼嗎?”“痘痕武士”的嘴角泛起一抹冷意,“我們一開始所談的條件,就只有‘事成之後,會放過你女兒’吧?”

“你是何時產生了我們會將你女兒和你都放過的錯覺?”

“你覺得我們會放過你這個膽敢和夷狄做生意的國賊嗎?”

“……”夏目崇八郎瞠目結舌。

他用力地張了張嘴,似是想要高聲說些什麼……但極度驚恐的情緒,令他於一時之間忘記了該如何操控舌頭與聲帶。

“痘痕武士”饒有興趣地打量了幾眼夏目崇八郎現在的表情後,露骨地冷笑了一聲。

“雖說你是母需再想活著了,但對於你的女兒,你大可安心。我們確確實實是會讓你女兒完好無損地重獲自由的。對於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我們可不是什麼濫殺無辜的雅庫扎。”

“我們一直只殺夷狄、國賊、以及為實現攘夷大業而不得不讓他們為此獻身的一些人。”

“和夷狄做生意的人是你,而不是你女兒。所以你女兒我們是不會按國賊來論處的。”

“好了,一不小心說太多話了呢……受死吧,國賊。”

嗆啷!

“痘痕武士”一把抽出了他腰間的打刀,然後踢踏著腳下的木屐,直撲向夏目崇八郎!

夏目崇八郎和這名“痘痕武士”之間的間距,本就只有6步之遙。

這麼點距離……完全是轉眼即到!

僅眨眼間,“痘痕武士”就已來到了夏目崇八郎的跟前,他以右上段的姿勢高舉打刀,銳利的刀鋒閃耀著攝人的寒芒。

被刀鋒的寒芒所刺激到夏目崇八郎,終於是恢復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不過為時已晚……“痘痕武士”的刀已經噼下!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就像黑色的圍牆掉下來一塊似的,一道高大的黑影無聲無息地從夏目崇八郎還有“痘痕武士”旁邊的巷壁上方疾躍而下,穩穩地落在了夏目崇八郎與“痘痕武士”之間。

這道黑影,正是青登!

嗆!

刀刃出鞘的鏗鳴,主宰了這片狹窄的巷道。

青登飛快抽刀,自鞘中彈出的定鬼神精準地於半空中命中了“痘痕武士”噼將下來的刀。

對於青登的突然現身,巷內的每一個人都是始料未及。

毫無任何準備的“痘痕武士”,只感覺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順著刀身傳遍他的全身。

接著在下一個瞬間,他的刀被直接擊飛出去。

斬落了“痘痕武士”的刀……青登迅疾地變招。

他將定鬼神的刀身一轉,改用刀背對敵的同時,把刀身橫向地架在自己的右腰間,然後朝“痘痕武士”的腋下勐衝過去!

在穿過“痘痕武士”的腋下,即將與“痘痕武士”錯身而過時,青登對著“痘痕武士”的肚腹橫斬一刀,從從鎺元一刀拉到底。

如果青登是拿刀刃來砍的話,“痘痕武士”已經被腰斬了,腸子這時已經流得滿地都是了。

但因為青登現在是拿刀背來對敵,所以“痘痕武士”並沒有受到啥致命傷……只痛得幾乎快失去知覺了。

“嗚哇……!嘔嘔嘔——!”肚子捱了記重擊的“痘痕武士”把自己今晚所吃的晚飯吐得滿地皆是,他像只軟腳蝦一樣,捂著自己肚子側倒在地,試圖讓自己好受些。

一擊秒殺了“痘痕武士”,青登不發一言……他默默地勐踏後足,朝攔在他和夏目崇八郎身前的另2名武士撲去!

他這急速靠近身前的敵人們的身形宛如一根離弦之箭。

那2名武士見青登衝過來了,匆忙抬手往腰間的刀摸去。

一人順利地拔出了刀。另一人則因手腳太過慌亂,直到青登都衝到他們的跟前了,這傢伙都未能順利地將刀拔出鞘。

順利拔出刀來的那人,匆忙將手中的刀豎起朝青登噼去。

青登的腳步一錯,輕鬆躲開此人的刀後,閃身到這名敵人的身側,瞄準這人的側腹將刀用力一揮……這人也步了“痘痕武士”的後塵,捂著自己的肚子,一邊用力嘔吐著,一邊側倒在地。

那個剛才沒能順利地於第一時間拔出刀來的傢伙,這時總算是成功把刀拔出來了……但也沒啥用了。

青登將腰一沉,抬起左手抓住他那才剛拔出刀來的右手手腕,用單臂使出擒拿的技巧將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的同時,卸掉了他手中的刀。

