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又安靜下去,沈嵐歲跟著眾人一起站起來。

“多謝各位哥哥賞臉,讓我這公主府蓬蓽生輝。”

容昭公主的話印證了沈嵐歲的猜測,她抬眸看去,果然見一群人簇擁著容昭和另一位女子走進來,看打扮,應該也是哪位公主。

這位公主身邊的男子一襲黃色蟒袍,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其餘皇子們衣袍顏色各異,但無一不貴氣非凡。

遠遠望去,談笑風生,各有千秋,皆是人中龍鳳。

這一刻,書中關於天潢貴胄的描寫陡然清晰具象起來。

沈嵐歲不由得微微屏息。

“容昭難得辦一次宴會,作為哥哥,孤怎麼能不來捧場?”

太子邊笑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女賓那邊的人。

眾人立刻行禮,“臣女(下官)參見殿下——”

太子一馬當先,抬手道:“免禮,今兒是私宴,諸位不必拘束。”

“謝殿下!”

沈嵐歲坐回位置,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轉頭瞥了一眼,不經意對上了五殿下的視線,她愣了下,隨即點點頭,錯開目光。

五殿下摩挲著腰間的玉佩,唇角微勾。

陸行越就坐在五殿下身後不遠處。

剛和身邊的人說了句什麼,見沈嵐歲看過來,他掀起眼簾,沈嵐歲卻已經收回了視線。

陸行越心下無奈。

他好像真的把人惹生氣了。

容昭公主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舉杯邀眾人共飲,沈嵐歲視線落在她的手腕上,發現好像有點紅。

之前在亭子裡還好好的?

腦中忽然閃過那一聲模糊的呵斥,沈嵐歲眼皮一跳,總覺得自己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三嫂,你在走神麼?”陸景止悄悄扯了下她的衣袖。

兩人的位置捱得極近,在第二排靠前的位置,這個角度看什麼都很方便,還不會太顯眼。

沈嵐歲收回視線,低聲道:“嗯,席間美人如花,我一時看入了迷。”

陸景止掩唇笑了起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懂。”

沈嵐歲莞爾,看向了女賓最前面的首位,“前面是哪位公主?”

陸景止耳語道:“是嘉樂公主,二公主,容昭公主的姐姐。”

沈嵐歲恍然大悟,原來是嘉樂公主,容昭公主行四,嘉樂公主行二,兩人只差一歲,都還沒娶駙馬,所以平時走的比較近。

她來參加賞菊宴不稀奇,可對面那七個皇子……

不知為何,她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聽說妹妹在菊園入口處給各位姑娘留了一道題,不知道哪位入了你的眼?”嘉樂公主笑著問。

沈嵐歲心一緊,稍稍坐直了身子,陸景止也不說話了,眸中滿是好奇。

容昭公主坐在上首,莞爾笑道:“入眼的可太多了,咱們陽都的貴女都是個頂個的出挑,難分高下,最好的選不出,最特別的倒是有一個。”

她視線落在坐在前面的阮懷書身上,眨眨眼,“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1)?藏華,你今兒這一身,又想騙哪個姑娘?”

眾人的視線立刻集中到了阮懷書身上。

阮懷書施施然起身,一手握著摺扇,一手端著酒盞,故作無奈道:“我倒是想騙,奈何在座的姐姐妹妹都是人精,一眼就把我看透了。”

兩人一唱一和,氣氛輕鬆不少,席間響起了陣陣笑聲。

沈嵐歲看著阮懷書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驚訝地挑了下眉,藏華酒量不錯嘛。

她本來還有些擔心容昭公主會不會點她,她不太想在這種場合出風頭,沒想到容昭只點了阮懷書一個就岔開了話題,沒再提詩的事,其他貴女也鬆了口氣。

沈嵐歲忍不住懷疑這兩人是不是提前透過氣了?

光坐著喝酒沒意思,容昭提議讓小姐公子們一展才華,琴棋書畫都可以露一手,表現出色的還有賞。

陸景止見賞賜是一套上好的翡翠頭面,想起大夫人喜歡,便想起身,沈嵐歲一把按住了她。

陸景止疑惑,“三嫂你不想我去麼?”

沈嵐歲搖搖頭,她們猶豫的功夫已經有貴女上前獻藝了,陸景止只能坐回去。

“怎麼了?”陸景止又問了一遍。

沈嵐歲視線掃過對面好整以暇的皇子們,低聲問:“你說,皇子們為何在此?”

陸景止茫然道:“不是來給容昭公主捧場?”

沈嵐歲意有所指地問:“我記得皇子裡還有好幾人沒成婚吧?”

陸景止頓了下,隨即猛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

“噓!”

沈嵐歲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陸景止立刻閉上了嘴,她心有餘悸地左右看看,果然好幾個家世不錯的貴女從始至終都一動不動。

“你想嫁入皇室麼?”沈嵐歲遲疑著問。

陸景止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不,一點都不想!”

沈嵐歲一想也是,她這樣直率的性子,與皇子後院格格不入。

陸景止反握住她的手,感激道:“要不是三嫂你攔著我,這會兒上去的怕就是我了,萬一真有哪個皇子瞎了眼看上我,嘶……不敢想。”

沈嵐歲哭笑不得,“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陸家就沒有長得醜的,陸景止自然也是大美人一個,性子又直白率真,很容易討人喜歡,最主要的是她家世過硬,爹是榮國公,娘是叢陽郡王嫡次女,上面三個哥哥,也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若是皇子有心,她必然是正妃首選。

思及此,沈嵐歲又笑不出來了,若是他們有心,不上臺也不是萬全之策,只能看榮國公是怎麼想的了。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對面的男賓席,卻見之前一面之緣的那位將軍隔著幾個席位衝陸行越面無表情地舉了舉杯。

陸行越端起酒盞與他遙遙示意,掩面一飲而盡。

沈嵐歲嘀咕:“……身上傷還沒好透,還敢喝酒。”

陸景止沒聽清,“三嫂你說什麼?”

“沒什麼。”沈嵐歲收回視線,看著桌上的酒盞,好奇地端起來聞了下味道。

有那麼好喝麼?

她試探著喝了一小口,辛辣混著不知名花香直衝天靈蓋,嗆得她眼睛瞬間就紅了。

“咳咳咳——”她嚥下後忍不住偏頭壓抑地咳了兩聲。

陸景止給她拍背順氣,“三嫂你喝慢些,這酒很烈的。”

沈嵐歲:“……”

妹妹,下次早點說,好麼?

她顫抖著手放下杯子,吸了吸鼻子,眼裡蓄滿了水汽。

對面的陸行越望過來,神色頓時一凝。

怎麼哭了?

(1)鄭思肖《寒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