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全對於清河縣令和廉訪使被殺一事,曾專門做過卜算,結果算來算去,毫無半點結果,反而導致天機反噬,受了點小傷。

於是便知道害死朝廷命官的存在,非同小可,絕非自己所能測度。

但他本身就是當世大儒,修為高深,卜算之道更是冠絕天下,能讓也摸不清來頭的存在,來頭之大,修為之深,可想而知。

前幾天雲州府萬花樓,有高手斬殺朗明山的弟子,驚動了周道全,周道全卜算之下,也遭到了反噬,與此次卜算的反噬頗為相似。

而這兩件事裡,都有李牧在場,令周道全不得不懷疑是李牧的身份。

區區一個寶明縣的秀才,到底是怎麼有如此神通,即便周道全見多識廣,也感覺有點奇怪。

此次感應到李牧修行的異象,心中愈發驚異:“非成道之法,無如此動靜,這李牧之到底是哪位聖賢的傳承?”

臥室外人影一閃,護衛沉衝的聲音傳來:“大人,可否讓屬下前去查探一番?”

周道全阻止道:“不可,觀人修行,乃是修行大忌,你若是將其驚動,便是被人家當場打殺,我也說不出什麼來。”

沉衝澹澹道:“屬下自保之力,還是有的。”

他雖然這麼說,終究還是沒敢靠近李牧的宅院,此人狂妄歸狂妄,卻也不傻。

似李牧這般驚人傳承,他縱然是兵家子弟,也不敢輕易得罪,傲骨可以有,傲氣也可以有,但傻氣最好別有。

“沉護衛,這李牧來歷有點奇特,但觀其所作所為,卻也是俠義中人,是好是壞,有待多接觸才知。你不要太過防範他,免得日後起了爭執,生出事端來。”

周道全也不出屋,對門外沉衝道:“天不早了,歇息吧。”

沉衝在門外對周道全微微一禮:“是!大人也早早安歇吧!”

他離開之後,周道全笑了笑,熄滅油燈,緩緩躺在床上。

無人看見時,才有諸多憂色浮現在他的臉上:“一州之地,諸多事務,這寶明、清河兩縣,災民眾多,雖暫時有清粥度日,然則冬去春來,夏末秋至,良種難得,天災人禍不斷,便是朝廷也無餘糧……只盼聖上聖明,少聽奸佞之言,多做有益之事……”

當今陛下好色貪杯,三年不曾上朝,終日與宮中女嬪廝混,以至於朝政散亂,百官昏庸,整個朝廷已然有了日暮西山的景象。

周道全幾番上書痛陳利弊,卻只得來個降職罰俸,困頓雲州,胸中抱負,難以施展。

他初來雲州之時,本地官員士紳,極為排斥,各種掣肘不勝列舉,以至於政令難出,訊息難進,寶明、清河幾個縣城遭了瘟疫澇災,死了好大一批人,他到現在才知道,心中憤怒可想而知。

《修羅武神》

然則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面對如此災情,想要救治百姓,最後還得讓士紳出力,縱然明知他們不是東西,該用還是得用。

“如今夏末秋初,再無種子下地,到了嚴冬時分,恐怕又要有無數百姓凍餓而死。”

周道全心中諸多謀劃,打定主意,明日必定開倉放糧,救濟百姓,大不了狠查貪汙,誅殺一批鄉紳地主,吃大戶。

他一番計較之後,方才沉沉睡去。

到了他這般境界,行走坐臥,便是修行,已經用不著刻意練氣,牽引周天。

且說李牧,到了次日天明,從臥室內走出,來到密室之內,發現顧傾城和胡芸娘依舊處於修行狀態,並不曾醒來。

李牧牽引周天星力,彙集無窮精氣,令兩女所獲匪淺。

本來顧傾城在天河劍派修行之地,不乏靈氣濃郁之所,但她之前修為有限,縱有再多的靈氣,也無法有效利用。

但自從與黑水大王交手,又被李牧打入體內一道純陽劍氣之後,她體內的寒冰真氣與純陽劍氣相交,陰陽互動,水火相濟,竟然破開了修行障,修為更進一步。

本來修成劍丸,只是一枚虛丸,但與李牧接觸之後,從離中虛,化為坎中滿,劍丸一分為二,成就陰陽雙劍,修為狂飆勐進。

當此之時,正急需吸收靈氣,鞏固自身,偏巧李牧牽引靈力,形成靈氣潮汐,顧傾城得其所哉,因此閉關修行,陷入深沉入定。

而胡芸娘則是受了顧傾城的指點,對赤炎劍經有了新的感悟,重新梳理生平所學,洗刷妖丹,化妖丹為劍丸,脫去本殼,成就人身,因此也需要大量的靈氣澆灌,來彌補妖丹中剔除的雜氣。