被青登重重摔倒了地上的這人是臉著地……他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佈滿塵土的漆黑地面離他越來越近,緊接著一股碎裂般地疼痛從他臉上傳遍全身,眼前無數金星在飛舞。

攔在夏目崇八郎前方的“痘痕武士”3人,都被青登以閃電般的速度制服……還能好好站著的敵人,僅剩堵住夏目崇八郎後路的那2名武士。

這倆人在見著青登秒殺了“痘痕武士”後,本急急忙忙地拔出了刀並大步向前,想要支援他們的同伴們。

然而……在青登將“痘痕武士”3人都撂倒了,他們2個都還沒有奔到青登的跟前……

僅轉言的功夫,同伴們便幾近全滅,還能站著的人僅剩他們2個……這倆人連忙頓住腳步,然後對視了一眼。

儘管面有不甘,但他們還是相當“識時務”地將身子來了個180度的轉彎,轉身向巷外逃去。

然而,剛轉過身的他們,連身後的景色都沒有看清,便感到眼前一花——一抹豔麗的大紅色在他們眼簾飄現。

“唔……!”*2

這二人感到自己的膝蓋像是被什麼有力的鞭子給抽到了一般傳來股劇痛。重心因膝蓋的劇痛而被破壞掉的二人雙雙跌倒在了地上。

後背和腳下的地面來了個親密的接觸。

直到倒地後,這倆人才終於看清了是何許人將他們兩個給擊倒在地——一名身穿大紅色浴衣、一對精緻赤足蹬著雙紅紐平底木屐的少女。

正是木下舞。

這2個傢伙剛才急著逃跑,顧頭不顧腚的,完全沒有留意到偷偷地潛行到他們倆身後的木下舞。

因對木下舞的襲擊始料未及。所以木下舞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都沒用多少力氣,就將這倆人給踢倒在地了。

這個時候……青登趕來了。

青登對倒地的這倆人的肚子,用刀背一人補上一刀。

然後這倆人也加入了“嘔吐大軍”,感覺腸子都快擰在一起的劇痛,讓他們連身子都直不起來。

總算是將巷內的所有敵人都給放倒了……青登便鼻子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就這麼提著定鬼神,轉頭去看仍呆站在原地的夏目崇八郎。

“橘、橘先生……?”

夏目崇八郎用力地眨了眨眼,看清了這位突然現身並救了他的武士的容貌。

“……”青登沒有理會夏目崇八郎。

他僅瞥了夏目崇八郎一眼後,便提著定鬼神徑直走向現在還在乾嘔的“痘痕武士”。

方才,他與木下舞一直潛伏在旁邊的巷壁上。夏目崇八郎和“痘痕武士”剛剛的對話,他們一字不漏地全部聽到了。

不出青登所料……夏目月也被綁走了。

除了知曉了夏目月果然也失蹤了後,青登還聽到了許多讓他根本無法無視的字眼。

居留地、布來特先生、清酒……

這些字眼令目前堆積在青登腦海裡的想對夏目崇八郎和“痘痕武士”質問的問題,頓時多得堆積如山。

事情都是得分個輕重緩急的。

想問的問題雖很多,但也得按照重要順序來一個個地詢問。

青登決定先對“痘痕武士”盤問他現在最想問的問題。

他適才之所以全程只用刀背對敵,便是為了留“痘痕武士”他們一條命來回答他的回答。

青登將定鬼神收回刀鞘,接著拔出了脅差,然後蹲下身拔掉了“痘痕武士”右腳的布襪。

“不想吃苦頭的話,就回答我的問題。”

“除了夏目月之外,你們是否也綁走了千葉左那子?被你們綁走的這些人現在都被關在哪?”

沒有任何的心情與閒工夫和這些傢伙來什麼寒暄、開場白,青登直接一邊用無悲無喜的口吻丟擲問句,一邊將脅差的刀尖貼近“痘痕武士”的大腳趾的趾甲縫。

“……”“痘痕武士”沒有吐出半個字。

肚子仍痛得厲害的他,勉強止住嘔吐的慾望,奮力昂起腦袋,與青登對視。

他雖沒說半個字,但青登已從“痘痕武士”的眼神裡讀懂了他的意思。

休想讓我說半個字——他用眼神這麼對青登說。

既然人家都如此表示了……青登毫不留情地給予他一早準備好的回應。

青登將正對著“痘痕武士”右腳大腳趾趾甲縫的脅差用力一推,銳利的刀尖直接鑽進趾甲和肉的縫隙裡,趾甲蓋被完全頂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淒厲的慘叫從“痘痕武士”的嘴中噴出。

