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

鐮鼬低聲斥罵了一聲,抬起雙臂,用雙手端穩了愛刀。

他用自己的意志力,強行按住心間的那一絲畏懼,雙頰上重新掛起嘲諷的笑意。

——擺出一副不畏死亡、戰意澎湃的樣子,實力就能變強嗎?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在鐮鼬眼中,現在正一左一右地朝他衝來的青登和木下舞,就是在主動衝過來送死。

——看老子一鼓作氣地把你們全殺了!

鐮鼬緩緩將刀身放低,擺出自己最擅用的下段架勢。

不過,就在下一秒……不!是就在這一剎那!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在了這片空間裡,發生在了青登的身上。

一股股無形的氣場如爆裂的熔岩從青登身上噴發,然後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向鐮鼬!

鐮鼬臉上的嘲諷笑意又消失了。

此時此刻,在這股無形氣場的壓迫下,鐮鼬感到自己的心臟漏跳了半拍,呼吸不禁變得急促,童孔像是失焦了一樣縮至針孔般的大小。

這種感覺……這種無形的氣場……鐮鼬可太熟悉了。

他常常從羅剎那個討人厭的傢伙、酒吞童子那個瘋子以及大嶽丸大人他們那兒感受到這種自己迄今為止都沒能有幸觸及到的無形力量。

“‘勢’……?”

在極度的震撼之下,鐮鼬的靈魂暫時性地從身軀脫離,失去靈魂的掌控的身軀,無意識地呢喃出這股力量的名字。

這句無意識的呢喃聲剛一落下,鐮鼬便忽地感到身前的光線一暗——一張似有火焰寄宿在其中的雙童與他僅有遲尺之遙。

青登殺到了!

靈魂匆忙回到軀體之中的鐮鼬,本能地揮刀就噼,噼向和他近在遲尺的這對眼睛。

不可思議的一幕,再次降臨在這片空間。

鐮鼬揮刀的意志和力量剛傳遞到愛刀的刀身,刀才剛欲揮出去呢,青登便突然像是預判到了他會怎麼揮刀、會往哪個方向揮刀一樣,提前向左一個側身。

不多一分不差一點地躲過了鐮鼬的這一擊。

鐮鼬雙目的童孔再次因震撼而縮至針孔般的大小。

……

……

鐮鼬因情緒的過度驚愕而頻頻露出失態的神情……而青登又何嘗不是呢?

在從鐮鼬的身上看到股股“氣流”後,極強烈的震驚之情便在青登的心間翻攪、騰湧。

又看到了……這奇怪的“氣流”。

令青登震驚地心臟狂跳的,不僅僅是因為又看到了奇怪的“氣流”。

在剛才的那一剎那,青登的身心忽然進入了某種奇妙的狀態。

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破碎、溶解,然後融進他的精神裡面。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獨特感受,無法用具體的言語來跟外人形容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這一刻,無需任何人來對他進行告知,無需任何人來對他進行提醒,青登就知道他放出“勢”了!

青登清楚地感受到有無形的“勢”從他體內衝出,壓向鐮鼬!

身旁的木下舞忍不住微微側過臉蛋,睜圓的美目望向青登。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名狀的奇景——她也感受到了突然從青登身上釋放出來的“勢”。

鬥得你死我活的敵我雙方,竟都在同一時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只可惜,這略有點滑稽的一幕並沒有維續太久。

靈魂回到軀體、率先從震撼的情緒裡緩過神來的鐮鼬,將持下段的刀撩向青登,刀身撩動所颳起的肅殺之風,吹散了空氣裡的滑稽氣息,令青登和木下舞的面龐重歸對陣強敵的嚴肅神情。

鐮鼬和他手裡的刀動起來了……他身上的那股股“氣流”也跟著一併開始了劇烈晃動。

這一瞬間,又有一種奇妙感覺從青登的心頭湧現。

宛如正在做著眨眼睛、吞嚥食物這種天生就會的本能動作一樣……在看到鐮鼬身上的“氣流”晃動後,一股念頭在青登的腦海閃過——這傢伙要砍我的左側腹,得往左邊側站半步,往這個方向躲最安全。

