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厲兵秣馬望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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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北門,徐宗文部大營。
此時親軍營寨中空無一人,上百軍帳虛置,只有看守營寨的軍士戍守著寨門,校場上,軍帳內,空蕩蕩,冷清清的……
彭城自從破城之日起半個月內,雨就沒有停歇,即便如此,徐宗文還是命親衛五千人每日堅持操練。
其餘各部則沒有徐宗文部這樣重視軍隊訓練,因為彭城被晉軍攻陷的訊息傳到蘭陵、東莞兩郡後,兩地的太守望風歸降,朱序一面忙著派兵駐守,一面向建康報捷,忙的不可開交,軍中之事都交給平北將軍徐元喜代為署理。
遠處山林下,在一片淅淅瀝瀝的雨中,突然響起一陣急行軍的腳步聲,只見風雨中,山林下一大片黑色人群踏著泥濘的山路在極速奔跑著,其中還擎著數十面帶有“驍騎將軍徐”五個字樣的軍旗,這些人數眾多的軍士們正是徐宗文麾下的五千親軍。
昨日,建康來使,在建康朝廷得到朱序等人收復了整個徐州七郡的捷報當日,朝廷譁然!
自晉室南遷以來,在各地廣置僑州,晉陵郡丹徒縣京口城就是南渡之後的“徐州”治所,實際上晉廷版圖只摸到了徐州最南邊的廣陵郡,整個徐州的光復意味著徐州各個士族的原籍之地都被恢復了!
琅琊王氏,下邳趙氏,彭城劉氏,東海王氏,琅琊諸葛氏乃至徐宗文的本家東海郯城徐氏的故地都恢復了!
徐州的收復對於晉廷的意義遠不止於士族大姓的原籍,這是自大司馬桓溫以來被收復的第二個州,而且還是距離揚州最近的一個州,是毗鄰國都建康的一個州!
這是地處偏遠,還是貧瘠之地的益州無法與之相比的!
有鑑於此,晉帝司馬昌明歡喜之餘,即令尚書省起草升遷的詔令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發往彭城。
詔令升朱序為二品驃騎將軍,冊封襄平縣子,徐宗文以首功升任四品驍騎將軍、領東海太守,朱諶為五品寧遠將軍,人馬損失殆盡的徐元喜因為擒獲秦國平南將軍張據有功,改任鎮東將軍,其餘人等俱有升賞。
驍騎將軍,天子六軍領軍、護軍、左衛、右衛、驍騎、遊擊之一,從騎都尉到驍騎將軍,還加實職五品東海太守,這樣的升遷是徐宗文意料之外的,足見建康城那位最自己的期望之高。
徐宗文升了驍騎將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沈玉、鄭略、諸葛侃、田洛、張軌五人為東海五縣縣尉,諸葛侃兼領別部司馬,主騎兵,各掌一軍三千人,實領幢主,表奏裴卿為東海都尉、牙門將之職,以秦軍降附的原都尉龐白為錦衣衛指揮使,負責組建徐部的情報系統。
眾將喜氣洋洋,尤其是突然被拔擢的龐白更是欣喜異常,他一直認為自己曾經用弩機傷過徐宗文,又是降將,所以認為徐宗文不會重用他,沒想到幸福來得太突然!
根據徐宗文的解釋,這個新設立的錦衣衛從事巡查、緝捕、刺探、收集情報等工作,猶如漢時的繡衣使者,權力非常!
龐白再也不用耿耿於懷,他發誓忠於徐宗文,為徐宗文盡心竭力,以報效徐宗文對他拔擢之恩,體恤之情!
……
“快點,再快一點,兩刻之內沒有跑回大營者,晚飯就取消了!”
徐宗文身著甲冑,全身早已溼透,內外溼漉漉的,不僅是徐宗文一人,整整五千親軍都是如此,頂著風雨在操練。
這五千親軍是徐宗文從兩萬大軍中親自挑選的,各個膀大腰圓,身材壯碩,人人氣力過人,武藝出眾,最為重要的是他們都精通騎術,大部分人會熟練的使用袖弩,少數人還能拉三石強弓,是百裡挑一的勇士!
徐宗文連續多日跟這支秦軍吃住在一起,和這些大兵頭子談笑風生,切磋武藝,眾人見自家將軍如此平易近人,也對徐宗文頗有好感,尤其是在一次軍中比武過後,徐宗文靠著前世服役的經驗,又加上他會一些單兵格鬥和軍體拳,將五個親軍幢主打的落花流水!
一時間,徐宗文打遍軍中無敵手,讓五千親軍上下對他是交口稱讚,沒有不心服口服的,尤其一些後來加入晉軍的秦軍漢人降兵在得知徐宗文曾斬殺秦王之弟陽平公苻融,一路破關斬將,降下邳,襲郯城,圍武原,破彭城的英雄事蹟後,對徐宗文簡直是頂禮膜拜,心悅誠服!
更別說徐宗文不但與親軍們同吃同住,還與他們一同操練,雖然操練的專案他們從來沒有聽過見過,什麼雨中急行軍、負重奔襲、俯臥撐、越野障礙、單兵格鬥、軍體拳……
但是,在徐宗文親身示範之下,從幢主開始,隊主直到兵丁,沒有一個說苦說累,他們每個人拼勁全力地操練,按照徐宗文的方法照死了練!
晉軍主力驃騎將軍朱序部,鎮東將軍徐元喜部,寧遠將軍朱諶部,以及各校尉部都是三五天一操練,可是徐宗文部是每天都要操練,沒有停歇的,即使如此,軍中還偏偏聽不到一點怨言!