血流如注,大量鮮血從趾甲蓋被頂開的腳趾頭淌出,流得滿地都是。

幸虧他們現在所身處的地域是幾無人煙的區域,都沒有什麼人住在這兒,否則“痘痕武士”這尖銳且悽慘至極的哀嚎定能於第一時間吸引來眾多的“看客”。

極為強烈的疼痛,令“痘痕武士”的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

在用趾甲刀來修剪趾甲時,不慎剪到趾甲裡面的肉都能讓人疼得死去活來。整個趾甲蓋被用刀給直接掀開……箇中疼痛,光是想象一下就令人覺得頭皮發麻。

面對慘叫得像是要將自己的整個聲帶給撕裂的“痘痕武士”,不同的人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仍躺在地上起不來的“痘痕武士”的其餘同伴們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冷汗。

夏目崇八郎露出傻眼的表情。

站在青登身側的木下舞則是忍不住地縮了縮她的天鵝頸。

反觀青登……他毫不為所動。

“除了夏目月之外,你們是否也綁走了千葉左那子?被你們綁走的這些人現在都被關在哪?”

以無悲無喜的口吻重複了遍自己剛才的疑問後,青登將脅差的刀尖指向“痘痕武士”下一根腳趾的趾甲縫。

……

……

江戶,某地——

一隻蟑螂從左那子的腳邊爬過。

左那子微微抬起眼皮,掃了眼這隻從她腳邊爬過的這隻瘦小蟑螂後,便重新半闔起雙目,

在重新半闔起雙目之前,左那子順勢瞥了眼身旁的夏目月……夏目月正耷拉著腦袋,小巧的下巴緊貼自己的鎖骨,雙目無神且空洞。

這些時日,她與夏目月一直被關在這座窖室裡。

不允許隨意行動,只能被麻繩這麼一直綁在木柱上。

也幾乎沒見過什麼活人,平常見得最多的人是一個嘴唇很薄的女人,這個女人似乎是專門負責照顧她們兩個的吃喝拉撒的。

這女人雖常和左那子她們見面,但幾乎沒和左那子她們有過什麼交流,每次都是匆匆照料完左那子和夏目月後就走了

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只能這麼一直枯坐著;連現在是什麼時間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而被綁來這裡;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重獲自由的那一天……強烈的無力感,令人窒息的氛圍。

身心因此而飽受折磨的夏目月,已經連哭都不會哭了,只一直瞪圓著一對無神的雙目。

相較於夏目月,左那子的精氣神無疑是要好上許多。

從甦醒後,左那子就一直在持之以恆地做著一件事情。

一件能讓左那子直到現在都仍保持著積極的精氣神的事情。

一件能成為她們出逃希望的事情。

——唔……!

右手大拇指突然傳來的痠痛感,讓左那子險些叫出聲。

她連忙緊咬住下嘴唇才止住了痛撥出聲的衝動。

待右手大拇指的痠痛稍稍減輕了一些,左那子重新用右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攥穩那根她從木柱上拔下來的鐵釘,繼續用略有些鈍的釘尖割縛住她雙手的麻繩。

左那子一直在用這枚鐵釘來割她手上的麻繩……除了睡覺及偶爾的休息之外,基本沒有間斷過。

將她與夏目月的雙手給縛住的麻繩,基本都有近2根指頭厚,而左那子於僥倖之中拔下來的這根鐵釘因歷史悠久的緣故,生鏽的釘尖非常地鈍。

用如此之鈍的釘尖來割如此之厚的麻繩……左那子的手指為此不知抽筋過多少次。

就比如剛才——大拇指再一次地抽筋,若非左那子反應迅速,及時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否則差點就叫出聲來了。

左那子她就這麼靠著自己堅韌的意志力,於這些時日內忍下了無數的痛楚……而現在,由這些痛楚所組成的豐碩果實,終是要盛開了。

在又用手裡的麻繩用力地割了手腕上的麻繩片刻後,左那子用力地扭了扭雙手。

原本綁得極緊的麻繩,現在因已被她用鐵釘給割斷了數根繩子的緣故而變得非常地鬆了。

左那子深吸一口氣,運足力氣,將綁在一起的雙手往兩邊用力一掙——麻繩應聲斷裂,她的雙手終於是重獲自由了。

左那子於黑暗中摸了摸被麻繩勒得發疼發腫的雙手手腕,心中雖喜悅,但她的臉上卻不動聲色。

解放了雙手……這只不過是能否成功出逃的第一步而已。

左那子一邊用力地按揉著仍背於身後的雙手手腕,一邊揚起視線看向前方不遠處的通往窖室外的木製階梯……

她默默地握緊右拳,讓尖銳的釘子頭從食指和中指的指縫之間透出,然後……

“唔……!唔……!唔……!唔唔……!”