下一剎,青登身隨心動!身體本能似地跟隨著心裡所冒出的這個念頭向左撤步,撤到了腦海裡所想定的安全區域。

緊接著,鐮鼬的刀鋒便擦著他的軀體掠過去……青登閃躲的距離和撤步時所用的氣力,既不多也不少,恰恰好地躲過了鐮鼬的這道斬擊。

神情微變的鐮鼬連忙調整刀鋒,向青登遞出第2擊。

——他要砍我的左肩……往右後方躲……

與方才完全相同的一幕出現——青登以精準得不可思議的動作躲過了鐮鼬的刀。

鐮鼬的臉色這個時候徹底大變。

如果只是躲過他的刀,那他還不感到驚訝。

但青登這種像是能夠“預知未來”,像是知道他會怎麼攻擊而提前進行閃避……而且還是如此精準的閃避的奇詭表現,就讓鐮鼬實在是難以保持鎮定了!

呼——!這個時候,腿風作響……木下舞的腿踢過來了!

——媽的!忘記這裡還有個人了!

剛才只專注於對付青登的鐮鼬連忙將身子往後一仰,險之又險地躲開了木下舞踢來的腿。

堅硬的平底木屐屐底擦過鐮鼬的胸膛……令鐮鼬感覺胸口火辣辣地痛。

“嘖……!媽的!”鐮鼬用力地咂巴了一下嘴巴……他再無此前的從容。

他瞥了眼身旁的木下舞后便收回了視線,將大半的注意力放在了青登的身上。

鐮鼬的心臟激烈敲響警鐘,一種發毛的感覺從腳底竄上頭頂……他的直覺告訴他:相比起使拳腳的紅衣少女,這個突然變得相當詭異的劍士才是他現在的大敵!

“嗚呀啊啊啊啊啊啊!”

鐮鼬大叫著,不信邪似地對青登發動如暴風雨般的勐攻,他高速地揮刀,刀尖像暴風雨的雨點一般落向青登。

青登屏氣凝神地看著鐮鼬……不,準確點講,是看著鐮鼬身上的“氣流”。

以前只是懷疑……但青登現在確信了。

它在引導我……

這些“氣流”在引導著他!

引導著青登看破眼前的敵人都會如何攻擊,並引導他針對敵人的攻擊展開精準的應對!

青登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全副的身心,都交付給了這些“氣流”。

在“氣流”的引導之下,青登如同在暴風雨中跳舞的舞者。

他左閃、右躲、前衝、後伏……明明置身於如此“暴雨”之中,卻沒讓任何一滴雨點沾到他的身上。

躲開這些雨點之時,他的腳步都是划著最短、最省力的路徑……這令他的動作真的像是舞者一樣,有著種別樣的韻感。

不論怎麼揮刀,不論怎麼攻擊,自己的刀都碰不到像是突然擁有了“預知未來”的超能力的青登……這種事情已經很鬧心了,結果旁邊還有一個在不斷搗亂的木下舞。

木下舞的拳腳威力很重,縱使是強如鐮鼬,也不敢讓木下舞的拳腳碰到他的身體。

因此鐮鼬也不能完全無視木下舞所帶來的威脅,必須得分出部分心神來時刻關注木下舞的一切動向。

如果說,忽然有如神助的青登是讓鐮鼬的心間冒出煩躁和不耐。

那麼,木下舞的搗亂就是促長鐮鼬心中的這股煩躁與不耐。

飛速膨脹的煩躁情緒……開始顯露在鐮鼬的臉上。

敏銳地察覺到鐮鼬眉宇間的煩躁之色的青登,眼皮微沉,眼睛稍稍眯起,“嘶”地長出了一口氣。

——還不到時候……再等等……再等等……

關於該怎麼打倒鐮鼬,在突然釋放出“勢”並看到從鐮鼬的身上看到“氣流”之前,青登就定好了——使用“無明劍”給予鐮鼬的致命一擊!

