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坐在梳妝檯前的蘭清若便聽到了木窗外奶媽的張羅聲。

“這大早的,倒也不知是哪兒門子的風,竟將您吹到這院子來了。”奶孃滿目春光,連連迎到了人面前。

來者,便是老王妃身邊跟著的嬤嬤。見奶孃識趣,嬤嬤心裡開心,腦袋微微昂高,這架子也跟著端了起來。她一手撫著自己的髮髻,不等開口,便已經感覺到自己袖中傳來的冰涼,大許是一吊翠玉串子,反著摸著手感就知道不是什麼便宜貨。

嬤嬤垂眸看向奶孃,見那副讓暗暗讓自己收下的眼色,她便知,這東西是這家子孝敬自己的,於此,她的笑的更是滿意。

“你家主子呢?”嬤嬤問。

“剛起,現正在裡面梳扮。”奶孃說完,門前的厚棉簾子便被掀開了。

蘭清若一身翠綠襖裝,脖頸間圍著一圈毛領,她出落大方,舉止讓人看著典雅。只見她微微行禮,那種出自大門閨秀的氣質便瞬間從她身上彰顯了出來。

嬤嬤點了點頭,將手中木盤向前遞出,“昨日夫人做的藥膳老王妃很是喜歡,今日特讓老奴將這副念珠給夫人送來。”

蘭清若不理佛,自不知念珠的價值。可奶孃明白,待下人接過托盤,掀開紅布的一刻,奶孃當即大呵了一聲,“呦!這珠子看來是老王妃的貼身之物啊!夫人大喜!”

能拿的到老王妃親贈的貼身之物的確是喜事,嬤嬤點了點頭,不等開口,便見蘭清若提起裙襬往階下走了一步,“如此貴重的東西,妾身該當親自去謝謝老王妃的好意才是。”

“親自謝就算了,往日老王妃每至十五就要上山禮佛幾日,姑娘現在去,怕也碰不上。”嬤嬤說道,看著蘭清若滿目遺憾,“夫人倒也不用想那麼多,實在想謝,便待老王妃回府之日,再花些心思做些吃的,哄哄她老人家就是了。”

她說的這番話,也就當是句提攜了。

“謝嬤嬤教誨。”

不等蘭清若起身,只見嬤嬤手一擺,“好了,東西送到了,老奴也先回了,夫人好好歇著吧。”

話說著嬤嬤已經轉身準備走了,奶孃看到蘭清若的眼神,急忙追了兩步,“嬤嬤若沒別的事情,留下喝杯熱茶再走吧。”

還不等奶孃話音落下,只見那嬤嬤腳步一頓,而後砰的一聲便一頭栽到了地上,這一下可把院子裡的人嚇了一個夠嗆。

見人都圍了去,蘭清若也匆匆跑了上去,“大夫!快找大夫來!!!”

院中小廝聽著,轉身便跑了出去,後來幾人將嬤嬤抬到了蘭清若的床上,這大夫久等不來,可嬤嬤的唇色卻漸漸青紫了起來。

不行,人不能死在自己房間。

她想著,拽了拽奶孃的衣袖,奶孃當即會明瞭主子的意思,將房中下人打發去的功夫,蘭清若已經開始幫嬤嬤把脈施針。

這一幕可嚇壞了嬤嬤,她連連跑上前,焦急的說道:“夫人,您是忘了家中人是怎麼囑咐的了,您會醫術這事兒,可萬萬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啊!”

“閉嘴!”不等奶孃話音落下,蘭清若直接一聲呵斥了過去,“本夫人不出手,難不成真的要等這老太婆死在這院子嗎!”

也是奇怪了,按道理她施針沒有問題,可嬤嬤的脈象卻好似沒有半點的好轉。她收回了手,想了許久,忽然猛地轉過身,雙手緊握一旁奶孃的手,“好奶孃,幫幫我,如今老王妃好不容易信任我,若她的貼身嬤嬤死在我房裡,那之前的努力就算是都白費了。”

“可您只是一代女流,按規矩來講,女眷無權尋醫買藥,您...”奶孃一時急的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上次不是還剩了一些草藥嗎?您再去尋來一些子夜片、當歸,然後熬製一個時辰就可以醫她!”

奶孃不想去的,可除了她誰還能幫蘭清若呢?這般想著,她一咬牙轉身便衝出了房間。

不多不少正好一個時辰,她小心翼翼的將藥端回房間,兩人正一個扶著嬤嬤身子一個喂藥的時候,忽然幾個人闖了進來。

蘭清若一個猝不及防嚓的一聲便將手裡的碗扔了。

“沈心玥!”見到那個屢屢壞自己好事兒的人,她又氣又惱。

沈心玥雙手環宇胸前,她沒立刻說些什麼,只是問道:“喂藥呢?”

“管你什麼事兒!”