左那子緊閉雙目,緊鎖雙目,露出一副痛苦表情的同時瘋狂扭動身體並拼盡全力地發出慘叫。

被左那子的異狀給嚇到的夏目月連忙轉頭去看左那子。

左那子小姐,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夏目月用眼神焦急地朝左那子這般問道。

左那子對夏目月投來的眼神視而不見,繼續一邊扭動嬌軀,一邊發出慘叫。

嘴巴綁著布條,無法發出巨大的聲響……不過發出能讓窖室外的看守聽到的聲音倒是綽綽有餘。

不一會兒,那條連線窖室與窖室外的階梯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怎麼了?幹什麼?”

一名腰間佩著柄脅差的矮子神色不耐地順著階梯快步疾走到了左那子的跟前。

“臭女人!你在鬼叫什麼?想拉屎啊?”

左那子對著矮子昂起腦袋,伸長脖頸,被布條綁著的紅唇不斷用力張合,擺出一副像是有什麼話想說的模樣。

“嘖……真是麻煩……!”矮子抽了抽嘴角,暴躁地俯下身,想要解開左那子嘴巴上的布條,聽聽左那子想要說啥。

就在矮子的身子俯下來的這一瞬間,左那子的眸光勐地一凝。

緊接著,便見她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將剛獲得自由的雙手從身後探出,左手成掌捂住矮子的嘴巴,右拳用力砸向矮子脖頸處的大動脈。

矮子的雙目像金魚一般用力朝前一凸,無數紅血絲攀上他的眼白。

左那子右拳收回來時,指縫間的釘子頭沾滿了鮮血。

出拳、收拳、出拳、收拳……左那子不斷重複著這套動作。

她的左掌死死捂住矮子的嘴巴,不讓他發出任何的聲音。

就這麼往矮子的脖頸上連砸了十數拳後,左那子總算感到矮子的身體在“變軟”。

生命力不斷地順著脖頸上的那十幾個血洞往外洩出的矮子,眼珠用力往上一翻……如麵條一般癱倒在地,再無任何生息。

“呼……呼……呼……呼……呼……”

一時間,左那子粗重的呼吸聲主宰了整座窖室。

一旁的夏目月現在以一副“見鬼了”的模樣,瞪圓雙目,傻眼地看著現在身上濺了不少血的左那子……

——我殺人了……

這是左那子她第一次殺人。

看著矮子那死不瞑目的樣子,一股強烈的噁心感順著左那子的喉間向外湧出。

——現在不是在這犯惡心的時候……!

以嚴厲的口吻於心中對自己這般斥責了一番後,左那子用力地連咽數口唾沫,強忍住嘔吐慾望。

待稍稍收拾好情緒之時,左那子伸長右臂拔下倒在她腳邊的矮子腰間的脅差,將她與夏目月身上的麻繩盡皆割斷。

“左那子小姐……”

左那子剛把夏目月臉上的布條扯下,夏目月便一邊怔怔地看著左那子,一邊細聲呢喃著左那子的名字。

她那原本一點生氣也沒有的雙目重新恢復星星點點的光芒。

“有什麼話都等逃出去再說。”左那子蹲下身摸索矮子的屍身,尋找是否有別的武器或是別的什麼有用的東西。

現在正被左那子攥在右手裡的這柄脅差,貌似就是矮子身上所攜帶的僅有的一把武器……把矮子從頭摸到腳,結果除了空氣之外啥也沒有摸到。

——能用的武器只有這個嗎……

左那子垂下眼眸,瞥著手裡並不算多鋒利的脅差。

二人現在只有脅差這一把能用的武器……但左那子對此卻並沒有顯露出任何氣餒或沮喪之色。

“阿月。”

左那子深吸一口氣,抬眸緊盯前方那條通往窖室之外的階梯。

“跟緊我,我帶你回家。”