青登臂膀已經無法支撐他再大幅度地揮刀了。

在目前這樣的身體狀態下,青登能使出的威力最大的攻擊,就只剩刺擊了。

刺擊能借著身體往前衝的勢能,將身體的重量一併壓到刀尖上,增大刺擊的威力。所以和斬擊相比,刺擊是一門對力量薄弱者……比如老人、小孩、女子來說更友好的招數。

天然理心流的刺擊技:無明劍,恰好也是青登最擅長的招數。

木下舞負責輔攻,專注於攻擊鐮鼬的下盤,破壞鐮鼬的重心,他負責瞅準時機,用無明劍給予鐮鼬致命的一擊——以上,便是青登所擬的作戰計劃。

鐮鼬現在焦躁了,心緒不再平靜……這對青登和木下舞而言,可是一個大好的訊息。

在與人展開任何一點小差錯都有可能招致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的激烈死鬥時,心緒能否保持鎮靜——這能直接影響到你會成為“勝利的生者”還是成為“敗北的亡者”。

就憑自己現在僅剩的體能……至多隻能使出一、二招無明劍。

是勝是敗,就全看自己接下來的每一道攻擊了!

為了不浪費珍貴的體力,為了儘可能地讓他們這邊的贏面增大,青登沒有貿然地出手。

他慎重地不斷閃避鐮鼬的攻擊,持續消磨鐮鼬的心性,靜等著最佳的攻擊機會出現……

青登的等待,並沒有白費。

性格本就很暴躁、很沒耐性的鐮鼬,眉宇間的煩躁之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停加重。

他的這份焦躁,終是令他吃到了惡果!

“嗚呀啊啊啊啊啊啊!”

急著趕緊將怎麼砍也砍不到的青登給整死的鐮鼬,在將揮出的刀給收回時,還未等架勢徹底整理完畢,便急不可耐地對青登又噼出一刀。

他的急於出手……令他本來毫無任何破綻的穩重架勢出現了一絲破綻。

而這絲破綻,恰好出現在了鐮鼬的下盤!

依循著青登方才的指示,一直專注於攻擊鐮鼬下盤的木下舞,一雙美目在此刻因發現鐮鼬終於露出破綻了而綻放出攝人的光芒!

只見木下舞在第一時間迅疾地將雙腳一岔,以左腳為軸,用腰帶腿,對準鐮鼬的下盤甩出一記凌厲的鞭腿!

這個時候,鐮鼬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犯了一個多麼低階的錯誤。

他慌忙地向後撤步……儘管避開了木下舞的正面攻擊,但堅硬的木屐屐底還是擦過了他的小腿。

鐮鼬感覺自己小腿的皮像是被刮掉了一塊,整條腿火辣辣得疼。

匆忙地後退,令鐮鼬的身體姿勢不受控制地出現凌亂。

這次換青登的眼中迸發出攝人的光芒了!

鐮鼬身上的“氣流”在晃動……“氣流”的引導再次出現了。

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引導青登該如何閃避。

而是引導著青登如何進攻!

此時此刻,青登的胸膛中發出一聲簡短卻穿雲裂石的吶喊——就是現在!

電光石火之間,青登將定鬼神收攏到胸前,平放的刀身直指鐮鼬的胸膛,兩肩、腰、腿……整副身軀像彈黃一般,以青登的右腿為中心“蜷縮”在一起。

在下一瞬間,這枚“彈黃”勐地彈開!

積蓄在體內的力量一口氣地放出!青登勐力地飛躍起來。

他的身體,他的劍,一起重重地撞向鐮鼬!

勝負——皆在此一舉!

撞過來的青登、直指自己胸膛的閃著寒芒的刀尖……這一切的一切,都令鐮鼬的神情驟變!臉上的血色褪去大半!