只看她們兩人的情形,沒個三五七日,休想醒轉過來。

李牧乃取出幾個傀儡,放在密室之內,又用符文將密室封印,封印外,又放了兩個玄鐵變形金剛傀儡,這才來到大廳裡坐下。

早有僕人做好早餐,為李牧端了上來,兩個丫鬟伺候李牧淨面洗手,又伺候李牧吃過早飯,這才行禮離去。

“芸娘找的這幾個丫鬟越來越懂規矩了,媽的,再這麼下去,老子豈不是墮落成傳說中的地主老財了?實在是脫離了普通百姓的本色,這點得自我批判一下,但是批判歸批判,享受還是要繼續享受,這才是硬道理……”

李牧用完早餐,將孫洪烈喊到面前:“洪烈,你去喊一下張世宏,就說我有一樁好處送給他。”

孫洪烈因為與張世宏一起治理清河縣,做事極有章法,腦子又靈活,短短一段時間內,便在清河縣混成了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得李牧傳法,打熬筋骨,磨鍊肉身,學會了一門縮骨神通,於是運轉縮骨術,改頭換面,成了另一副面孔,早就不是昔日通緝犯的模樣。

他本名孫志,字洪烈,如今已然改名為孫浩,洪烈這個表字,倒是沒變,對外也說自己是寶明縣人,自幼伺候李牧,乃是李家的一名家僕。

現在主人李牧開恩,放了他奴籍,許他在外經營,另立門戶,孫浩感恩,不忍離開舊主,因此依舊追隨李牧。

這個故事說出來後,無人不讚,一說李牧仁義,二說孫浩忠心,反倒成了一樁美談。

孫洪烈又是讀書人,頗通經義,能書善畫,在這清河小縣,當真是了不得的讀書人。

就連舉人張世宏等人,也最多會寫一手大差不差的字型,琴棋書畫,卻幾乎無人能會,孫洪烈能書善畫,自然受到眾人尊重。

“是,老爺!”

孫洪烈不敢怠慢,急忙走出宅院,去喊張世宏。

時間不大,張世宏便策馬前來,小跑著來到院內:“李兄,不知何以教我?”

李牧笑道:“我這有一些上好糧食,準備賒給兩縣災民做種子,只是數量不少,若全都賒出去,也太過引人注目,因此想讓張兄與我一起做一次善人,救濟一下身邊百姓。”

張世宏道:“李兄,你有如此善心,兄弟豈敢不從?這些糧食你不用出太多,兄弟家中也有不少餘糧,也可以賒給災民,以做良種。”

他說到這裡,好奇道:“李兄,你到底準備拿出多少來?也好讓兄弟提前心裡有個數。”

李牧道:“那就先拿出十萬斤吧,若是不夠,到時再說。”

“十……十萬斤?!”

張世宏失聲道:“這麼多?”

在這大殷朝,田地產出極薄,畝產糧食一百來斤,便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若是能一畝地能超過一百五十斤,便足以算得上大豐年了,若是能畝產超過兩百斤,那特麼簡直就是天降祥瑞,全體百姓都得燒香磕頭,感謝老天爺才行。

若是一個地主家裡有一千畝土地,遇到豐收年,也不過才收入十萬斤糧食,而這十萬斤糧食,還要分佃戶一半,另外還要交賦稅,又得捨去三成,又要給家中奴僕族人分潤一些,因此縱然有千畝良田,一年到頭,地主家裡能剩下兩萬斤糧食,便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好在田地作物一年兩茬,夏季收麥,秋季收豆,只要不遇到極端天氣,百姓地主倒也能勉強過活。

張世宏家裡就有一千多畝良田,除了自家留了十來畝外,全都租給佃戶種植,一年到頭,也不過兩三萬斤糧食的進項,不過他家在縣城有商鋪,有豆腐坊,有釀酒坊,有木工作坊,有醬油作坊,一切生活用度,都能自給自足,產出多的,還可以對外出售。

還有豬馬牛羊等牲畜,每年都繁殖不少,也能賣出不少錢財,還有造紙作坊,附近縣城的紙張,幾乎都是老張家來提供,這些買賣才是張世宏家中真正的財源。

但即便如此,糧食依舊是老張家賴以生存的根基,此乃重中之重,絕不敢稍有馬虎,每年都要儲存晾曬,仔細檢查,有新糧入庫,才能舊糧出倉。

十萬斤糧食,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算得上是大手筆了,張世宏原以為李牧能出幾千斤良種,也已經對得起自己的身份了。

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李牧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筆,心中驚駭不已:“李兄,你何來這麼多糧食?你自家不用了麼?”

李牧笑道:“自然要留出自家的口糧,十萬斤若是不夠,我可以再拿出十萬斤來。”

張世宏怔然道:“怪不得李兄要假借我的名姓,來做此事,若是你一人獻出如此多的糧食來,確實有點駭人。”

李牧道:“你是如今清河縣令,我借良種,正好為你解決燃眉之急,張兄,此乃合則兩利的事情,你說我做得還是做不得?”

“當然做得!”

張世宏笑道:“此時夏季已過,正好耕種,秋季還能收穫一番,不至於讓百姓餓死。來來來,咱們一起面見巡撫老大人,向他稟明此事,也好得個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