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衙役都到哪裡去了?錢唐令沒有徵集民夫添堵決口嗎?整個錢唐縣還有沒有能管事的?”面對徐宗文直擊靈魂的三連問,回答他的只是堤壩上烏泱泱一片哭喊聲。

徐宗文心中焦灼,這麼多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災民,這麼一大片被江水淹沒的良田和民房,他眼中腦中一片茫然!

“龐白,龐白人呢?”徐宗文四處打量,正在找人呢!

龐白聽到召喚,如同幽靈般從徐宗文身後躥了出來,“將軍,屬下在!”

徐宗文望著他,“建康來的人馬都到了沒有?”

“回將軍,已經到了,正往這趕呢!”龐白滿臉認真,這可是大事,他一直安排錦衣衛的人負責跟進。

徐宗文也不提別的,只是道:“讓他們加快腳程,一個時辰內本刺史必須要見到人!”

沒過多久,加急趕來的錢唐令丁泰率領整個錢唐大小官吏趕到了錢唐大堤上來參見新任揚州刺史的徐宗文。

“參見使君!”

徐宗文伸手虛抬,面無表情道:“都免禮吧!”

距離災情發生已經過了大半個月,凍死餓死以及淹死的老百姓多達數千,上萬人流離失所,可是眼前的這群官僚卻一個個穿戴整齊,面泛紅光,油頭滿面,一個個肥頭大耳,臉色也沒有任何疲憊之色。

徐宗文爬上大壩,上了堰口決口子,住了步恍然回顧:“錢唐的百姓在受苦受難,你們這些父母官卻是氣色不錯嘛!”

聞言,錢唐令丁泰清癯的臉泛上一絲苦笑。

縣丞沈殷口中喃喃說道:“差事得辦,可我們也得吃飯睡覺不是……”

徐宗文打量著站在丁泰身左的圓臉白淨的沈殷,使勁的搖了搖頭,眾官吏一頭霧水,都不明白徐宗文為何意?

“使君,聽說使君此次前來錢唐帶著五萬石糧食,不知道糧食此時到了沒有?”縣尉朱禎出口提問。

糧食麼?徐宗文斜睨了朱禎一眼,他疾步上前用強有力的雙手死死地拽住朱禎的領子大聲質問道:“你們還有臉提糧食?餓死了那麼多災民你們為什麼不賑災?”

錢唐大小官吏被徐宗文突如其來的怒火和霸氣的舉動給震懾到了!

見徐宗文口氣錢唐令丁泰腦門子冒出了汗,他小心翼翼回道:“使君,災情一起,下官就已經拿出了糧倉一半的糧食救濟,但奈何災民實在是太多!根本就支撐不了幾日,所以——”

後面的話,丁泰說不下去了,他也沒有信心和膽量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那些話終究是在給他們自己找藉口,找理由。

“拿出一半的糧食,你就可以洋洋自得了嗎?”

“拿出一半的糧食,你就可以坐視剩下的災民活活餓死了嗎?”

“拿出一半的糧食,你就認為已經盡到父母官的責任了嗎?”

“拿出一半的糧食,你就以為可以逃脫大晉律法的制裁了嗎?”

徐宗文鬆開朱禎,對著錢唐令丁泰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責問,逼著丁泰步步後退,不敢與他直視!

朱禎心中狐疑,忍不住犯起了嘀咕:“這個徐驍如此咄咄逼人,他到底要怎樣才肯善罷甘休?”

“使君,何必呢?朝廷的賑災糧不是已經到了嗎?眼下應當是以賑災為第一要務吧?”朱禎壯著膽子說了一句。

徐宗文真的想笑了!

這些地方官還真會打算盤。自己的轄區出了事,遭了災,自己不想法子,全等著靠朝廷救濟。

真當自己是生意人吶!

這樣的地方官要來有何用處?

大晉朝要是全都是這樣的官員,還不早就亡了國了。

“來人,將錢唐縣尉朱楨拖下去砍了!”徐宗文倏地下了一道命令,讓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清醒了!

“使君,朱禎是錢唐朱氏的人,真的要動手嗎?”錢唐令丁泰望了一眼餘與徐宗文頂牛的朱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錢唐朱氏?皇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一個錢唐朱氏就像翻了天了?想做什麼?錢唐朱氏想造反嗎?”徐宗文毫不在意的說道。

朱禎大聲反抗著:“徐驍,你休要血口噴人,隨意給我們朱氏胡亂安上罪名!”

徐宗文看都不看一眼,“本刺史需要給你安排罪名?你還真看得起你!”

“我是朱氏的人,你不能這麼待我!”

徐宗文回過身子,環視著瞪了圍觀的錢唐官吏們一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朱禎身上,他笑問道:“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八品錢唐縣尉,本刺史手握大晉天子所賜的節仗,兩千石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你不過是三百石的微末小吏,是誰給你的勇氣和膽量來頂撞本刺史的?”

“說出來,本刺史替你做主,立刻砍了他。”

“徐驍,你,你當真要殺了我嗎?”朱楨語塞了,看到徐宗文手下面露兇光的狼衛上前,他真的怕了!

“都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本刺史雖然不是君子可也不是那言而無信的小人,說了要送你一程又怎麼能食言呢?”

丁泰稽首拜道:“使君,朱禎他狗眼看人低,得罪了使君,請使君看在他是朱氏之人的薄面上,饒他一命!”

“什麼時候錢唐丁氏也為朱氏馬首是瞻了?”

“朱禎枉為錢唐縣尉,坐視百姓受災而不派遣人馬修築堰口決口,嚴重瀆職,且頂撞上差,平日裡仗著縣尉一職犯下敲詐勒索,欺男霸女,侵佔民宅等各種不赦之罪,本應檻送京城,由御史臺、謁者臺、廷尉共同審理定罪。”

只是押送建康,而不是就地處置那就說明還有機會!

圍觀的百姓都認得朱禎,畢竟朱禎惡名在外,錢塘境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聽說徐宗文要把人檻送京城建康,百姓們心裡老大不樂意,這種人渣死不足惜啊!

憑什麼要費這麼大氣力送去建康受審?

朱諶倒是心裡樂開了花,只要不是當場伏法,離開了錢唐地界離開了徐宗文的視線,再讓朱氏的人上下打點一番,很快就會被無罪釋放,歸還錢唐,然後重新操持一個新的營生,繼續為非作歹,繼續逍遙法外!

人人心中都是不同的想法,可是他們都忘了,徐宗文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事還沒有定論!

徐宗文咳嗽一聲,“本刺史什麼時候說就讓朱禎檻送京城受審了呢?那隻不過是依據舊例,鑑於朱禎之罪影響惡劣,禍害了錢唐一方百姓,本刺史要以使持節之勸將其即刻斬殺,以此謝罪深受其害的錢唐百姓!”

圍繞著徐宗文的錢唐大小官吏大眼瞪小眼,一個個交頭接耳,都不知道徐宗文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好,好啊!”

“殺了他,殺了他……”

“該死的貪官,殺了好啊!”

“朱禎早就該殺了,大快人心吶!”

“張三,拿著本刺史的節仗,把朱禎押到堰口給我砍了,屍首就扔到江裡,就當是祭奠枉死在這場大水的上千百姓們的冤魂。”

“諾!將軍。”

徐宗文再不吭聲,朱禎被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拉下去砍頭,錢唐縣的大小佐吏嚇得雙腿打顫,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全都往後退縮,更是低著頭不敢言語,生怕被徐宗文看不順眼,馬上就拉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