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毛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節。”

徐宗文手裡攥著一杆節仗,這就是相當於尚方寶劍的節,可斬殺兩千石以下官員,也就是五品以下官員!

“將軍恩寵日隆,今日之後便是眾矢之的,有進無退,註定只能逆流而上了。”

徐宗文回首相顧,說話的正是等了他許久的侍御史郭裳。

“還未恭賀將軍大喜!”郭裳長長一揖。

徐宗文上前扶起郭裳,“子衿,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多禮?”

郭裳笑道:“禮多人不怪嘛!”

“子衿,我要離開謝府去桓使君那裡借住幾日了,你是否願意隨行?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還有很多問題需要你來幫我解惑。”

郭裳望著徐宗文:“顧所願也,不敢請耳!”

“將軍手中這節仗?”郭裳發覺徐宗文手中的節仗,好奇問道。

徐宗文賣了一個關子,用手抵住唇:“回去再與你細說。”

烏衣巷,謝府。

入冬以來,謝安的身子越發的沉重了,初見徐宗文時還能獨自行走,到了歲末大朝結束當日就得靠五弟謝石攙扶,夜裡用了宵夜後更是動彈不得,只能躺在榻上,還能說會話,但是病勢嚴重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

太傅謝安染病臥榻的訊息在建康城不脛而走,再經過有心之人從早渲染,搞得謝安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似的!

“一定是有心之人捕風捉影,盼不得兄長安好!要是讓老夫知道了非得重重嚴懲!”謝石聽到傳言,氣的大發雷霆,倒是謝玄雲淡風輕。

根據太醫令所說太傅謝安只是偶感風寒,加上肺疾復發,這引發了一場大病,只要春季好生調養,到了夏季便會行走如風,與常人無異。

謝石自從淝水之戰之後,自覺有功於朝廷,加上上下賄賂成風,他在朝中的影響力一下子上升了一大截,性情大變。

從前那個守禮謙虛的大都督謝石全都消失不見,轉變成了一個以私利為重,貪婪成性之人!

當兄長謝安病倒時,他擔心著那些牆頭草計程車族會轉投他人,他不停計較著得失,生怕因此而損失了什麼。

“郎君,徵北將軍前來辭別。”管家謝安的腳步輕到讓人聽不見,倏地出現在謝玄身後。

謝玄雙手揉搓著哈著氣取暖,怔了怔嗯了一聲:“讓他稍後,我即刻就去。”

“諾!”

再怎麼說也是從自己手底下出去的人,謝玄對徐宗文是好感頻增的,不知為何,徐宗文取得成就越大他就越發的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

謝玄沒有驚動五叔謝石,要讓他知道徐宗文在太傅謝安看似病重之時離去,免不了會多想,要是起了口角可就不美了。

徐宗文在謝玄的心裡早就是陳郡謝氏的人了,當今的晉廷能夠與他一起主持北伐,有能力完成北伐大業的也只有徐宗文這員虎將了。

徐宗文在廳堂裡坐立不安,他的視線明裡暗裡都聚集在門口,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在眼下這種時局微妙的時候離開謝府,可是桓伊那位岳父大人相邀,盛情難卻,他只能去桓府。

其實離開太極殿東堂時,晉帝曾說要在建康賜予徐宗文一處宅邸,可是被徐宗文婉言謝絕了。

徐宗文的理由是他是武將,一旦邊關有戰事他隨時隨刻都要趕赴前方,所以在建康也待不了多久,再者他心繫老母,想回一趟京口老家,若不是整頓禁軍在即,他早就向皇帝辭行了。

所以在建康置辦一座宅邸,更多的時候是閒置,這樣靡費,還不如不要。

晉帝認為他年少成名,弱冠之年身居高位卻能節儉自身,實在是難能可貴,對他更寄予厚望!

“宗文!”謝玄踩著步子呼喊著徐宗文的名字,已經進了廳堂。

徐宗文起身迎了上去,“都督!屬下今日就要告辭了,實在是桓使君那裡推脫不了,所以不得已才來辭別,叨擾貴府多日,實在是屬下的不該!”

謝玄擺了擺頭,抓住徐宗文的手:“我已經知曉,你安心離去便是。”

“太傅的身子如何了?”

“你放心,太傅雖然年歲大了,但是身體並無大礙,料想調養月餘便可痊癒了。”

“那便好。”徐宗文抽出手從袖子裡掏出一封禮單:“這是屬下的一點心意,請收下!”

謝玄蹙了蹙眉,埋汰道:“宗文,怎麼連你也如此市儈了起來?這些世俗之物何必呢?”

“都督,既然是人又如何能免俗呢?”徐宗文意有所指,謝玄也不說話了,當面開啟了禮單。

好傢伙!

上等絲、絹、帛、緞各五百匹,各色金銀玉器不等,珊瑚、如意、夜明珠等珍奇各十餘件,還有大師佛圖澄翻譯的好幾部佛經。

這位佛圖澄大師享譽四海,他是西域人,大概出生在魏明帝太和年間,在烏萇國出家,此後一直譯經、傳教,卒於石趙末年,活了近一百二十歲!

這位佛圖澄大師不僅活的長,而且非同凡響,他善誦神咒,能役使鬼神,徹見千里外事,又能預知吉凶,兼善醫術,無所不通!

這樣的鬼神一般的存在,他留下的佛經價值那是無可估量的!

“這也太貴重了!”謝玄合上了禮單,他是真沒想到徐宗文一出手這麼大方。

不過想想也合理,畢竟徐宗文連戰連捷,拿下了那麼多秦國城池,秦國府庫裡的寶物恐怕堆積如山了,拿出這些對於徐宗文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徐宗文笑,他離開前只說了一句:“謝氏與我有大恩,這些只不過是九牛一毛。”

徐宗文的話讓謝玄陷入了深思……

桓府大門外,徐宗文帶著一行人剛趕到,桓伊帶著夫人王氏,兒子桓肅之還有一大群桓氏的人等候在府前。

“宗文,可讓我好等啊!”桓伊笑迎道。

徐宗文見了這麼大的仗勢,哪裡還能在馬上坐得住?立刻就翻身下馬上前拜見桓伊和桓氏一家人。

俗話說醜媳婦總得見公婆,可徐宗文這個準女婿這回也不得不直面一次桓府的一家男女老小了……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還有大兄!”徐宗文轉了一圈沒有見到桓伊的女兒,臉色有些黯然。

“徐郎!”王氏與桓肅之都面帶微笑。

桓伊的夫人王氏久在建康,什麼場面沒有見過,什麼奇奇怪怪的人沒見過?

這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就修煉的爐火純青了!

所以,王氏她一見徐宗文東張西望,就知道徐宗文肯定想見自己家的掌上明珠了!

“徐郎是在找容兒吧?”王氏掩護嘴偷笑。

桓伊這才反應過來,他拍掌叫道:“這丫頭躲在閨房不肯出來,宗文你可別介意,待會兒我讓你們二人見上一見。”

王氏拉了拉桓伊,後者搖了搖頭:“無防,無防!陛下親自賜婚,此等大事怎麼可能會有變數?再說了宗文一表人才,文武兼備,我就認了這一個女婿了!”

桓肅之在偷偷打量這位未來妹婿,見徐宗文舉止有度,氣勢恢宏,正暗自讚歎。

“大郎,帶宗文先去安頓。”桓伊對桓肅之吩咐道。

“諾!父親!”

徐宗文正要跟隨桓肅之入府,忽然想起身後還有一大幫子人,只得停下腳步一一介紹起郗儉,郭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