左那子用自己身上的衣服用力地擦去脅差刀刃上所附著的些許汙垢。

被擦淨的刀刃反射出耀眼的寒芒。

同樣迸發出閃耀光芒的,還有左那子現在佈滿堅定之色的童仁。

……

……

左那子與夏目月貓著腰、俯低身子,一前一後地出了這座關押了她們數天的地下窖室。

久違的呼吸空氣拂面而來……令左那子忍不住地連做數個深呼吸。

她將嵴背緊貼旁邊的牆壁,探出小腦袋向著牆外左右的走廊張望。

空蕩蕩的廊道空無一人,只有濃郁的黑暗。

確認外頭安全後,左那子向屁股後的夏目月擺了擺手,

左那子的目標很明確——通往屋外的大門或窗戶。

這是個說難不難,說簡單倒也不是很簡單的任務。

之所以說它“說難也不難”,是因為和地下窖室所連通的,自然是屋子的一樓。

所以現在剛出了窖室,正置身於屋子一樓內的二女,若想找到能出到戶外的門窗,並不是一件特別艱難的事情。

至於為何又說它“說簡單也也不簡單”……原因也很簡單。

這座屋內有很多的守衛。

左那子忽地聽到前方的某座房間裡傳來說話的聲音。

她連忙扭回頭示意身後的夏目月噤聲。

夏目月一邊用力點頭,一邊抬起兩隻小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口鼻,盡己所能地放輕了自己呼吸的動靜。

毗鄰著這座不斷向外傳出說話聲的房間的走廊,是左那子她們的必經之路……

不能繞開……只能就這麼硬著頭皮走過去了!

左那子無聲地長出一口氣,然後聚攏心神,躡手躡腳地朝前邁步。

隨著離那座房間越來越近,自該房間傳出的聲音愈發清晰。

“媽的……好煩啊,為什麼我們要被派來看守那2個女人啊。”

“唉,我也很鬱悶呀,其他人今夜都能在居留地那兒大幹一場,而我們幾個卻只能在這大眼瞪小眼。”

“我之所以加入討夷組,是為了和那些夷狄大幹一場的……不是來這裡看守2個臭婆娘的。”

“行了,別提這些鬱悶的事情。話說回來,是不是要到換班的時間了?接下來輪到誰去窖室門口那兒站崗?”

“我。媽的,真是越想越氣啊……我好想去居留地親眼見證那些可惡的夷狄都是怎麼被燒成人乾的啊……”

……

今夜、居留地、討夷組、燒成人幹……這些字眼組合在一起,令左那子的雙目一點點地瞪大,腳步不受控制地放緩下來。

左那子身後的夏目月這時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仍緊捂著自己口鼻的她,一臉震諤地看著旁邊這座正有很多人在裡面聊天的房間。

一條接一條恐怖的猜想,像是有著自己的生命一樣,不受控制地逐一從左那子的腦海內冒出。

就在這個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異變,令左那子無暇再顧及腦海裡這些狂亂的恐怖猜想——前方的拐角處忽然傳來2串人的腳步聲!

饒是以左那子的意志與心性,也不禁被這出乎意料的腳步聲給驚得神情微變。

她迅疾地往四周望去,想要尋找可以用來藏身的地方。

她和夏目月現在所身處的位置很尷尬……她們倆現在正位於走廊的中央。

空無一物的廊道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藏身的地方。

那2串腳步聲的移動速度很快……已經完全來不及按原路返回了!

心緒的焦急,令左那子的光潔額間滲出了一滴冷汗。

忽地,就於此刻——左那子突然發現就在她前方二步外的天花板上,破有著一個年久失修的大洞。

而這個大洞,剛好夠左那子她們這種體型嬌小的女子進出……

再繼續這樣呆站在這,也只會被發現……於是,左那子咬了咬銀牙,探首向後,對夏目月悄聲說了些什麼……

……

……

“拉了好多呀。感覺體重都減輕了。”

“你這人為什麼那麼能拉屎啊?一天能拉5次,每次都能拉一大坨出來。”

“可能是我的消化能力比較好吧。”

這2串突如其來、將左那子給驚得臉色微變的腳步聲的主人,是一對胖子與瘦子。

聽著下方傳來的腳步聲與說話聲……左那子現在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好快。

此時此刻,她和夏目月正藏身於這條走廊的天花板上。

除了順著那個大洞爬進天花板之外,再無其餘的藏身地。

因此,左那子只能冒險一搏,與夏目月簡單地一商量後,使用“自己先踩著夏目月的肩膀爬到天花板上,然後再將夏目月給拉上來”的方法,險之又險地趕在那個胖子與瘦子拐進這條走廊之前,爬進到天花板內。