“兄弟們,操練時多流汗,上了戰場就能少流血,現在吃的苦以後就會變成敵人的首級,會變成你們手裡實實在在的賞賜,跑不動就想想你們的父母妻兒,沒有媳婦的就多想想你們隔壁村的寡婦和待字閨中的鄉鄰少女……”
“哈哈哈!”
徐宗文一遍跟著親軍奔跑,一遍給親軍將士們說一些葷段子,鼓勵激勵軍士們的操練激情。
“阿三,你去大營讓蓁兒姑娘多熬一些薑湯,免得弟兄們回去受了風寒。”
“諾!”張三拱了拱,朝著大營方向拔腿就跑,比兔子還快。
聶蓁兒在徐宗文身邊的訊息,只有沈玉、鄭略、張三、張四幾個人知道,誰能想到徐宗文一介軍中主將會藏著一個女人呢?
徐宗文升了驍騎將軍後,沈玉、鄭略、諸葛侃、田洛、張軌五人也先後升了都尉,張氏兄弟兩個留在徐宗文親軍,也做到了幢主,各領一千人馬。
徐宗文對親軍的操練極為用心,反之,對於其他人馬卻不怎麼上心,因為他知道一旦北伐結束,這些人馬就會被收回,他能夠留下的只有親軍部曲,這是自己的私兵,是可以走哪帶哪的!
換一句說,好鋼用在刀刃上,一旦遇上胡人強敵,這支親軍或可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親兵訓練時,沈玉、鄭略、諸葛侃、田洛、張軌各營軍士都紛紛出營門,來親兵營地觀看。
一開始他們不以為然,直到後來一一目睹了那些殘酷毫無人性的訓練科目後,他們個個目瞪口呆,滿目駭然,從三五個勾肩搭背靠在一起指指點點到站的比松柏還要堅挺,他們對親軍們由衷感到敬佩。
不說別的,單就雨中站軍姿這個,誰能一個時辰雷打不動在雨裡待著?
沈玉、鄭略等人的軍士都不能。
親軍將士能,從徐部的統帥徐驍到兵卒們都能!
所謂令行禁止,如臂使指也不過如此!
……
回了大營後,將士們每人都喝了一碗滿滿當當的薑湯,然後再去換了衣裳一同用飯,徐宗文吃飯時,朱序的親兵校尉來請他去刺史府議事。
所謂議事,其實只有朱序和徐宗文兩個人而已。
幾個小菜,一盅桑落酒,二人就開始煮酒論英雄了。
徐宗文舉著酒杯:“太傅和會稽王都是陛下的臣子,雖說他們二位職分不同,但是辦的都是陛下的事,一舉一動都牽扯著大晉子民的利益。如果在北伐期間,二位心生齟齬不快,一旦危及北伐大業,釀成禍事!屆時,這其中的苦澀,甘甜終究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但是時下,大都督和使君肩上擔著收復失地,光復舊都的重任,此時應當內重外輕,至於朝野上的明槍暗箭那也得等我們北伐結束才能‘有幸’去挨……”
朱序從建康摯友的書信中瞭解到,淝水之戰後,北府軍北伐勢如破竹,兩個月內收復許多城池,尤其是東路軍的朱序本部,隨著徐州光復的捷報傳回,朝中有些人已經開始坐不住了!
“陛下將在明年元月正式授太傅都督十五州之重權,節制北伐三路兵馬,總統北伐所有事宜!”朱序只是攥著杯子不肯鬆手,悄聲說道。
都督十五州,十五州是大晉所有的疆土,皇帝這是要作甚呢?
徐宗文懵了,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都督十五州這事歷史軌跡上確實有,只是不是明年元月,而是九月,但是謝安都督十五州之後屢受晉帝司馬昌明猜忌,同時又被會稽王司馬道子排擠,沒多久就自請外鎮,然後在太元十年八月這位大晉宰相就因病逝世了!
這樣看來,皇帝要把謝安架在火上烤,這是捧殺啊!
謝安掌控了整個晉朝的兵權,作為潛在政敵的會稽王司馬道子是最為忌憚的了!
大晉眼下表面沉浸在北伐前所未有的勝利中,實際上朝野上下已經開始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使君其實怕的應該不是朝政的陰謀算計,而是徐州收復以後是否能固守!”
徐宗文一語點破了朱序的心事,朱序接著朝野之爭拐著彎跟徐宗文討論時政,其實是在試探他有沒有下一步的計劃!
“宗文這雙眼,果然是洞若觀火!”朱序起身抽出一張地圖,全部撐開之後,秦晉兩國的態勢,天下州郡的位置,山川河流的走向一清二楚,細緻周到!
“徐州地處海濱,北面有青、兗二州虎視眈眈,西邊的豫州倒是不足為慮,謝車騎已經在攻略此地,我所慮者是河北之地的鮮卑、丁零是否會有意南下?”
“使君說的是慕容垂和翟斌?”
慕容垂是燕國文明帝慕容皝第五子,前燕三朝老臣,不得已而投靠秦王苻堅,眼下秦國崩潰之勢已經難以阻擋,他的兵馬一直徘徊在洛陽與鄴城之間,不久前才強渡黃河北進。
“慕容垂志在復國,他的理想之地一定是黃河以北諸郡的燕國故土,絕不會南下主動招惹大晉!”
徐宗文將他對慕容垂的分析一一道開,朱序這才鬆了一口氣。
翟斌是丁零族首領,丁零族就是“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中的敕勒人,又被稱作高車人。
這個翟斌先後臣服石趙、慕容燕和苻秦三國,被封句町王,但是心懷不軌,野心勃勃,他倒是有可能會覬覦徐州之地,但是眼下晉軍北伐氣勢正盛,短時間內他應該也不會蠢到主動南下。
這下,朱序終於安心的斟了一杯酒飲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