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郭子衿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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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宗文來到建康的第三日,也是與郭裳相遇相識的第三日,繼雲峴觀之後,郭裳邀請徐宗文去了建康城太平樓。
“子衿,這兩日與你談論的皆是兵事,怎麼今日卻要帶我來這太平樓品嚐美味佳餚?”徐宗文與郭裳攜手同行,來到建康城最大的一家酒肆——太平樓。
郭裳也不多言,只是說去了就知道了。
結果當太平樓招牌的魚生上了上來徐宗文方才恍然大悟,沒想到這郭子衿不僅和自己能夠談到一起去,連同口味都這般的相近。
不錯,郭裳給徐宗文推薦的魚生就是徐宗文在臨淄的太平樓裡就已經吃過幾次的榮耀秋菊。
“這就是榮耀秋菊吧?”
“將軍怎麼知道這是榮耀秋菊?”郭裳怔了怔,忙活半天一大早從烏衣巷趕過來嘗的就是這頭一道榮耀秋菊,沒想到徐宗文已經見識過了,郭裳一下子倒是有些小小的失望,感覺自己出了醜。
徐宗文雖然不善交際,但是基本的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他見過裳臉色有些難看,忙安慰道:“無妨,這太平樓的魚生可是一絕,能夠在建康城裡再吃上一回,也是一樁幸事。”
聽徐宗文不以為意的口氣,郭裳終於展開了笑顏,他忙問徐宗文是怎麼知道這榮耀秋菊的。
徐宗文略微想了想,解釋道:“今年二月我以巡視蘭陵郡東莞郡防務為名向朱使君提出北上,實則是探查青州秦軍的虛實,潛入臨淄城後在臨淄城的太平樓吃了一回,才知道那是太平樓總掌案十三先生親手所創,而那幾日總掌案十三先生恰好就在臨淄,想來那日我案上的榮耀秋菊便是出自十三先生之手。”
榮耀秋菊上來之後,徐宗文用案腳擺放好的青玉箸輕輕夾起一片沾了些許瓷盞裡的茱萸醬,一點不剩地放入嘴中細嚼了起來。
“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上品,這榮耀秋菊當真是一絕!”
郭裳也嚐了起來,“原來如此,臨淄之戰,將軍收復青州,訊息傳回建康,百姓們都稱讚將軍智謀百出,乃當世之韓信。”
徐宗文釋然一笑:“哪有哪有,我怎麼能與韓信那樣出色的兵家相比較?”
確實,人家韓信得到了黃石公的三卷兵法傳授,不僅天資聰穎,而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最終遇到了漢王劉邦,被拜為大將軍。之後,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擊敗名將章邯,攻佔關中三秦之地,擒魏、取代、破趙、脅燕、東擊齊、南滅楚,幫助漢朝一統天下,那樣的人才被後世奉為兵仙。
徐宗文呢?
不過是腦子裡裝了幾本兵書加上後世無數的戰例,還有熟知歷史程序,所以因地制宜,出兵果斷迅速,出其不意,往往也就收到了事半功倍之效。
這只是僥倖,徐宗文北伐以來的所有戰鬥基本上都是他主動而敵人被動,甚至遇到慕容垂那樣在遇到徐宗文之前終生未曾一敗的強敵,徐宗文也能從容面對,積極謀劃,最終戰而勝之,不得不說也少不了運氣成分。
可是,運氣又何嘗不是實力之一呢?
“將軍,不知將軍對眼下建康城的局勢如何看待?”郭裳飲了一杯桑落酒,突然發問。
徐宗文朝外間探了探,這是太平樓的一間雅間,極為私密,沒有主動吩咐,太平樓的小廝是決計不敢擅自闖入的,這也是朝中大臣為什麼會紮了堆似的往太平樓擠的原因。
徐宗文凝視著郭裳,很認真,他道:“先生為何談論起了朝政?”
“將軍縱橫疆場,此乃良將,若是能懂一些朝局,便也可成為一名政客,將軍若是軍政皆通,就是裳心目之中的那個人,那樣才能讓裳徹底下定決心!”郭裳也看著徐宗文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坦然。
原來今日到這太平樓品嚐魚生是假,考驗自己才是真啊!
徐宗文將案上的酒壺推到空處,指著酒壺道:“此為當今陛下,有了陛下方有了這大晉。”
郭裳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表面上看有了皇帝才有百官,而且當今這位陛下雄姿英發,對皇權非常敏感,醉心於權謀,熱衷於爭鬥,是個不能小瞧的角色,是大晉南渡以來真正擁有一些權利的皇帝。
緊接著,徐宗文又撥開四個空盞,望著郭裳道:“此四盞為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龍亢桓氏與太原王氏。當今政局乃太傅謝安執掌,陛下只能管一些平常政務,軍政大權都由太傅操持。龍亢桓氏掌十萬西府兵,居荊州,控長江上流,不可小覷。陳郡謝氏的手中也有七八萬的北府兵精銳之師,而且陳郡謝氏已經和龍亢桓氏結盟,雖然桓氏家主桓衝逝世,但是眼下的桓氏需要與謝氏和衷共濟,共度難關,這聯盟暫時不會有所變化。琅琊王氏近二十年來已經不在中樞,然而其門生故吏遍佈天下,琅琊王氏的影響力甚至是能夠與當軸的陳郡謝氏不相上下的!太原王氏的崛起也勢不可擋,尤其是王國寶與會稽王甚至是當今陛下關係匪淺,太原王氏與皇室聯手,很有可能會將陳郡謝氏取而代之……”
徐宗文把士族門閥的勢力分析了個遍,郭裳在對面也聽的津津有味,深以為然,畢竟徐宗文腦子裡對晉末時局還是十分了解的,歷史程序最終也證明了繼王謝庾桓之後,太原王氏成為士族黑馬,一躍而成為最後一個當軸士族!
“將軍所言切中時弊,士族把持朝政的局勢在將軍心中已經一目瞭然了。”
“不過,將軍還漏掉了一點。”郭裳前一句還在誇徐宗文對局勢分析透徹,後一句又讓徐宗文雲裡霧裡,不知所云了。
徐宗文忙問:“不知子衿所言,我是漏掉了什麼?”
郭裳提手指著徐宗文:“將軍漏掉了將軍自己。”
“我?”徐宗文茫茫然,後知後覺大笑起來,也是太原王氏是一匹黑馬,徐宗文自己又豈不是另一匹黑馬呢?
郭裳起身關上雅間的窗,回過身來坐下:“大風起於青萍之末,將軍趁淝水之戰契機乘雲直上九霄,一路轉戰南北,收復了數倍於大司馬桓溫所獲的的土地,立下了國朝以來前所未有的功勳,又與陳郡謝氏交好,太傅壽宴那晚又結交上了龍亢桓氏的未來家主,手握數萬強兵,坐鎮故都洛陽,被當今陛下看重,年僅弱冠之年,便成為刺史一級的朝廷高官,比曲陵公荀令則還要更年輕成為州伯,難道還不能算作一股勢力嗎?”
桓玄是桓溫幼子,他確實是桓氏家主,只是年紀太小,職權由幾位叔父代掌,但是桓溫的爵位和一切都是由他繼承的。
曲陵公荀令則,就是前任潁川荀氏家主荀羨,尋陽公主駙馬,當今陛下的姑父,年方二十八歲當了刺史,這是官方記錄,現在被徐宗文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