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問道之後,餘列頓時對自己將來的道途,無比的心生期待。

他沉吟良久,回過神來,口中呼道:“多謝道師今日解惑,他日若能成功築基,頗具實力,必定來幫道師一番。”

龍船打量著他,聽見他的許諾,眼珠子中露出欣然的笑意:

“甚好甚好,有你這小子在,等你築基,大有可能會成為這白巢當中的第四個頭頭。到時候,即便你救不出老道,也能讓老道不至於死在了這裡。”

頓了頓之後,龍船面上露出猶豫和糾結之色,頗是捨不得的樣子。

餘列注意到了這點,心中一動,福臨心至的就想到:“老道師如此作態,莫非是想要給我幾樁好處,好幫助我迅速的成長?”

當真如他所料!

龍船道師在猶豫後,神識轟然的打入餘列的腦中:“今日你既然半步築基,本道身為潛宮師長,自然不能沒有表示。只可惜我身陷囹圄,財貨無有,無以為贈。”

言語落下,一股駭然的念頭,忽然就湧入到了餘列的腦中,但是它並沒有搶佔餘列的靈臺,而是凝結成了一顆符文,緩緩的沉浮。

龍船道師在打入了這一顆符文之後,其目中的神光也是頓時黯淡,有氣無力,比之先前更是像一條死蛇死泥鰍了。

餘列在腦海中觀摩著進入自己腦中的這一顆符文,心中驚奇:“這是?”

“這是本道曾經的神通所凝,雖然為了苟活,本道早已經喪失神通,但是些許感悟還是存在的。這顆符文它雖無大用,但能夠將本道從立根築基開始,到結丹煉出蛟龍之珠時的一應感悟,都化作為一場意境,讓你步入其中,好生感悟一番。”

龍船道師低聲述說著:“這等機會,僅有一次,等回到安穩地方後再行感悟。切記,無須強求記憶,很多東西,你即便是強行記下了,也沒有什麼用處,反倒容易對你之後的修煉蛻變造成見知障,耽擱修行。”

餘列心中大喜:“神通,老道師竟然願意將神通,賜予我參悟一番!?”

神通者,對於金丹道師來說,就好似本命之術對於道徒道吏而言,輕易不會施展給旁人瞅看,更別說給別人參悟了。否則的話,一旦參悟者心生歹念,便能有所準備的剋制其神通法術,缺失一大手段。

即便龍船道師說著其神通已經廢掉,但是它願意將神通感悟凝結出來,供給餘列參悟,其依舊是大方到了極點,令人難以想象。

餘列驚喜著,口中再次慷慨而言:

“今日問道傳法之恩,弟子銘記在心,他日定當報答老道師!”

“哈哈!”龍船低聲笑著,強打起精神,呼道:“去休去休,好生修行便是,再耽擱點時間,恐怕就會惹得旁人的注意,為你帶來不利了。”

其聲音一落,餘列就感覺一股無形之力,從對方的身上湧起來,將他往門外推去。

“弟子告退!”

他深深的看了老道師數眼,方才腳步一鬆,順著無形之力往門外走去。

當餘列走到門口時,龍船道師最後的一句叮囑,進入了他的耳中:

“突破雖然重要,但是切記,仙道九品,般般都各有用處。道吏者,又名道理,你如今雖然肉身已經築基,陰神不日或也可以,但是貧道觀你,還尚未尋找到自己的道理,且多琢磨琢磨,務必在築基之前就有所眉頭。

至於何為道理,簡單,便是汝之本命法術……”

餘列將對方的最後一句話,牢牢的記在了心中,身子微微點頭,方才推門而出。

轟轟!

石門沉重,當他走出去時,門外那些道吏們,已經是等待的抓耳撓腮,一個勁的趴在石門上想往裡面看。

瞧餘列終於走出,見習巡查吏們紛紛起身,其中眼尖的還往監牢中看了幾眼,當發現龍船身上的血肉並沒多少缺損時,更是大鬆了一口氣。

有人出聲:“拜見使者,敢問使者可還有吩咐?”

