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南城大營。

“將軍,我們當真要投降晉人嗎?”

一身戎裝的江陽太守李丕端坐中軍帳內,看著任權的回覆,一旁的校尉急忙問道。

數月前從巴郡傳來了訊息說晉國荊州刺史桓石民率領西府兵有襲擊蜀中的打算,益州刺史王廣聞訊之後特命任權修繕城防,堅守禦敵。

可後來任權不知為何突然回軍殺入成都,打了秦軍一個措手不及,他入城之後當即斬殺了刺史王廣,宣佈易幟歸附晉國,自領益州刺史一職,帳下也多歸附之輩。

彼時江陽太守李丕奉命進入成都,輔佐王廣防守成都,王廣一死任權為了拉攏李丕將約定與他平分府庫,共掌益州!

但其實二人都心知肚明,這一切不過是口頭約定,好似風中落葉,無邊無際,隨時會落地。

“我就知道任權貪生怕死,是個賣主求榮的反賊!是你們非要我再去聯絡。如今如之奈何?今時我們手中只有五千人馬又駐紮在南城一隅,外無援軍內無接應,可以說我軍已經陷入了兩難之境!”李丕躊躇滿志,眉宇間隱藏不住的擔憂。

見主將猶豫不決,先前那校尉再次開了口:“秦人不懼死,將軍,我們願意追隨將軍,請將軍下令吧!”

“追隨將軍,誓死不降!”

“追隨將軍,誓死不降!”

……

就在李丕與江陽兵諸將校還在預謀作亂之時,一軍士跑進了益州刺史府,那軍士口中慌張的喊道:“江陽兵反了!”

“何事竟如此慌張!慢慢道來。”郭裳對那士卒說道。

軍士將探子送來的情報通報給了郭裳:“啟稟大祭司,根據探子來報江陽兵各營在今夜戌時初刻便開始集結,此刻李丕與諸將已在密謀開啟城渡江從沙頭津逃回江陽阻擊西府軍西進……”

“李丕果然坐不住了。”

聞言,任權嘆了口氣:“若非亞父早有安排我們也不可能在李丕動手之前得知詳情,看來我們與江陽兵這一戰不可避免了。”

任權口中的安排不是別的,自然是錦衣衛安排在江陽軍中的細作。

畢竟都曾同朝為官,任權想的是能一同歸附晉國同享富貴安享太平那是再好不過,現下李丕既然已經回不了頭那他便也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斜陽西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巴郡至成都的官道上,一支裝備精良軍隊正排列成一字長蛇隊急行軍。

荊州中兵參軍晏謙策馬來到中軍處荊州刺史桓石民的身邊,他步入賬中稟告道:“啟稟主公,我們已經進入了成都境內。”

桓石民抬頭看著逐漸陰暗的天空,又看看周圍茂密的叢林,看到前面有開闊地帶,便下令說道:“傳令讓各軍紮營休息。明日寅時造飯,卯時拔營行軍!”

“諾。”晏謙聽罷,騎馬去傳達桓石民的命令。

桓石民轉頭對跟在自己身邊的竟陵太守趙統吩咐道:“趙統,速派斥候查探成都附近是否藏有敵軍伏兵。”

“諾,屬下這就去!”話畢,趙統帶著幾名家將脫離的隊伍,朝著行軍處前頭策馬奔去。

桓石民望著遠去的趙統,對傳令兵說道:“傳我將領,大軍駐紮休息後,各軍將領應做好巡營工作,同時還要加強警戒。若有差池,嚴懲不怠!”

“諾!”傳令兵在接到軍令後,立刻行動起來。

等大軍徹底安頓下來,眾將已經完成了軍令前來中軍大帳覆命並商討明日行軍計劃。

此時中軍大帳中站滿了西府兵的將領,只有距離較遠的左下站著一個臉生的胥吏裝扮的年輕男子。

“明日,你部按約好的時辰進入指定位置,如若成都不降便從東面殺出,以助我大軍圍城……“

“諾!”