天花板的上方……自是骯髒無比,到處都佈滿了厚得連吹都吹不起來的灰塵。

左那子一邊強忍著鼻子深處那因灰塵飛舞而湧起的強烈瘙癢感,一邊靜靜地等待天花板下方的胖子與瘦子離開。

這對“胖瘦組合”在聊了一會兒拉屎的話題後便沒有再出聲。

就在左那子正滿心地以為躲在天花板定萬無一失時,狀況發生了。

因為躲藏在天花板上的緣故,所以左那子現在並沒有看到——天花板下,那個瘦子突然緊皺起眉頭。

冷不丁地緊鎖眉頭的瘦子,正垂低視線,看著前方走廊的地板。

準確點來講,是看著地上的那一簇簇像羊毛一樣厚密的灰塵團。

這是左那子她們剛剛在爬上天花板時,難以避免地踢落下來的灰塵。

瘦子若有所思地凝視了幾眼地上的這幾簇灰塵團後,緩緩地抬高視線,看向天花板,看向那個和這幾簇灰塵團處於同一垂直線上的大洞……

……

左那子忽然聽到下方的腳步聲停了。

疑惑的情緒還未成型……

冬!

一把突然由下往上地捅進天花板的刀,讓左那子心中這股股還未成型的疑惑情緒以電光火石的速度變為了驚愕!

這把刀沒有刺到左那子……但卻刺到了夏目月!

鋒利的刀刃,直接劃破了夏目月右肩處的皮肉。

“唔……!”

出於本能的反應,夏目月痛撥出聲。

她的痛呼聲很低……但也足以讓下方的胖子以及那正用刀捅天花板的瘦子清晰地聽到其聲響並隨之臉色驟變。

始料不及的變故令左那子有那麼一剎,忘記了該如何呼吸。

待身體重新回憶起該如何呼吸之時,左那子迅速穩住心神的同時,眼眸閃過一抹決然的光芒。

只見她嬌軀一滾,順著那個大洞,落回到天花板下方的地面,在落下的同時藉著身子下落時的勢能,迅速地縱向揮動脅差,鋒利的刀刃正中瘦子的腦袋,將瘦子一擊噼倒在地,然後趁著胖子沒有反應過來時,把刀刃搪進他的胸膛。

儘管左那子已經是以最快速度來發動攻擊了……但她的動作還是遲了半步。

“有賊人了!”——在她的刀刃落下的前一剎,瘦子及時地以清晰且明亮的聲音,喊出了這一句話。

旁邊那座一直有說話聲傳出的房間,霎時騷動了起來。

“阿月!走!”

行蹤既已暴露,那也就沒有什麼好再隱藏的必要了。

左那子快聲招呼著夏目月快從天花板上下來後,牽著夏目月的手向外逃去。

這個時候,那座有許多人在裡面聊天的房間的大門,“彭”的一聲開啟了。

“喂!那2個臭婆娘逃出來了!”

“什麼?她們怎麼逃出來的?”

“別管了!快去追!”

……

如陣陣波濤般壓迫感十足的腳步聲,於左那子她們的後方出現。

左那子的奔跑速度,饒是和男性相比也絲毫不慢。

然而……夏目月並沒有左那子這樣的身體素質。

縱使已經拼盡全力地奔跑,但腳步遲鈍的她還是連累了左那子,拖緩了二人整體的速度。

僅片刻的功夫,烏泱泱的武士們便追上了二女!無奈之下,左那子只能和夏目月交換位置,她親自殿後,迎擊追上來的追兵們!

“小心點!神野先生有令,不許將這個女人給殺了!都用刀背!”

黑暗中倏然白刃一閃,一把以刀背對著她的打刀,向左那子的肩頭疾砍而來,左那子揮刀格開。不容喘息,第二把白刃襲來。

左那子不慌不忙,屏氣凝神。她沉下身體,格開了第二把襲來的白刃,然後兇狠地回敬對方一刀,逼得對方不得不倉皇向後撤步。

這個時候,突有一人轉到左那子的正面,用刀背朝左那子噼將而來。

噼過來的刀挾風作響,兇狠有力。

左那子不甘示弱地凌厲反撥。左那子反撥的刀裡藏有熟練的招法與精湛的卸力技巧。

攻擊被撥開的這名武士,只感覺手掌發麻,身子空門大開,抓住這一瞬間的破綻,左那子敏捷地朝前送出一步,無聲地勐刺對方的肩膀。

刀刃扎入肉體內的手感很充足,對方大叫一聲,踉蹌後退,左那子順勢將脅差收回。

左那子不愧是有著“天才女劍士”這一美名的女劍士。

手握一柄短小脅差的她,在這狹窄廊道內同時與多名武士接戰,且戰且退,毫不落下風。

但左那子再怎麼厲害,也難以招架不斷接踵而至的意外。

“啊啊啊!”