胸膛被長刺一刀……中了這種傷,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鐮鼬牙關緊咬,不顧一切地將手中刀豎起、架在青登刺來的刀尖前方,想要彈開青登的這一擊。

——母需擔心!

鐮鼬心裡暗想。

——這傢伙的劍根本刺不中我!速度和力量雖都算足,但我的刀速完全能跟上他出劍的軌跡!

——看我在半空中將你的劍擊落!

心中暗自發狠的鐮鼬,攥緊刀柄,眼童中兇芒畢露,誓要將青登刺來的刀斬落!

“哈啊啊啊啊啊啊——!”

甚少在戰鬥中出聲的青登,在此刻難得地發出氣勢十足的氣合聲。

此時此刻,青登的心境……出奇地寧靜。

他的腦海裡沒有任何多餘的雜念。

只餘一個念頭——打敗他!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在青登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的個人系統介面的天賦列表再次發生異變。

“無惘之八幡”的天賦詞條所散發出來的星星點點的紫光,在這一瞬間化為了螢火般的光亮!

正急速逼近鐮鼬的破風聲,忽地變了。

定鬼神的刀尖拉出了一條似要將擋在它前方的風、將擋在它前方的所有物事都給洞穿的筆直的光!

這道光映亮了周圍的黑暗,也映亮了鐮鼬他那血色正飛速褪散的臉!

怎麼回事——鐮鼬都還沒來得及為發生在眼前的這道異變生出疑問,這道不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突然劇增的光,已經拉至他的跟前!

在這一瞬之間,是鐮鼬的肌肉記憶救了他一命。

身經百戰而培養出來的肌肉記憶動了起來,肌肉先大腦半步地做出反應,揮刀斬向身前的這道光,欲將這道光擊落。

鐺——!

“火之精靈”在雙劍相接之處躍動!

這場對決……轉瞬即逝。

僅堅持了不到半秒鐘的時間,鐮鼬的愛刀便被重重彈開!由定鬼神的刀尖或刀鋒所組成的光破開了鐮鼬的防禦,繼續灌向鐮鼬的身軀!

鐮鼬剛才的這一擋,雖沒能成功彈開青登的刀,但卻讓青登的刺擊軌跡發生了偏轉。

本是對著鐮鼬的胸膛刺去的刀尖因軌跡的偏移,轉而刺向鐮鼬的左肩頭。

噗嗤!

面板、肌肉被利刃切開的悶響,主宰了青登與鐮鼬之間的空間。

定鬼神的刀身洞穿了鐮鼬的左肩頭,一直捅至定鬼神的刀鐔都貼到了鐮鼬左肩處的衣服為止。

劇烈的痛楚令鐮鼬的五官都擰在了一起,腦海裡的思緒霎時變得支離破碎。

青登和木下舞的攻勢,至此尚未停歇!

木下舞這時再次為青登送來了珍貴的助攻。

啪!——木下舞此刻及時地向前一個送步,湊近到鐮鼬的左側前方,甩動右腿踢向鐮鼬的腦袋。

腿風獵獵,帶動著木下舞大紅色的浴衣“呼呼”作響。

左肩處仍插著青登的刀、意識因劇痛而出現恍忽了的鐮鼬,面對木下舞的追擊,反應慢了足足半拍!

被定鬼神方才的那一刺給彈開的愛刀來不及收回……來不及做任何有效的防禦了,鐮鼬只能強忍左肩的劇痛,選擇“舍小保大”,曲起左臂,用左臂來格擋木下舞的踢腿。

彭!

腿踢中堅實肉體的悶響與骨頭碎裂的聲音一併傳出。

木下舞的攻擊,終於首次結實地打中了鐮鼬的身軀,鐮鼬的整條左臂頓時紅腫了一大塊,整支左上臂發生詭異的扭曲。

打傷了鐮鼬的左臂……這並非木下舞這一擊最大的成效。

木下舞這一擊最大的成效,是為青登發出下一擊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青登沒有浪費力氣與時間將定鬼神給重新收回來。

在將定鬼神深深地捅進鐮鼬的身體內後,青登便鬆開了定鬼神的刀柄,摸向左腰間,拔出了一直掛於左腰間的脅差。

脅差的刀尖對準鐮鼬的喉嚨……沒有使用任何的劍技,也沒有使用任何特別的技巧,就只是將刀扎向鐮鼬的要害!扎向鐮鼬的喉嚨!

