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時候,崔百齡還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蕭銳說不生氣是假的。借用一句經典臺詞:黎叔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二位要走,本官自然不敢攔著。但是話要說清楚,那批物資是我們堂堂正正從突厥手上繳獲的,可不是讓你們拿來送人情的。”

崔百齡吼道:“那本來就是……”

“住口!”蕭銳伸手一指,一身凶煞之氣瞬間懾服對方,整個客廳的氣溫彷彿都低了幾度,崔百齡感覺自己看到了屍山血海一樣,脊背發涼,直想打哆嗦。

震懾住崔百齡,蕭銳恢復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至於崔百泉此人,人證物證具在,此人私通突厥,乃是奸細。跟突厥人結拜反倒是小事,畢竟我大唐皇帝也曾跟突厥可汗結拜。但他崔百泉戰前把大量物資贈送敵人,分明是支援著突厥來攻打大唐,我們有理由懷疑,是他引狼入室……故此,會將此人送去長安城,交由刑部審理定罪。”

什麼?你……

這下,不單是崔百齡,就連他爹崔守禮也明白了,蕭銳這是殺人誅心啊,什麼送去長安城,分明就是要用崔百泉此人,宣揚敗壞清河崔氏的聲譽。

雖然對於外族蠻夷和朝廷的爭鬥,五姓七望不願摻和,但暗通蠻夷的惡名,如果被放到明面上,那就會被全天下口誅筆伐,大大的不妙。

清醒過來的崔百齡拂袖道:“從今往後,崔百泉不再是清河崔氏的人。”

蕭銳笑了,“呵呵,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能做的就是如實稟報公開,並且把犯人平安送去長安受審。二位,慢走不送。對了崔老,您剛才說什麼,清河崔氏從中說和,讓五姓七望不再來找我麻煩?銳多謝您的好意,就不麻煩崔老您了,清河崔氏出了崔百泉這樣的人物,蕭銳不敢沾您的光。”

“至於說五姓七望找我的麻煩?無妨,蕭銳現在是幽州長史,也是安樂城郡守,代表的是大唐朝廷,誰要來找麻煩那就是跟朝廷過不去,儘管來。大唐的天兵不能對自己百姓動手,但如果是清繳資敵的奸細,我想百姓會拍手叫好。”

你……你這是要挾!崔百齡臉色漲紅。

面對蕭銳一個毛頭小子,崔百齡屢屢受挫,感覺自己一把年紀全都活到狗身上了。

崔守禮揮手攔下了兒子,目光直視著蕭銳,語氣鎮定的問道:“你似乎算到了我們我們要來?”

“蕭銳不是算命先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蕭銳否認說。

“行了蕭駙馬,不用再拐彎抹角了。如果你要把崔百泉送去長安治罪,就不用等著我們過來,早就可以押送上路。既然沒殺他,還故意留著,不就是等著我們上門,你好趁機拿捏嗎?直說吧,你想要什麼?”崔守禮老謀深算,一眼看穿了蕭銳的把戲。

崔百齡也聽明白了,只是冷冷的盯著蕭銳。

蕭銳撫掌讚道:“好!崔老爽快。清河崔氏數百年的聲譽,不能毀在一個小人手裡,所以銳思量再三,決定把崔百泉交給你們自己處置。不過,這件事畢竟在安樂鬧得沸沸揚揚,幾乎人盡皆知,如果不能給這裡百姓和官兵一個交代,似乎說不過去。”

崔守禮冷哼一聲,心說這蕭銳年紀不大,心機卻深沉,真是個狡猾的小狐狸,“條件!”

“也沒什麼,就是想讓崔家支援幽州一些糧草,用於戍衛邊防。”說著,蕭銳掏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清單遞了上去。

崔守禮接過細細看去,崔百齡也湊近了去看,漸漸的眼睛睜得老大,指著蕭銳質問道:“這麼多糧草?你可知道,這麼多糧草,足夠裝備五萬大軍打一場大仗了!”

蕭銳笑著說道:“崔大掌櫃算學不錯嘛,你來給我當軍需官吧?”

你……哼!

“用這些物資糧草裝備多少兵馬,打不打大仗,那是朝廷要考慮的事。現在二位只需要選擇,是拿物資支援,還是將崔百泉送去長安。蕭銳從不強人所難。”

崔守禮沉聲道:“清河崔氏家大業大,可供養的族人也多。這麼多物資糧草,我們拿不出。”

蕭銳語氣微冷:“剛才崔大掌櫃好像說過,當初大唐起兵,清河崔氏也曾出過糧草支援。現在這話,意思是,內戰支援糧草,對外作戰卻不行?”

