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種出善果才是最好的祝福

中嘉中學大門口，林火旺的手緊緊抓著書包的帶子，深吸一口氣大跨步踏進去，陳初始則跟在他身旁一副老大哥的模樣。

林火旺中午做夢跟父親林志文見面，只知道母親就在中嘉中學做事，但不知道是什麼工作，因此只能用最笨的辦法尋找。學校裡的職工，除了領導外，就是教導主任以及各種老師，保安門衛，食堂等等。

林火旺的身份背景比較特殊，學校裡的領導和老師基本都認識他，他也認識這些人……

所以這些人直接可以忽略，名字和長相都對應不上，要知道一個人的樣貌無論如何變化，都會留下最初的特徵。

陳初始陪伴林火旺在偌大的學校裡四處走動，教學樓，食堂，操場，保衛室……全都找不到名為黃美霞的女人。

林火旺的情緒在劇烈變化，從一開始的緊張害怕激動慢慢變成了焦急，他已經顧不上在地藏庵裡所想的那些顧慮，他焦急，害怕再一次跟母親分別。林旺火去了校長辦公室，請求校長幫忙尋找一個名為黃美霞的職工……

那時候的學校使用電腦辦公的幾乎沒有，像職工資訊這些基本上都是以手寫的形式放在一個個檔案袋裡面。

林火旺是地藏庵跳陣頭的傑出者，灣島這型別的習俗非常多，很多人都有這方面的信仰，包括校長也是，得知林火旺要尋找失散多年的媽媽，立即親自去檔案室尋找，只可惜翻遍檔案室的檔案袋，始終沒有名為黃美霞的名字。

讀佛經養了一副好心性的林火旺滿頭大汗。

他站在檔案室外面，按捺住焦急的心情，雙手合十對著校長問道：“對不起，有沒有可能還有遺漏的檔案袋呢？”

校長嘆了口氣，他有整齊強迫症，上次過來檔案室見檔案袋沒有按入職時間排列，特別要求管理員重新整理了一遍，有無遺漏一覽無餘。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趕忙說道：“火旺，學校食堂那邊有好幾個阿姨都沒有進檔案，因為她們是臨時工隨時都會離開學校，你要不再去那邊找找看，可能有收穫。”

林火旺的心情十分低落。

食堂已經找過了，那些洗菜做飯還有喜歡顛勺的阿姨都看過了，都不是，甚至連姓黃的都沒有……

他身體僵硬的走出辦公大樓，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不會的，怎麼會這樣呢，爸爸是英雄，他不會騙我的……一定是我找得不夠仔細……”

陳初始心裡有些同情，但這種時候不能說喪氣話，開口道：“再去食堂看看吧，阿姨們上班的時間不一樣，說不定沒見全呢。”

也只能如此了。

林火旺點點頭。

兩個人再次來到食堂，阿姨們正在忙碌，中嘉中學有走讀生也有住校生，住校生和比較遠的學生都會選擇在學校吃飯，此刻食堂在整理剩飯剩菜，不像現實世界裡那樣各種米飯和魚肉，這裡的剩飯是真的骨頭和人類咽不下去的東西，但整在一起用來餵豬還是可以的……

林火旺仔細看著阿姨們的面龐，還是沒有……

他坐在食堂外面的長椅上面發呆，這時候，遠處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有個女人推著一輛木板車緩緩而來，板車上面放著兩個空的大木桶。

食堂阿姨整理好的餐餘垃圾堆放在門口垃圾桶旁邊，見到推板車的女人來了，便招呼了一聲說道：“最近孩子們胃口好，剩下的東西越來越少。”

板車女人穿著一件棕紅色的上衣，灰色的褲子，腰間圍一條用好幾個塑膠薄膜黏成的圍裙。

她看起來五十歲出頭的樣子，頭髮上夾雜好多白頭髮，眼角魚尾紋特別明顯，眼袋也是……

這！

陳初始的眼睛慢慢睜大。

根據遊戲中的資料顯示，林火旺死的時候六十多歲，老母親八十多歲，也就是其母親是二十出頭就生下了林火旺，現在的林火旺才十七歲，那麼母親黃美霞只有四十出頭，為什麼看起來五十出頭的樣子，老了這麼多！