“你部用了餐食後拔營向北,渡河後迅速包抄……”

“全軍精騎集結完畢暫留中軍聽候命令,其餘各部依舊卯時拔營。”

“諾!”

“安排將士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寅時二刻造飯用餐,卯時一刻集結隊伍攻城!”

卯時就是凌晨五點,那個時候正是人們精神作為懈怠的時候。

桓石民準備在這個時間點給成都來個突然襲擊,爭取一戰奪取益州首府。

“末將遵命!”晏謙等將校在聽到桓石民的吩咐後,便下去安排。

“諾……”

中軍大帳前,桓石民望著正離開軍營的諸將,片刻之後又將視線轉向了遠處,此時左下那年輕胥吏的眼神這才漸漸犀利起來。

“龐從事!”桓石民喊道。

“下官在!”錦衣衛刺奸司從事龐翼應聲抱拳而出。

桓石民將將坐下,他臉帶笑意:“朝廷大軍能夠順利奪取巴郡進軍成都子衿先生此番功勞最巨,我欲在戰事結束之後向朝廷表奏子衿先生為荊州長史……”

龐翼心中一驚,郭軍師受主公信重已任大司馬幕府軍師祭酒一職,桓石民要表奏他去荊州為官這不是明目張膽與主公爭奪士子人心嗎?

思量再三龐翼恭敬地解釋道:“我家軍師自是智謀出眾之睿者,這一點使君已然心有領會,平定益州光復蜀地自是朝廷大計,亦是此次西府兵出征之由。是故,我家軍師奉主公之令不遠千里前來軍中為使君建言獻策,如今大事可定,將軍卻要強留軍師豈非是違逆人心之舉?”

“這怎麼是違逆人心之舉呢?本將軍邀請子衿先生擔任荊州長史一職可是真心實意的,再者這軍師祭酒乃是虛名,長史乃別駕之下一州之重職,或可領命治軍以伐不臣,或可為諸幕僚之長,這可是美差啊!”桓石民嘴角上揚,繼續試探道。

龐翼滿臉肅穆,他正視桓石民,話音中滿是誠懇:“使君此言差矣!我家主公與軍師乃推心置腹之友,刎頸之交,遠非普通主臣!”

“哦?”

“使君有所不知在我家主公尚未發跡之時子衿先生亦在京都建康擔任御史臺侍御史一職,彼時我家主公首破下邳,伐東海,徵彭城。捷報傳至於建康宮中,天子初聞詢問眾臣曰‘徐驍者何人?’諸臣默然,唯有我家軍師向天子稟奏詳情,然後太傅道出主公出身東海徐氏,乃故左將軍、江州刺史徐安期之孫,主公之名始簡在帝心。”

“由此可見我家主公與軍師雖未謀面卻神交已久,雖未相識卻如知己,我家主公與軍師之情深意切天地可鑑!”龐翼的話再直白不過,他是在替郭裳婉拒桓氏的招攬。

“如此,使君可還覺得我家軍師會離我家主公而去前來使君帳下效力乎?”

桓石民聽後雙眼精光流轉,出乎意料的是他臉上並未有任何慍怒之色,而是望著龐翼撫掌大笑道:“好一段主臣相知的佳話,”

“使君這是?”龐翼抱拳行禮轉身躬身問道:“故意考校於下官?”

“恩。”桓石民點了點頭,他收斂了笑聲問:“好了,我既已知曉了你家主公與軍師之間故事現在該聊聊你們錦衣衛的線報了。”

“諾!”知道桓石民方才所言只是試探龐翼瞬間放下了戒心,而一提起軍情龐翼又立刻恢復了狀態,他眼中異彩連連仔細回道:“根據我們潛伏在江陽兵之中的細作傳回的密報江陽太守李丕極有可能反叛,成都或許還將有一場不可避免的大戰,具體情形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