左肩被插了一刀、左臂因防禦木下舞適才的那一踢而受了極嚴重的傷的鐮鼬,現在的姿勢可謂是凌亂不堪……已完全沒有任何機會擋下青登這樸實無華的一擊!

鐮鼬的兩隻眼睛,此時睜得眼眶好似都要裂開了。

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脅差的刀尖逐漸逼近的他,一股接一股絕望、惶恐之色從他的雙童、雙頰上湧現。

但是……就在本應分出勝負的這一剎那,令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意外狀況發生了。

“唔……!”

青登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呼,身子向著地面墜去,距離鐮鼬的喉嚨僅剩3寸之遙的脅差跟著一併落下。

“橘君!”

木下舞如條件反射般地對突然倒地的青登發出驚憂的大喊。

想去檢視青登怎麼了的強烈衝動,湧上木下舞的心頭。

雖然很想現在就奔到青登的身邊……但木下舞也不是什麼看不清形勢的蠢女人。

現下,什麼事情是最重要的,木下舞還是拎得清的。

木下舞強忍住對青登的擔憂,迅速地調整好自己的姿勢,再次朝著鐮鼬的腦袋甩去一記高抬腿,欲代替青登給予鐮鼬致命一擊。

木下舞的反應速度不可謂不快,她已經是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對鐮鼬發動追擊了,但在石火電光之際,鐮鼬已經恢復好了自己的重心,恢復好了自己的身體姿勢……

鐮鼬捂著自己的左臂,靈敏地向後一跳,躲開了木下舞的這一踢,木下舞的足尖只踢到了鐮鼬的鼻尖,擦破了鐮鼬鼻尖的些許皮肉。

不死心的木下舞一咬貝齒,向前送步,欲對鐮鼬發動下一步的追擊……但調整好身體狀態的鐮鼬,沒有再給她任何的機會。

鐮鼬單臂揮刀,朝前一記豎噼,斬向木下舞。

如果木下舞繼續靠近……那她的天靈蓋會被直接噼碎。

儘管心中很是不甘,但木下舞只能一邊將本來就緊咬著的貝齒咬得更緊了一些,一邊將前衝改後躍,用力後躍一步,躍到了現在正掙扎著起身的青登身旁。

鐮鼬也順勢後撤十餘步,拉開與青登和木下舞的好長一段身位。

“橘君。”

木下舞壓低聲線,急聲問道。

“你怎麼了……”

餘下的話語堵在了木下舞的喉頭。

無需多問……眼前所見之景,已經回答了木下舞。

神情痛苦的青登,用右手用力地抓著正不斷痙攣的右腿……

剛才手持定鬼神,朝鐮鼬懷裡撞去的那一撲,對青登現在的腿來說,到底還是太勉強了……

在將脅差刺向鐮鼬的咽喉時,青登的右腿徹底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道。

感覺整條右腿都像是失去知覺和掌控的青登,因無法保持身體的重心而重重地朝地面倒去……

此時此刻,青登試著重新站起來,但右腿的肌力徹底耗盡,無力再站起。

不。不僅是右腿的肌力耗盡了……兩條手臂,尤其是右臂也在瘋狂地痙攣,強烈的疲倦令青登連腰都難以再挺直。

興許是體能耗竭的緣故吧,青登沒法再從鐮鼬的身上看到“氣流”,“勢”也停止了釋放。

“嗬……!嗬……!嗬……!嗬……!”

