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校尉……”

當四五名幢主一同進入李蠻屋中時,都不約而同用異樣的目光望向了跪坐在李蠻身後的韓勳。

此時韓勳與李蠻二人相距非常之近,而且韓勳相貌出眾,任由旁人來看二人的關係都非同一般,於是幢主們心中都有了一些猜測!

“不知校尉找屬下有何要是吩咐?”幾個幢主還不知道晉軍已經兵臨城下,一個個有樣學樣在武關城內醉酒笙歌,貪戀聲色,不問兵事。

李蠻自然也不知曉晉軍準備攻打武關,在他看來晉國如今高調打著北伐旗號,肯定是往中原,往冀州方向進軍,怎麼可能光臨他這個小小的武關呢?

而且,現在的李蠻身上有兩個身份,他既是秦國的校尉,還是燕國的安南將軍。

就在一個月前,燕帝慕容衝從長安出發追擊秦國太子苻宏走的便是武關通道,他也就在苻宏離開武關前往上庸之後歸降了燕國,被慕容衝封為安南將軍。

雖說慕容衝在上庸大敗,可是燕國勢力龐大,不論是剛拿下冀州的慕容垂,還是在關中立足的慕容衝,都不可小覷!

只要慕容垂慕容衝這對叔侄合力,復興燕國不成難事,李蠻認為日後一統天下的一定是慕容家,一定是燕國!

“對對對,”李蠻小心翼翼地側過頭詢問韓勳:“桓郎君,您要見我的屬下倒是所為何事?”

聞言,眾幢主心中一驚,這個男寵在在校尉的心中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韓勳的目光如同利劍,他掃視著屋內的五名幢主,同時手中的短匕也不曾鬆開一分力度。

良久,韓勳終於下定決心,他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諸位,實不相瞞,在下韓勳,是大晉驍騎軍朱雀營副將。今日到此不為別的,是為了解救諸位的性命!”

“譁——”

當韓勳自報家門時,不只是幢主們,就連李蠻也震驚不已!

“你,你竟然是晉軍!”眾校尉準備拔劍,卻發覺腰間已空,這才慢慢想起來在進門之前他們便聽從李蠻的命令交出了隨身攜帶的佩劍。

不錯,讓幢主們交出武器再進屋內的命令就是韓勳強行讓李蠻下達的。

“不要慌張嘛諸位,畢竟這裡是武關,你們怕什麼呢?”

“對了,千萬不要太大聲,我的膽子比較小,萬一我被你們嚇到了,手一抖,你們校尉的小命沒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韓信一邊打趣的揶揄著幢主們,同時逼迫著李蠻起身,此時眾人才隱約看見韓勳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抵在裡面腰間!

“嘖——”

幢主們立刻開始驚慌起來,但又不能弄出太大動靜,只能一個個唉聲嘆氣,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確實是不好受的。

不過一想到韓信方才所說,他們的腳下是武關,這麼一想也讓他們的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

對啊,這裡畢竟是武關,而且對方也沒有暴起殺人之類,反而是平心靜氣的和自己談判。

“你們或許還不知道,我們五萬大軍早在昨日便抵達了嶺山,而你們的武關駐守兵力總計不過三千,而且都是一些未經訓練,沒有上過戰陣的民壯。”

“大晉朝北伐西征的詔書已經遍發天下,早在半月前我們遍已經攻取河東三郡,現在潼關也已經被我軍奪取,慕容衝從上庸狼狽逃回關中的事情想必你們也知道了,不是我信口開河。”

天樞營和招搖營奪取司州以西的河東三郡的訊息已經傳到軍中,而奪取潼關一事雖說是韓勳扯皮唬人的,但其實也已經成為了事實。

“如今最好的選擇就是你們主動開啟城門,迎接王師入關,如此你們還有機會將功贖罪,否則等我們大軍攻破城關之日,就是你們項上人頭落地之時!”

“何去何從,你們都是聰明人,該如何做也不用我教你了。”

聽到潼關失守,眾人大驚!

潼關一破,關中門戶大開,晉軍入主關中已經是大勢所趨,再不能阻擋。

武關本就狹小,而且兵力不足,戰力低下,晉軍又多達五萬,負隅頑抗殊為不智,與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幾乎無異!