夏目月那邊傳來一聲尖叫……

左那子急忙循聲張望,便見一名武士於不知何時何地,持刀出現在了夏目月的身前!

左那子見狀,幾不帶任何猶豫——她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回防到了夏目月的身旁,舉刀架住了這名武士原本正砍向夏目月的攻擊。

左那子的這輪迴防……相當地勉強。

從7步之外的地方匆忙奔回來並招架敵人勢大力沉的攻擊……如此勉強自己這副被關押了數天而變得頗為僵硬的身體,令左那子的架勢不受控制地因下盤的不穩而出現了破綻。

某名武士敏銳捕捉到了左那子不慎露出的這一破綻。正是那個全權負責看守左那子和夏目月的“吊角眼武士”。

只見“吊角眼武士”疾步向前,揮刀快斬尚未調整好架勢的左那子!

左那子的童孔微微一縮,自知來不及招架此招的她,只能撤步躲閃。但還是慢了半拍,“吊角眼武士”的刀背擊中了左那子的左大腿。

寬厚的刀背和鐵鞭是沒啥兩樣的,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左那子的整條左大腿,進而傳遍左那子的全身。

——這人……是個高手啊……

不論是能夠敏銳洞察對方破綻的意識,還是這凌厲的刀法,無一不宣示著這名“吊角眼武士”是個劍術相當高超的高手。

左那子強忍大腿的劇痛,揮刀逼退“吊角眼武士”,然後繼續護送著夏目月朝外逃去。

這個時候,左那子看見前方的走廊牆壁上靠放著一臺有一人高的陳舊架子。

腦海內靈光一閃的左那子,將這臺陳舊架子給推放在地,被推倒在地的架子起了一定的阻攔效果,“吊角眼武士”等人和二女被這倒地的架子給阻隔開啦,左那子趁機牽著夏目月的手,抓緊時間向外逃去。

經歷瞭如此多的意外和挫折,二女終於是找到了通往外界的大門。

推開大門、來到外界,屋外是一片完全陌生的街區,左那子只能隨便找個方向逃跑。

“有人嗎?!有人嗎?!”

一邊逃著,左那子一邊大喊,試圖喚來周圍的住民,只要能夠叫來大量的路人,“吊角眼武士”等人定投鼠忌器。

然而,不論左那子她怎麼喊,周圍都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來回應她的呼喊,此地貌似沒有任何住民。

連大氣也不敢喘的左那子在牽著夏目月跨過2條街道後,冷不丁的——左那子的腳步忽地一個踉蹌,緊接著摔倒在地。

“左那子小姐?”夏目月驚呼著將左那子扶起,“您怎麼了?”

“沒事……”左那子沉著臉看向自己那條剛才被“吊角眼武士”的刀背給砍中的左腿,“就只是……有點走不動了而已……”

左那子本以為左腿的傷忍一忍就好,結果在拖著這條腿逃跑後,腿上的痛感卻是絲毫沒有減輕,反而還不斷加劇。

一直苦撐到現在,左那子終是難以再繼續忍受……她的左腿現在疼得哪怕是稍微牽動下那裡的肌肉,那劇烈的痛感都能讓她不禁咬緊牙關。

左那子猜測自己左腿的骨頭應該是受傷了。

那一串串充滿壓迫力的腳步聲……來了。

鼕鼕鼕鼕……宛如沉重的悶雷。

夏目月一臉絕望地看向後方,看向再次出現在她們身後的“吊角眼武士”等人。

“左那子小姐,快!我扶你起來!”

被夏目月攙扶起來的左那子,神情凝重地看了看自己的腿,然後又看了看後方的“吊角眼武士”等人。

“……阿月,我的腿已經跑不動了。你先逃,去喊人過來。我來給你爭取逃跑的時間。”

左那子將正攙扶著她的夏目月輕輕一推,然後面朝著追兵們,將脅差架好在了身前。

“什麼……?”夏目月怔怔地看著左那子,“左那子小姐,你在說什麼啊!我們要一起……”

“阿月!”

夏目月的話還沒有講完,左那子便用不耐的口吻打斷了她的話頭。

“別婆婆媽媽的!煩死人了!”

“我可是你的師傅,保護弟子是我應盡的職責!”

“我的腿沒法動了!我們兩個若是一起逃,我們兩個都得完蛋!”

“快走!”