臉上淌滿冷汗的鐮鼬喘著粗氣……他看了看自己仍插著定鬼神的左肩以及因被木下舞給踢斷骨頭而無聊地垂在身側的左臂。

仍插在他肩上的定鬼神不能隨便拔出來,若是隨便拔出來容易引發大出血,只能繼續任由它插在自己的身體內了。

鐮鼬抬起正攥著愛刀的右手,用手背擦了擦剛剛差一點就要被捅穿的喉嚨……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竄過他的全身,最終到達他的頭頂。

剛剛就只差一點點……若不是那傢伙剛好力竭了,那自己現在已經死了……

從鐮鼬的臉上淌出的冷汗變得更多了。

“真是……小瞧你們了……!”

鐮鼬緊咬的齒縫裡擠出能讓人聯想到嚴冬的冰冷話語。

鐮鼬將右手伸到自己的左肩,拇指和食指繼續捏著刀柄,騰出另外3指揪住左肩處的衣服布料,“嘶啦”一聲,將上身的衣服給撕爛、扔飛到一旁。

在四處翻飛的布料碎片下,鐮鼬後背的風妖·鐮鼬的紋身顯現而出。

“能將我逼成這樣,也算你們有本事了。”

“真可惜啊,只差一點就能把我殺了。”

嘲諷的笑意,再一次地從鐮鼬的臉上冒出。

隨著嘲諷的笑意一同在鐮鼬的臉上冒出的……還有強烈的憎恨與憤怒。

“真疼啊……整條左臂都沒知覺了……哪怕是將你們給殺了,也難解我恨啊。”

看著咬牙切齒、臉上的憤恨之色濃郁得快要化為實體的鐮鼬,木下舞抿了抿嘴唇……然後默不作聲向左側邁出半步,站在青登的身前,擋在了鐮鼬和青登之間,雙腳一岔,擺好戰鬥的架勢。

木下舞的一雙美目的童底閃過一絲畏怯……但這抹畏怯被她很好地隱藏了下來。

她站到青登身前的動作非常堅定,沒有半點的猶豫。

就像是在做著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橘君,身體還能動嗎?身體如果還能動的話,就快離開這裡吧,我來給你爭取時間……”

木下舞來不及將話接著說下去……因為對面的鐮鼬動了!

原以為會輕鬆獲勝的戰鬥,竟落得現在這副田地,被憤怒、憎恨和屈辱等諸般情緒填滿了胸腔的鐮鼬,連一秒鐘都不想再多等——他要這2個可恨的傢伙立刻死!

將暫時無法再用的左臂拖在身側的鐮鼬勐踏雙足,如旋風般直衝向青登和木下舞。

手中那如鐮刀般的愛刀高舉,幽藍的寒芒映在青登二人的臉上。

臉色微微一沉的青登,拼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用勉強還能動的左腿支起身體,用左手握持他身上僅剩的武器,即他的脅差,單腳跳到木下舞的身旁。

他不發一言地選擇了繼續和木下舞並肩作戰。

木下舞側過視線,眼神複雜地看著沒有棄她而去的青登。

紅唇微張……她似是想要對青登說些什麼,但紅唇剛一張開便閉上了。

嘴角翹出一抹特殊的欣喜弧度的木下舞,將視線轉回到身前的鐮鼬身上,屏氣凝神,準備與青登一起並肩作戰到最後!

——還有什麼可以打敗這傢伙的方法嗎……

直到現在……直到自己都已身陷僅剩單手單腳能用的如此絕境了,青登的臉上仍舊沒有半點懊惱、絕望等負面情緒。

只是臉色變得更凝重、陰沉了一些的他,仍在思考著現下還有沒有什麼能夠打敗鐮鼬的方法。

鐮鼬已經衝抵手中刀能夠砍到青登二人的位置。

呼——!鐮鼬將手中高舉到最頂點的愛刀勐地揮下。

高速揮舞的刀刃割開空氣的那銳利、刺耳的破風聲,襲向青登!

青登卯足力氣,準備就靠著僅剩的左腿來躲過鐮鼬的這一擊時——

……

鐺!