眾幢主們逡巡著屋內屏風和四周,似乎在擔憂什麼麼,良久,其中一人當先跪下向韓勳請降:“既然上國天兵已至,天命不可違,在下願意率部下七百人歸附驍騎軍,向將軍乞降。”

覺察到周邊沒有埋伏,不像是自家校尉佈下的陷阱,其餘幾個幢主也都有樣學樣,紛紛下跪投降。

見此狀況,李蠻雖然心中生怒,但是也沒有表露出來,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我家主公唯才是舉,不論門戶。既然你們願意歸降,那就是驍騎軍自己人,只要你們之中有願意為驍騎軍效勞者,我自會向將軍和主公舉薦你們,只要你們能夠建立功績,主公賞罰明斷,不吝賞賜,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我等願意遵從將軍號令!”四個幢主先後跪下請降,此時韓信的目光落在最後一箇中年幢主身上。

此人鬚髮皆白,看上去至少也已經五十歲,這樣的年紀擺在這裡,卻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幢主,這讓韓勳十分好奇。

似乎是感覺到了韓勳太過炙熱的目光,那老幢主身子緩緩下拜,雙手合著向前行禮:“在下亦願意歸降大晉。”

老幢主的動作十分僵硬,話語也隱藏著些無奈,透露著一絲勉強。

當然,同時也可以看出這老幢主的腿腳十分不便。

韓勳在經過驍騎軍武選之後還參加過徐宗文親自制定的訓練,其中有一項非常讓韓勳著迷,那就是針對敵人心理的訓練。

徐宗文的特訓科目裡包含了對敵人表情捕捉,對敵人心理刻畫,對敵人基本資訊挖掘等等。

老幢主的一舉一動自然是沒能逃脫得了韓勳的暗中觀察,他一面接受著老幢主的投降,一面對其心存提防,不敢小覷!

既然眾幢主都已經同意投誠,韓勳自然也沒有繼續挾持李蠻的理由,見狀的李蠻立即大呼:“將軍,我李蠻也願意降晉吶!請將軍饒我一命!”

言未畢,韓勳一腳將其踢開,收起匕首後他傳令眾幢主:“將李蠻綁了,然後集中你們各自人馬,午時初刻隨本將一同開城迎接諸葛將軍。”

“諾!”聞言,幾個幢主***先上前捉主李蠻,也不知哪裡來的繩索,李蠻當即被五花大綁起來。

韓勳仔細一瞧才發現,好傢伙!

這幾個幢主竟然慌不擇機的抽了身上的革帶給李蠻綁上了,這可真是……

“你叫什麼名字?”韓勳叫住了最後一個離開的幢主,同時接過所有人手中的符節與令牌。

那幢主面白無鬚,看上去二十出頭,聽到聲音停下腳步回頭躬身答道:“小人李奉節,現任子幢幢主。”

列國各軍,自軍自營乃至於各幢各隊,多以以天干地支為名。

“那位年紀最大的幢主你可認識?”諸葛侃特別留意了老幢主,對他的情況十分上心。

李奉節如實答道:“將軍說的應該就是陳校尉,李校尉為武關守將,他便是副將。”

“你是說除了李蠻這個校尉,還有個陳校尉?”

“校尉陳通是上一任武關將軍,因為李蠻主動投誠了燕國,被燕皇任命為校尉,成為守將,軍中不少人為此不服……”

原來如此!

諸葛侃皺了皺眉頭,如果那人只是個幢主倒也翻不起什麼風浪,如果是個威望可以與李蠻相比之人,或者是比李蠻更有號召力,那麼一旦此人三心二意,晉軍成功受降入關可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武關,某處營房。

校尉陳通身穿黑色的甲冑,但卻拄著一根柺杖,瘸著腿站在營房空地上。

稍稍敷衍完韓勳之後,他便急忙趕回了自己的營房。

此時,他望著集合的八百秦兵,眼神前所未有的銳利,高聲說道:“南人欺我太甚,晉將韓勳更是以獨自潛入武關蠱惑李蠻那個,逼迫我等臣服,不降者便要屠殺!南人斥我等為異族胡虜,勢要誅除,我們與南人勢不兩立,決不投降!”

“等老夫殺了韓勳,滅掉晉軍,便帶領你們回蜀中老家!”

“每個人,賞一萬錢。”

老陳通左手一揮,高聲道:“氐人還有血性嗎?”

“殺!”

人群前方,陳通下屬率先喊話。

“殺!殺!”

一個個秦兵,眼神兇狠,紛紛高聲呼喊了起來。

這支八百幢八成以上由蜀中氐人組成,還有一些匈奴人,唯獨這個校尉陳通是一個漢人,只因他是前任武關守將,曾經還是秦國大將軍鄧羌的侍從!

這些幢兵,大部分都是從鄧羌手下的關中軍出身,一直追隨陳通。

後來,秦王苻堅頒佈遷徙令,大肆遷徙氐人分散各地,關中軍也在其中,被分到各州郡,協守城防,陳通則被委派到武關。

“出發!”

陳通立刻下令。

他走在了最前面,一瘸一拐的走出營房,這傷是他當年追隨大將軍鄧羌和丞相王猛滅燕時所負,那一戰他身先士卒,親自陣斬十一人!

為此,他左手少了兩顆手指,斷了一條腿。

帶著往昔的記憶,陳通緩緩登上馬車,帶著八百秦兵朝城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