餘列腳步頓住,淡淡的掃視著周圍的幾人,道:

“不錯,爾等都是工作勤懇之人。貧道今日只是來視察一番,已經將爾等個個都記下了,他日必有嘉獎。”

見習巡查吏們的面色都是一緊,從餘列的話中感受到了濃濃的威脅。

餘列一甩袖子,喝到:“貧道今日前來的事情,無須聲張。若有人嚼舌根,其定是沒有好下場的。”

“是!”見習道吏們個個身子一抖,連忙低聲應下。

餘列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再管這批人,徑自的往外走去。

那些見習道吏們則是佝僂著身子,站在兩側,恭敬的送著他離去。直到餘列的身子徹底消失在眾人的眼睛裡面,這些人方才面面相覷,都收回了目光。

其中有人擔憂,有人惶恐,還有人眼神閃爍,不斷的瞅看監牢中的龍船道師。

餘列的威脅雖然有用,但是很顯然,用處並沒有那麼大。他前腳剛走,這批唯唯諾諾的巡查吏中,就有人開始在心裡面琢磨著,如何去告發餘列。

對於此事,餘列倒也不太在意,能稍微拖延一點時間,晚點被木狼子等人獲知即可,到時候他已經又進入了閉關中,非得等到陰神大比開始,才會出關,甚至可能已經開始了陰神大比。

而且他今日雖然私自探訪了龍船道師,但是一鱗一毛都沒有取,即便木狼子想要治他的罪,暫時也沒有藉口。

不多時,餘列便回到了自家的石屋當中。

悄悄離去,悄悄歸來,附近並無人知曉。

他坐在殘破的石屋裡面,將那鴉八從葫蘆中掏出來檢查了一番,頓時搖搖頭,又將之收了起來。

石屋安全,眼下也無事,其思量一番後,當即焚香沐浴,收拾了一番心神。

餘列沐浴過後,再度步入了靜室當中,且設定下層層陣法。陣法之森嚴,達到了即便是他自己想要打破,也無法蠻力打破。

“且看看龍船道師給予的好處,究竟如何,就算只能增長點見識,當是也對我大有用處。”

餘列的意識竄入腦海中,靠近了腦海中那一顆符文。

這顆符文虯曲纏繞,但是細細辨認,其和一個“龍”字,極為相似。

餘列的念頭一接觸,轟的,一股強大的意念就將他的意識包裹,猛地就往某一地拖去。

他心神頓驚,但是並沒有從中意識到不妥和危險,道籙也是沒有反應。

餘列的陰神具現在腦海當中,連忙一招道籙,護持著陰神,這才任由那一道強大的意念湧現。

立刻的,他就感覺自己的意識,和那一顆符文越發的靠近,且感覺肉身中的飢渴感越來越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餘列的意識就來到了一方莽荒的叢林裡面,他化身成為了叢林池塘中一條孱弱的生靈,無足無手,渾身粘稠,除了滿口的尖利牙齒之外,便再無用於護身的手段。

但即便如此,貪婪和兇厲的想法也是在他的心間升起,其曳尾於泥漿中,四處尋覓血食,吞吃活物。

很快的,他便從一條小小的“泥鰍”,長成為了貓狗大小的兇物,且有兩隻臂膀出現在它的上半身,讓它能暫時的脫離泥漿,登上岸,去捕食灌木叢中的活物。

大魚吃小魚,大獸吃小獸。

池塘四周的草木枯萎了又煥發,當餘列的意識從吞食中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所“附身”的存在,其四肢都已經長成,形體也有了一丈左右,橫亙在池塘中,恍若一條巨鱷。