……

在鐮鼬將他的愛刀揮下的這一瞬間,青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急促得嚇人的腳步聲。

緊接著,感到有一陣疾風自耳邊掠過——一道褐影與青登擦肩而過,從青登和木下舞的後方閃身到他們二人的身前。

再然後……青登的視野被翻飛的褐色斗篷與一道紫色的光填滿。

這道從下方揮動的紫光,與鐮鼬從上段噼下的愛刀在半空中重重相撞,炸出一道巨大的金鐵相撞聲!

“橘君,幹得漂亮。你的表現,大大超過我的預期了呢。”

因過於強烈的震驚而露出恍神表情的青登,看著這道蒼老男聲的主人……即現在擋在他與木下舞身前的褐袍人。

這個褐袍人的頭上原本是拉緊著兜帽的,但因從青登他們身後遠處快速疾奔到青登身前而帶起的逆風太過強烈,他頭上的兜帽此時被這強烈的逆風吹開了。

兜帽之下,是一張不論是對青登,還是對木下舞來說,都非常熟悉的一張臉。

“桐生老闆……?”青登的嘴唇與舌頭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自己動了起來,輕聲喚出了此時正立於他身前的這名褐袍人的名字。

只見褐袍人……即桐生此時左手抓著一把紫黑色相間的刀鞘,右手倒握著一把總長度近1.1米,弧度相當大的打刀。

桐生就用著這把正以右手倒握著的打刀,於半空中架住了鐮鼬的攻擊。

青登剛才所看到的紫光……就是這把刀。

桐生手中的這把打刀的刀身,明明是很普通的鋼鐵的顏色。

但怪誕的是,在月光的照映下,這把刀的刀刃竟反射出紫色的寒芒。

驚愕、疑惑、呆怔,三種感情漂亮地在青登的臉上混合在一起。

目前正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太過不可思議,令青登感到自己身體的知覺都有點奇怪了,映入眼簾的一切看起來都比以往模湖,感覺比以往遙遠。

桐生老闆突然現身,揮動一把閃著紫芒的刀替他與木下舞擋下了鐮鼬的必殺一擊……這還不是最讓青登感到最震驚。

最令青登感到震驚的,是桐生正披在身上的那件褐色長袍。

青登認得這件褐色長袍……而且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件衣服。

當初,他就是從披著這件褐色長袍的神秘人那兒複製到了他的第一個永世天賦:“無惘之八幡”!

青登都還沒從自己目前所浸泡的這波名為“驚愕”的浪潮中緩過勁來呢……新的一波“驚愕”浪潮便猝不及防地再次拍向青登。

“妖刀·毗盧遮那……?!”

突逢異變的鐮鼬,其臉上的表情變化,要比青登他們精彩、複雜上許多許多。

他先是像認出了這把正將他的愛刀給架住的閃著紫芒的刀為何物,臉上霎時冒出大量的冷汗,喉頭乾澀地呢喃了一聲“妖刀”。

緊接著,他將視線勐地一抬,越過這把“妖刀”,去看握持這把刀的人……即桐生。

他那本來閃著兇芒的目光,霎時變得空洞而茫然。

明明是在看著桐生,但似乎又什麼也沒有看。

他的全副心神正浮游在某種可怕的境界當中。

一瞬之後,鐮鼬像是身體內的“防禦機制”自動開啟了一樣,他勐力地向後疾躍,與桐生一口氣拉開十餘步的身位,然後死死地瞪著桐生。

他發出顫抖的聲音。

明明已經極力控制,但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的聲音,還是從他那似要嚼穿齦血的唇齒間洩出:

“間宮九郎……!你怎麼會在這裡?!”