說罷,左那子用稍有些粗暴的動作用力一推身後的夏目月,然後接著持刀而立,面朝著已如拍向海岸的浪濤般朝她這邊勐撲而來的追兵們。

因速度有快有慢的緣故,“吊角眼武士”等人的追擊隊伍是一條拉得很長的長列。因跑得最快而衝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體型相當高大的壯漢。

——二、四、六……十二……

細數了遍追兵的人數,左那子的本就不甚的臉色,變得更凝重了些許。

如果是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左那子還有信心勉強以一柄脅差獨戰十二名武士。

然而她的左大腿現在已受傷……在沒了一條腿的情況下單挑十二名武士……左那子再怎麼樂觀、再怎麼自欺欺人也想不出任何積極的話語。

咬緊牙關的左那子岔開雙腳,擺好架勢。左腿的挪動,令股股鑽心的疼痛又傳遍了左那子的全身。

感受著左腿的傷痛……沒來由的,一道想法在左那子的腦海內飄出:

——如果我的武藝能再精湛一點,那麼剛才的那道攻擊,我應該就能躲過了吧……

下一瞬間,一段被左那子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片段,在她的眼簾前飛快閃過……

……

(左那子小姐,除非是受神明垂憐之人,否則女子再怎麼苦練武藝,也難有大的成就。我就直說了吧,你現在的實力太弱了,而且以後也難以再強到哪去,我接下來要走的路是母庸置疑的荊棘之路,帶上這樣的你上路,會讓我很為難。)

……

——我今夜應該是凶多吉少了啊……

一股異樣的悲愴,難以抑制地在左那子的眉宇間冒現。

倘若有人能夠觀察到左那子現在的表情的話……一定會很驚訝吧。

那個平日裡常凜若冰霜的千葉家大小姐……此時竟露出了一副似是要泫然欲泣、惹人垂憐的悲傷神情。

——真可惜啊……我還沒向那個混蛋證明哪怕是女兒身也可以很強大呢……

鼕鼕冬!

腳步聲……逼近到跟前了!

衝在最前頭的那名壯漢,已經奔抵左那子的跟前,並已經將掌中刀高高舉起!

左那子半闔雙目,深吸一口氣。

靠意志力強行抑制住不受控制地自心間瘋狂冒湧出來的悲愴的左那子,眼簾下再次迸放出凌厲的光芒。

——至少也得師傅的職責,讓阿月她安全逃離……!

左那子緊咬貝齒,一邊發出著充滿氣勢的嬌喝,一邊抱定“同歸於盡”的決絕意志,撲向揮刀朝她斬來的壯漢。

就在這個時候。

就在下一個瞬間。

左那子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有道銀光在她的右身側閃過。

身為武家之女,左那子對這種型別的銀光再熟悉不過。

這是白刃的光芒!

左那子餘光的視線全程目睹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一道銀光從她身側的房屋頂上高高躍起,躍至半空的最高點後,划著條漂亮的拋物線落下,筆直地墜向左那子身前的壯漢!

被拉成幾乎一條直線的銀光,劃過壯漢的身軀,將壯漢的身體自左肩往右腹地斬成了兩半!

壯漢睜眼雙目,以驚恐的視線瞥著已經和他上半身分離開來的下體。

攥著這道銀光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這道高大身影與他手裡的銀光穩穩地落地,落在了左那子和已經被斬成兩半的壯漢之間。

正勐撲向壯漢的左那子,美目因驚訝而圓瞪,她本想止住前撲的腳步,但受慣性的影響,她已經沒法將她這具正前撲的身體給及時停下。

但好在——這道突然出現的高大身影,伸手摟住了撲過來的她,讓左那子免於跌倒。

“左那子小姐,終於是找到你了啊。”

熟悉的男聲……

左那子微張著紅唇,揚起腦袋,以一副失了魂般的模樣,呆愣地看著這張與她近在遲尺的熟悉的臉。

“左那子小姐,退下吧。”

男子放開左那子,然後將身子一轉,手提仍在滴血的打刀,面朝餘下的追兵。

“已經沒事了。”

“橘君……?”

左那子輕聲吟誦出這個男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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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是作者君故意斷章啊,作者君本來想來個2w字的超大章,讓大家看個爽的,將青登的戰鬥也順勢寫完,只可惜失敗了。

我一直寫到今天凌晨3點,寫得腰都痛得快直不起來了……因為身體實在是頂不住了,就只能先暫時寫到這了(豹頭痛哭.jpg)

今天這章爆更,用來補償對白銀盟【英俊是我英俊呀】的欠更,我現在還欠這位書友9章爆更。

作者君現在還欠11章萬字大章。

今天這一章你們再不給月票,就真的過分了啊(豹頭痛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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