原本龐大的池塘,在他的視野中也成了小水窪。

餘列回想著剛才感悟到的成長經歷,心中一動,當即就想要主動的驅使“附體”之物,離開這一處池塘,去捕更遠的地方捕食,好繼續壯大自身。

結果一股惶恐和抗拒的情緒,立刻就在巨鱷的體內傳出,它僅僅是趴在池塘中,往外面看了數眼,便又縮回到了泥潭中,靜靜的捕食那些尋覓水源而來的活物。

餘列不信邪,幾次三番的想要催促著巨鱷爬出,奔向更加廣闊的森林。

結果不知道多少時間過去,這條巨鱷直到生命走到了盡頭,也沒有徹底的離開過這一方池塘。

餘列心間微懵。

正當他以為自己的這一次感悟就要這樣沒頭沒腦的結束時,他的意識一晃,再度變成了一條曳尾於泥潭中的“泥鰍”。

一次又一次的捕食,一次又一次的老死。

經歷上多次後,餘列乾脆放棄了控制附體之物的念頭,他只是默默的看著,品鑑著宿主在生死、獵食中的種種感悟。

終於,當不知何時,泥潭四周的森林已經演變成了草原,並無高大的喬木。

這一次,從未乾涸的池塘開始了萎縮。

餘列所附身的“巨鱷”,即便將水中所有活物都吞吃掉、驅趕走了,它也是無法將自己龐大的身軀藏在泥潭中。

於是在炎炎烈日之下,“巨鱷”終於開始爬出水潭,為了尋覓新的水源,往更遠的地方遠足而去。

只是很可惜,在餘列期待的觀摩中,這一次的“巨鱷”理所當然的死在了半道上,被渴死曬死了。

好在有了這一次的遠足經歷,餘列下一次所附體的物件,在乾旱降臨中期,水源還沒枯竭時,就動身離開了池塘。

其一次又一次的枯死在半道上。

終於,某一次的“巨鱷”在一處山谷中尋見了新的水源。

但是當它爬上山崗後,卻是環顧著四周寬闊的景象,以及空中溼漉漉的霧氣,並沒有往山谷水源爬去。

這頭巨鱷詭異的自此尋覓起一座座山頭,越是高大的山頭,它越是喜歡,並且不知何時,它低矮的四肢也開始變得修長,不再像巨鱷,反而更像是蜥蜴。

當蜥蜴登上了一座白雪皚皚的山頭後,其沒有暴斃於風雪當中,反而張開口齒,仰天呼嘯。

這時,蜥蜴的背後不知何時就長出了一雙肉翅,承託著它在白山中滑翔,並直至肉翅變大,能徹底的託舉著它直衝雲霄。

這時,餘列的意識也登臨高空,俯視著大地,在地面上看見了奔走騰躍的雙足蜥蜴、蝙蝠一般長著肉膜的飛行蜥蜴、潛游在水中的龐大巨蜥……

萬千生靈,在大地上吞食演變,弱肉強食。

這一幕讓餘列回想到了當初山陽子傳法時的情況,但是今日的感觸無疑是更加震撼,幾乎就是他的親身在經歷著。

一直等到他腦中的這方世界消失,他依舊是沉浸在種種弱肉強食、生靈演變的活力中。

“咦!”

餘列後知後覺的,忽地又意識到了一點。

他愕然想到:“我腦中這方世界,其內裡的生靈怎的和恐蜥世界的生靈,頗是相似?”

他細細一回顧,又發現所附體的“泥鰍”、“巨鱷”種種,個個的既視感都重。

特別是當那“天空巨蜥”朝著太陽飛翔,力竭而亡時的畫面,其幾乎和恐蜥的那一頭六品恐蜥重合了!

餘列騰地起身,踱步走在屋中,思忖著:“莫非龍船道師的靈根,也是源自於那恐蜥世界……黑水鎮中的那方恐蜥秘境,也和它脫不了干係?”

稍微一想,他就發現此事極有可能!

不過餘列只是稍微想了想,心神就又飄到了其他地方。

因為他一低頭,便發現自家肉身上的皮膜血肉,都自行變化,骨骼也是蠕動

一眨眼,從泥鰍、到蛇魚、到鱷魚、到蜥蜴……種種特徵都是出現在他的身上。

他的的肉身畸變,同時備著千百種恐蜥的特徵,有鱗甲、有皮膜、有犄角,滲人的很,宛如一尊熔爐將萬種生靈熔鍊在了一體,拼湊而成。

但是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肉身不僅沒有出現問題,反而爆發出了一股原始、怪誕且勃發的生機,不管是斷手斷腳,還是斷頭斷尾,他都是自信現在就可以重新生長出來。

餘列連忙掏出一面鏡子,看著鏡子恐怖、神異的自己,心驚道:

“這究竟是什麼神通?竟然能讓我之血肉畸變至此,且雜而不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