你……

饒是崔守禮腹黑無恥,也不敢承認這句。支援內戰,不支援對外抗擊蠻夷,這帽子一旦扣上,可就失去了民族大義,清河崔氏再也不能在大唐立足。

蕭銳卻清楚,當年五胡亂華,中原漢家百姓從三千萬人口,被屠戮的只剩下幾百萬,十室九空就是從那段黑歷史來的。

而五姓七望都是從漢末起家,經歷兩晉、五胡亂華這數百年紛亂,依舊能屹立中原,說明什麼?是他們強盛到胡人不侵犯嗎?當然不是,只能說他們很懂得存身之道。

當初他們也被禍害的不輕,是他們忘記了仇恨嗎?不,小孩子才分善惡,成年人只看利弊。

無論是北地胡人做大、還是朝廷做大,對五姓七望來說都不是好事,甚至朝廷做大的話,五姓七望更危險。有北地胡人的威脅在,朝廷就會把注意力全放在對外上,甚至還要用到這些門閥世家。

可如果幫朝廷平了外敵,朝廷騰出手來,掉頭就會收拾門閥。

蕭銳嘆息道:“崔老,大唐和突厥必有一戰。若勝,至少為中原百姓打下百年太平。若敗,頡利領兵南下,從此我們都要活在蠻夷的屈辱之下。清河崔氏作為當世數一數二的家族,無數讀書人心中的表率,怎麼選,您老應該比在下更清楚吧。”

崔百齡嘲諷道:“呸!綁票勒索,被你說的天花亂墜,蕭銳,論無恥,世間無人能勝你。”

蕭銳拱手道:“謝崔大掌櫃的誇獎。”

崔守禮伸手攔下兒子,認真的對蕭銳拱手說道:“謝過蕭駙馬為清河崔氏保住聲譽。糧草我們最多隻能拿出八成。”

沉吟片刻,蕭銳終於點頭答應:“好吧,就這麼多吧。您老的面子,值兩成糧草。到時候直接運到幽州府庫即可,在下會書信給大都督,聲稱是清河崔氏大義捐贈,朝廷會給予定性的。幽州百姓都會記得清河崔氏的大義。”

“走,我領二位,把崔百泉交給你們帶回去管教。”

其實在蕭銳心裡,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他們能拿出五成就不錯了,沒想到能要來八成。嘖嘖……還是低估了這些門閥的財力。

崔百齡恨聲道:“崔百泉這個魂淡,他為什麼不去死?不去死!”

老者崔守禮對蕭銳問道:“蕭駙馬,有了這些證詞,崔百泉就無用了,為何不殺他呢?”

蕭銳連連擺手:“崔百泉可是清河崔氏的子弟,蕭銳有幾個膽子,敢跟清河崔氏結下死仇?”

呸!聽聽,這是人話嗎?真不要臉!你蕭銳不敢?事都讓你幹完了,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這就是蕭銳的高明之處,崔百泉是該死,但絕不該死在外人手裡,你們清河崔氏怎麼殺都行,可我安樂城、或者大唐朝廷、或者蕭銳,誰殺都會落下把柄。證據證詞某一天都可能被翻案,因此必須完好的交給崔家。

如此一來,不僅能讓崔氏捏著鼻子認下,而且還必須記蕭銳一個人情。畢竟無論勒索不勒索,蕭銳確實做到了保全清河崔氏的聲譽。

崔氏父子帶著崔百泉,乘坐馬車灰溜溜的悄然離開安樂城,路上,崔守禮叮囑兒子崔百齡道:“以後,如果不是蕭銳刻意針對打壓我們,不要跟他為難。”

“為什麼?父親,我們清河崔氏難道真的怕他一個娃娃?”

崔守禮嘆息道:“這世上,誰敢對蕭銳以貌取人,必定會栽一個大跟頭!以我觀之,此子絕頂聰明,且手段毒辣比皇帝更甚,最難纏的是,他做事不擇手段毫無顧忌。”

他……崔百齡回想了一番,確實如此,還真是可怕的一個人。

“這樣的人,註定會成為皇帝手裡最鋒利的一把刀。所以,能不招惹儘量不要招惹。對付這樣的人,需要以柔克剛。主動示好,不要讓他抓住把柄,你要改一改對他的態度了。清河崔氏雖然赫赫名聲,但你要承認,跟他比起來,你是不如的,技不如人就要學會尊重對手,可記下了?”

崔百齡心服口服,重重點頭:“是,謹記父親教誨,兒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