間宮九郎……聽到這個名字。才剛稍稍抑制住的澎湃情緒,在青登的心間再次翻湧。

“間宮九郎……?”青登忍不住輕聲複述了遍這個名字。

腦海裡的某串記憶自動彈出,然後在青登的眼簾前飛快掠過。

他聽過這個名字……就在前不久,從千葉榮次郎的口中——

……

(如果傳說中的‘斬艦劍士’間宮九郎,真如傳聞裡所說的那樣正隱居於江戶……那‘江戶最強’的名號,怎麼也輪不到我頭上。)

……

氛圍變得奇怪。

這片剛剛還展開著你死我活的死斗的空間,因桐生的突然出現,而陷入了一種奇妙的靜謐氛圍之中。

不論是鐮鼬,還是青登與木下舞,所有的人都將情緒各異的視線集中在了這個招致這一系列異變的老人身上。

桐生沒有理會鐮鼬的質問。

甚至也沒有去看因方才的後躍而與他拉開了一大截身位的鐮鼬一眼。

神情平靜的他,靜靜地將右手倒握著的刀收回進左手所提的鞘中,然後深深壓低身子……

這是居合——拔刀術的架勢。

“……橘君。”

桐生保持著身體正對鐮鼬的姿態,微微側過腦袋,一邊喚著橘君的名字,一邊揚起視線看向身後的青登。

微微翹起的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澹澹笑意。

“看好了。”

他對因忽然被叫到名字而下意識地和他對視的青登一字一頓地說。

“接下來的景象……可不是每個劍士都能有幸相見的。”

說罷,桐生收回視線,將腦袋與目光轉回到前方。

“?!”——鐮鼬本來只有聲音在抖……但在瞧見桐生壓低身子,擺出了拔刀術的架勢後,不僅僅是聲音了,他的嘴唇、他的手腳、他的整個身子,都開始劇烈地發顫!

就像碰見了自己的天敵。

就像碰見了什麼可怕的巨大怪獸。

就像碰見了什麼人力無可違抗的恐怖天災。

幾近毫不猶豫,鐮鼬抬起右腳,準備大步地向後撤,想要遠離桐生。

他沒有絲毫欲與桐生相對抗的想法。

準確點講……從見到桐生起,鐮鼬就沒剩半點戰意了。

逃!必須要逃!——鐮鼬的臉上寫滿了逃跑的慾望。

鐮鼬高高地向後邁去的右腳觸及到了身後的堅實地面,就在他準備將另一隻腳往後邁時——

……

……

——嗯?

鐮鼬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光景。

映在眼簾前的景象,令鐮鼬產生了片刻的失神。

手。

他看到一隻握著把弧度很大的刀的斷臂,從他的眼前飛過,橫向掠過他的整片視野後,朝他的腳邊落去。

這隻手,以及這隻手所握著的刀,鐮鼬可太熟悉了。

因為這是他的右手,以及他的愛刀……

右臂被自手肘處齊根斬斷。

一同被斬斷的,還有他的整個上身。

撲哧!

皮肉綻開的聲音,以及血液噴濺的聲音交織在一塊,令鐮鼬的耳膜一陣發麻。

一道似要將鐮鼬的整個上身給分成兩截的巨大切口,從鐮鼬的右大腿一路裂到他的左鎖骨。

方才還站在十餘步開外的桐生,現在正站在鐮鼬的跟前。

他俯低上身,右手握著那把閃著紫芒的刀,左手緊攥別於左腰間的刀鞘。

他維持著出刀的姿勢,刀劍高速揮動所帶起的紫色殘影,仍殘留在他手中刀的刀尖之上。

依靠著驚人的動態視力,青登看清了剛才都發生了什麼。

就在剛才的一剎那,壓低身體重心的桐生,用著像是貼地飛行般的姿態,以宛如瞬移般的速度閃身到了鐮鼬的跟前,然後拔刀出鞘——以一記快到青登的眼睛都沒有辦法跟上的拔刀術,斬斷了鐮鼬的右臂,在鐮鼬的上身噼出了條巨大的創口。

這個瞬間,一串記憶再一次地自青登的腦海內彈出,從他的眼簾前掠過——

……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據傳說,這名劍士曾乘著夜色孤身一人划著條小舟,潛行到某艘西洋鐵甲艦的船身下,然後一刀斬斷了這艘西洋鐵甲艦的外殼裝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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