“竟不知,原來蘭家出來的姑娘也懂行醫之事啊。”她的話淡入清風。

可這一句句的話,卻如能要了蘭清若的命一般逐字逐句的紮在她的心上。要知道,她懂醫術的這一面,可是她費勁心思才隱藏起來的。

蘭清若臉色一下變了,那股兇狠勁兒,是她自來到這府中後就不曾展現過的一面,她走到了沈心玥面前,出言威脅道;“我勸你別多管閒事,否則...我會讓你連怎麼死在這裡的都不知道。”

她不知沈心玥為何不怕,也不等她想明白,便見到不知何時來的霍危樓忽然滿目氣憤的從外面進來,他手上的帕子上正躺著幾片奶孃扔掉的藥渣。

他看上去兇惡極了,那副好似上門討債的架勢,嚇的蘭清若連連後退了幾步。眨眼間,她眼中竟已經泛起淚花,以換作那副嬌弱模樣,若不是奶孃在一旁攙扶著,只怕她早站不住了。

“危...危樓哥哥...”

“你懂醫?”霍危樓許還念舊情,他的口吻緩和卻也透著幾分怒火。

誰趕想,平日和自己‘情比金堅’的女子,竟也有著自己從不曾見過的一面。

“不...不是這樣的危樓哥哥。”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連連上前,還不等抓住霍危樓的雙手便聽沈心玥提了一句:“現在該叫一聲兄長了吧。”

這話讓蘭清若僵在那裡有些不知進退,她也曾想過會有東窗事發的一日,可她也明白絕不可以是她還未在府中站穩腳的現在。

想著,她狠狠一閉眼,一滴豆粒大的淚珠啪嗒直接砸到了地板上。

“所以...催情藥真的是你下的?為什麼?”

“不是我!”她大喝一聲,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猛的將頭抬起了二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這戲可過了”沈心玥冷笑一聲,她沒想到的是,眼下人贓並獲,對方竟還能嘴硬。沉下一口氣,“藥渣是你奶孃剛剛倒的,裡面的部分東西,都是王爺所中催情藥的部分藥材,不是夫人難不成是奶孃蓄意為之嗎?”

這話嚇的,奶孃直接跪在了地上,這是要被趕出去的罪名,她可不敢擔。

也不等沈心玥將話說下去,她發現蘭清若竟紅著眼盯了自己多時,不及開口,只見人微微勾起唇角,“看來王妃也不比妹妹懂的少,那你為什麼偏偏拉我做你的替死鬼呢?”

沈心玥一時驚了,她微微偏過頭看著對方,“妹妹真的要我帶你逐條去對府中藥品採買的流水賬嗎?”

這話說完,蘭清若再也硬不起來了,她憑什麼硬,這幾樣殘渣是府邸根本不會採購的藥材啊...

“要不...”沈心玥在蘭清若周遭轉了一圈,她看著這間屋子,“直接搜吧,這種藥材,能被你用兩次,就說明你留的肯定不是兩份兒的量,對吧!”

“你要搜誰的屋子?”正當眾人注意都在蘭清若身上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老王妃的聲音。

不久老王妃便在霍子曜的攙扶下進了房內,入房後,老王妃直接瞪向了霍危樓,“我老太婆還沒死呢,就輪到你這妖精來做主了嗎?”

見撐腰的來了,蘭清若直接跪倒在了老王妃的腳下,她聲淚俱下的喊道;“太妃可要為媳婦做主啊~”

“你且起來。”讓蘭清若起身後,老王妃的眼神自始沒從霍危樓身上移開過。

“回太妃的話,當時之疑,如今所有線索指向蘭姑娘,現如今只要搜房...”還不等沈心玥說完,只聽啪的一聲,等她再回過神兒時,老王妃的巴掌已經落到了霍危樓的臉上。

“你就放任這個毫無禮數的東西在這兒禍亂府邸?”老王妃大喝一聲,四下頓時肅靜。滿堂內,只有蘭清若仍在抽泣。

沈心玥微微垂首默不作聲,見老王妃渡步而來,她本能提起一口氣,目光不受控的總往老王妃的手上瞥。她是生怕那巴掌再衝著自己揮來...

“倒是我小看了你這會蠱惑人心的妮子。”老王妃言辭間盡是嘲諷,“不過三幾日的功夫,竟唬著攝政王對你言聽計從的。”

這話沈心玥怎麼想怎麼不明白,她眼內皆是茫然,看向霍危樓的一刻,竟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麼,“您...說什麼?”

“怎的?我說錯了?為了讓攝政王給你洗脫罪名,你不惜構陷旁人以得脫身,你這狐狸精倒真的是好會算計。”她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讓沈心玥看的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不等她開口,老王妃繼而說道:“今日若不懲你,難正我霍門家風,來人!將這女人拖出去杖斃!”

杖斃!?這二字如雷聲一般轟隆一聲砸進了沈心玥的腦子裡。

“你憑什麼杖斃我?”沈心玥的聲音未落,便有三五小廝應聲後從門外而來。

“就憑你嫵媚家主!”老王妃這罪名按的倒是方便。

“這天下凡事都要講證據,王妃拿不出證據便要滅口,是真不怕受外人議論嗎?”她高喊聲傳到門外,外面的下人們都忍不住湊到門前、窗前看上兩眼。

老王妃一聲活在府內,雖不曾囂張跋扈過,卻也不曾被這般看過笑話。

這番言論從沈心玥口中說出的一刻,她當即惱了,“你們都還在等什麼,是我的話不管用了,還是你們也想和這女人一起被拖出去杖斃!”

此言一處,下人不敢再猶豫,兩三步的功夫,便已經拽住了沈心玥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