林火晚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陳初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你看看那個人是不是有點眼熟？”

林火旺抬起頭順著陳初始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到有個婦女把食堂的餐餘垃圾往板車上的木桶裡吃力地倒著。

他有些錯愕，身體下意識站起來，這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阿嫲，怎麼……怎麼有點像在鬼王記憶裡看到的母親呀，太像了，只是眼前這位頭髮白了一半，面容蒼老，精氣神萎靡，周身環繞著疲憊的氣息……

陳初始幫他一把，向那女人開口道：“請問您叫黃美霞嗎？”

板車女人手中的動作一僵，轉頭看向陳初始，她有些疑惑道：“請問，你是在叫我嗎？”

她的聲音略帶一絲小小的沙啞，說話態度小心翼翼，似乎不小心就會說錯了一樣，這個樣子讓陳初始心裡有些難受……

陳初始微微笑道：“聽說……您在找孩子，我正好帶來一個叫林火旺的學生。”

林火旺！

板車女人……應該說是黃美霞，她聽到這三個字，只覺得力氣從身體裡被抽走，手中扛著還沒完全放好的木桶在緩緩傾斜。

陳初始三步並作兩步，風一樣衝過去，用一隻手就提起木桶輕輕放在板車上面，殘渣腥臭完全無所謂。

黃美霞的嘴唇在顫抖，聽著陳初始的話，目光落在呆呆站在長椅邊上的寸頭圓臉學生，小心翼翼地問道：“伱……你叫林火旺，是不是1954年10月出生的？”

看著母親黃美霞如履薄冰的樣子，還有準確的出生時間，林火旺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一記鐵錘狠狠擊中，眼前發黑，腿腳發軟，用盡渾身力氣半跑半走向媽媽，不顧其身上有食物殘渣的汙漬，用力……緊緊抱住，淚水流出眼眶。

“媽媽，對不起！”

“媽媽，對不起！”

“媽媽，辛苦了。”

得到確認，黃美霞懸在空中的雙手終於落下，把林火旺緊緊擁在懷抱裡，這些年……她走了很多地方，碰到好幾個同名的孩子，灣島名字帶火的很多，她情緒激動想要確認，被孩子的家人誤以為是人販子，捱了好幾次揍……

有兩次碰到的孩子，眉宇間彷彿有一絲絲像丈夫林志文，她以為林火旺被人收養改名了，結果還是別人的孩子。

黃美霞心力交瘁，思念著丈夫和兒子，孤身一人在灣島流浪著，吃了太多太多的苦，無論多麼痛苦折磨，夢裡丈夫的身影和不知身在何處的兒子，是支撐她活著的唯一希望……

時間，在長期受到抑鬱折磨的人身上最能體現出流動。

黃美霞在這十七年時間裡，烏黑的頭髮比同齡人提前生出白色頭髮，曾經水嫩的面板變得乾燥甚至還有斑點，眼角生出魚尾紋，再加上曾經被誤會以為是人販子被打了一頓，身體骨頭受傷後，變得無法完全直起腰，只能稍微彎曲著會舒服點……

這一切都值了。

都值了。

黃美霞的淚水浸溼了林火旺的肩膀，母子倆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眼前的一幕在陳初始眼裡，彷彿跟遊戲大結局的生死擁抱重合，只不過後者是在遊戲裡，生離死別，而眼前是活生生的兩個人。

陳初始雙手結印緩緩說道：“善，福生……無量天尊。”

在這一刻，陳初始清晰感受到胸膛裡心臟的火熱，每一次的跳動都在提醒他，你……現在開始才是真正地活著……

陳初始最初的內心，是斬妖除魔，鋤強扶弱……

但現在呀……彌補遺憾，讓世人少些不該有的痛苦，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應該吧，也許前後都不衝突。

他感受到內心傳來最純粹的喜悅。

林火旺跟母親黃美霞情緒逐漸平復下來，趕緊給母親介紹陳初始，說都是陳初始的提醒他才能想到這麼多找到母親。

陳初始心裡說道，還真是這樣，遊戲裡，林火旺在夢裡見到父親林志文的靈魂，激動地沉浸在父親的聲音裡，甚至跟父親大聲告別都沒能想起詢問母親的事情，這就導致林火旺尋找母親的最強線索中斷……

