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跟你說了別亂跑。如果這真是個山寨匪窩,你想怎麼死?還好這些坑是新的,下面還沒來得及埋刺,不然潛龍第二嶽紅翎死在這就搞笑了,亂世書不知道會不會宕機……”

趙長河還是靈醒的,沒讓人圍觀嶽紅翎出坑的樣子,把人全趕走了才設法把她拉了上來,回到屋裡就是一頓訓。

“別的山寨匪窩也不會這樣滿地坑!何況你這就不是山寨匪窩嗎?你說說什麼叫壓寨夫人?”嶽紅翎咬著牙,體內劍氣絞痛都顧不上了,怒目而視。

“不然怎麼說?我屋裡遭賊了,小的們把這不知死活的女人拿下?”趙長河沒好氣道:“我的嶽姐姐,你傷著呢,沒反抗之力的,一群人拿把長矛往裡戳都能弄死你,不說成自己人,你說該說成啥?”

嶽紅翎卡在那裡,不知道怎麼駁了。

確實沒法駁,只能說是自己人。而自己人、女人,在你屋裡,你想說這是普通朋友嗎?那聽在別人耳朵裡不就是欲蓋彌彰嘛,還不是隻能換來一聲曖昧的“哦~”,那不還是壓寨夫人嗎……

“我也沒想到就那一下劍氣亂攪,我之前熘進來的時候還不會的……本來不至於……”嶽紅翎目光有些痴傻。

完了,我的風評。

就不該來這破地方。

趙長河斜睨著她,對這女人的固有印象幾乎一刻之內被顛了個天翻地覆,但出奇的也沒什麼崩壞感,反倒覺得有些萌。

“好了好了,別那副崩壞的表情。”趙長河遞過一杯水:“反正現在還沒人知道你是嶽紅翎,所謂篝火宴你不去就是了,平時就躲屋裡,幾天後走了,誰知道你是誰啊,最多以為我從城裡土窯子帶了個女人回來玩了幾天罷了。”

嶽紅翎面無表情:“你如果不說最後這句,還算是個安慰。”

被人腦補我是什麼土窯子裡的女人,還被你藏在屋裡玩了幾天?

死吧你。

趙長河哭笑不得:“藏著也不行,那你要怎麼樣嘛?我的好姐姐?”

這連著兩次“姐姐”,揶揄之意溢於言表,根本就是在嘲諷,好像在說就你這樣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喊你做姐姐呢?

嶽紅翎氣得咬著銀牙:“給我找一套你們寨子裡的衣服,我化個妝,光明正大出去和他們吃飯喝酒怎麼了?天下長得相似的人何其多也,我為什麼就非得是嶽紅翎了?我叫林紅月行不行?”

什麼洛七……

“換衣服化妝是可行的,但不是為了出去喝酒,你傷著呢,別逞強。”趙長河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化妝是為了你平時可以正常行止,該出門就出門,想揍人就揍人,不需要躲躲藏藏,那不是我心中的嶽紅翎。就這麼著吧,我給你找套衣服,有人曾經的細軟沒打包帶走,她身量和你差不多。”

看趙長河去床尾櫃子裡翻箱倒櫃的模樣,嶽紅翎神色再度有了幾分古怪。

他心中的嶽紅翎……

那是什麼?

很快一套衣服丟了過來,居然還帶了一點清香:“你歇著,我出去和他們喝酒。好歹過年,寨主被人認為不與眾同樂,自顧躲屋裡玩女人,不是太好。”

你玩了個屁女人!

真是粗鄙。

明明什麼都沒有,卻被這些混賬說得跟什麼事都做完了一樣。

等等,這衣服是誰的,為什麼有女人香?

果然是粗鄙山大王,是真在這裡玩過女人吧!

嶽紅翎頭疼地捏著腦袋,可看著趙長河大步離開的背影,卻氣不起來。

真有意思,他心中好像藏了一個他想象的嶽紅翎,當真實的嶽紅翎與之不符時,他居然在維護他想象中的形象。

管那麼多,先小解,憋死了。嶽紅翎目光滴熘熘地在屋裡轉了一圈,如見親人般奔向了馬桶。

…………

夜色漸深,山寨裡四處篝火,喧囂震天。

山寨雜魚不多,一共就三四百人,可三四百人聚齊轟飲的場面,依然很是壯觀,喧鬧嘈雜一片沸騰。

寨主屋子比廣場高不少,嶽紅翎披衣出門,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的喧囂。

場邊有一面大旗,在夜色裡迎風招展,依稀可以分辨旗上的幾個大字:“替天行道”。

嶽紅翎饒有興致地打量這面旗,暗想這四個字往往是很多盜匪的藉口,然而他好像沒有打算替天行道,他行自己的道。

她的目光落在場中逡巡,很快找到了趙長河,他太醒目了。

趙長河拎著大酒壺,四處和人喝酒,來者不拒,嗓門洪亮無比,在這一片吵鬧之中都能準確分辨出他的聲音。

“這才幾杯,是不是爺們啊!快喝,少裝蒜!”

“比武鬥酒?好好好!這主意可以,你們分組,老子出賞格,贏的拿錢,輸的喝酒!”

“老大不好聽?那你們覺得要叫什麼?大王?別搞笑了好不好?呃……大當家?你還不如至尊寶。”

“啥時候玄關二重?不知道,管他孃的。”

嶽紅翎還聽見了和自己相關的字眼,好像是有人問:“老大,之前嶽紅翎路過,會不會還在附近啊,你說這種強人來剿我們怎麼辦?”

趙長河擺手:“無所謂,我會出手!”

嶽紅翎:“……”

“誒,老大,你屋裡藏的大嫂呢?我回頭越想越覺得她有點像嶽紅翎啊。”

“幾個菜啊喝成這樣?真是嶽紅翎在我屋裡,老子現在還跟你們扯澹,早特麼進去玩了。”

嶽紅翎:“……”

“害,小的當然也不是說那就是嶽紅翎,就是有點像,老大你挑嫂子該不會是照著嶽紅翎的模樣挑的吧?”

“怎麼了?就是照著嶽紅翎模樣挑的不行嘛?”

“原來老大喜歡這種……”

旁邊另有人湊趣:“廢話,嶽紅翎那麼漂亮,問遍江湖誰不想摁在床上啊!”

嶽紅翎:“…………”

“哈哈哈說得是極!”一群人開始拍馬屁:“我看老大也配得上嶽紅翎,早晚搞真的!”

一直遊刃有餘的趙長河此時反而有些招架不住了:“喝酒喝酒,少做尼瑪的清秋大夢!不能喝就去坐狗那桌!”

當然招架不住,天知道這些話會不會被嶽紅翎聽見,玄關八重的五感可不是鬧著玩的!

結果還有人來了個更不知趣的:“老大要是找了嶽紅翎,那夏聖女怎麼……呃……”

“艹……”趙長河臉色通紅,也不知道幾分是酒意,幾分是急的。

便有靈醒的忙道:“老大你也少喝點,嫂子還在守空閨呢……什麼嶽紅翎什麼聖女,大家瞎扯而已別當真哈。”

鬨笑聲中,趙長河狼狽撤退:“得了,老子回去看看,懶得理你們,玩得開心點。”

剛回到屋邊,就看見了站在外面的嶽紅翎,那美目瞥過來,也不知蘊含了多少羞惱。

趙長河差點想拔腿就跑,看來她是聽了個乾淨……話說她那體內劍氣可不是一直在生效的,真惱羞成怒一劍噼過來,自己可不是她一合之敵……

好在嶽紅翎並沒有冷冷來一句“嶽紅翎真在你屋裡你打算怎麼玩”這種讓人沒法接的話,反而忽地一笑:“這池子太淺了,看遍整個山寨居然真只有你一個玄關一重。真看不明白,你分明胸有丘壑,志向不小,為什麼會安於廝混在這裡。何況你之道與魔教也是南轅北轍,你如何呆得下去?”

趙長河吁了口氣,這狀態的嶽紅翎反倒才是他心中的嶽紅翎。他高興起來,認真回答:“短期來說,還是適合我的……嗯,算個初始安全之地?周邊一二重練手的人十分合適……如今這點水平,貿然出江湖,都不知道撞上誰就橫死了。魔教的話……”

他頓了頓,忽然笑道:“一直只有些臭魚爛蝦來找麻煩,而沒有真正的魔道人士來挑釁,也沒有什麼賞金獵人找上門,那是因為我是血神教的人啊……不是誰都敢惹血神教的。”

“也對……”嶽紅翎頷首:“你終究只習武不足兩個月,能有如今的成就已經非常難得……可能你氣勢太盛了吧,總讓人覺得你像成名已久的高手似的。”

說到這裡,她也是秀眉微蹙:“你的運勢也怪……如今官府通緝,可謂不容於正道;如果貿然脫離魔教,到時候魔教也不容,竟無容身之地。”

趙長河笑了笑,他的路確實很麻煩。他疑似皇子,唐首座就算知道了都不敢撤通緝令,否則落在有心人眼裡,反倒說明了什麼似的,他反而會更危險。也就是說在他正式認野爹之前,通緝令很可能一直存在。

如果不想走那條路,像現在這樣,一旦叛教出江湖,還真的是正魔不容,步步荊棘。這也是他始終猶豫沒有離開這個小池子的原因之一。

當然,若是有足夠的實力,那都不是問題。

“所以……”趙長河忽然笑了起來:“我能不能向姐姐學武?”

嶽紅翎目光閃動。

兩人神色複雜地對視著,月色之下,喧囂聲中,彷佛靜止的畫卷。

原來兜兜轉轉,仍如初見。

過了好久,嶽紅翎也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