“沒這回事，我也就在旁邊隨便說說，是火旺自己領悟能力強……”

“都是陳大哥的引導好。”

“沒有沒有。”

“有有有……”

林火旺這小子……明明是個挺穩重的青年，這是高興過頭已經迷糊了嗎。

接下來，陳初始和林火旺跟著黃美霞“回家”，那是中嘉中學附近的一個村莊，跟興中村有類似的情況，但比興中村好，因為大部分村民在屠殺來臨的時候，提前離開，只有少數留在村子裡面不肯走的被殺了……

黃美霞就住在村子角落一個破舊的平房裡面，房子前後用木頭圍成前後院子，後面的院子額外用石頭堆砌了個豬圈，裡面養著兩頭小豬，而前面的院子，中間是小路，左邊種菜，右邊用籬笆圍繞成養雞圈，裡面養著一群小母雞。

她無意間認識學校食堂的阿姨，幫人家做過一些雜活，得到能接收食物殘餘的特殊資格……

正是這些殘渣才能把小豬小雞養到這麼大。

陳初始和林火旺穿過院子準備走進屋子裡的時候，黃美霞有些慌張，想阻止又不捨得阻止好不容易才見面的親生兒子，只能任由他們走進去。

原來平房裡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惡臭，在角落裡疊著一層厚厚的紙皮，還有很多生鏽的鐵絲鐵棍之類的東西，不知從哪裡來的，黑乎乎的。平房裡有廚房，裡面也是簡單得很，用柴火的灶臺，黑色的小鐵鍋裡不知道在燉著什麼東西……

陳初始開啟，熱氣撲面，原來是一鍋幾乎看不到米的稀粥，裡面還有似乎地瓜片的東西上下沉浮著……

唉……

林火旺已經哭了。

他心心念唸的媽媽，在過如此折磨的生活。

“媽媽，你跟我走，我會好好照顧你……”

“火旺，你現在住哪裡，媽媽不想過去。”

黃美霞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兒子林火旺現在的生活一定不會差，在中嘉中學上學，身子骨看起來很結實，不缺吃不缺穿，不知道是哪位恩人相助。養育大於生，林火旺能長這麼大說明對方付出太多太多的心血，怎麼能再突然過去增加負擔……

她心在流血，臉上卻在笑著。

雙手再次將林火旺擁抱：“媽媽現在過得很好，習慣了現在的生活，能和你再次相見已經是老天爺的保佑，只要能時不時看看你就很好了。”

林火旺擦去眼角的淚水：“媽媽，我當年是被地藏庵的廟祝阿公救回去，這些年也是阿公將我培養成人，地藏庵裡還有空的廂房，阿公不會不高興的。”他說的是實話，十幾年相處下來自然知道老廟祝是什麼性格……

他找到了親生母親，也知道母親的境遇，如果真放任母親獨自生活，先不說他自己心裡那關能不能過去，恐怕回到地藏庵的第一時間都會被阿公用掃把叉出來。

好說歹說下。

黃美霞憂心忡忡勉強答應要去老廟祝一面。

救下林火旺的恩人，怎麼感謝都不過分，但她現在什麼都沒有，非要說的話，只有前後院的小豬和小雞，人家地藏庵是吃素的，帶著小豬小雞過去要人家殺生吃肉嗎？剩下的只有滿屋子的紙皮和鐵值點錢……

陳初始和林火旺幫黃美霞房子裡的所有紙皮和鐵搬到木板車上，推到專門收鐵收紙皮的地方進行稱重回收，換得了一些錢，這是黃美霞強烈要做的事情。林火旺想阻止，但陳初始搶先阻止了林火旺。

感謝是需要帶著承載心意的東西的……

恩情太大，黃美霞雙手空空，如何有勇氣去見老廟祝……

地藏庵。

老廟祝看著老了很多的黃美霞，內心十分複雜，地藏庵距離興中村不算遠，那件事情還沒發生的時候，興中村的村民經常過來地藏庵裡上香拜佛，其中便包括了林火旺的母親，因為佛許願有時候需要寫在紅紙條上面，姓名，地址，心願等等。

只是老廟祝不知道紙條上的黃美霞居然就是林火旺的母親。

4k章，二合一在一起挺方便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