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東頓時氣笑,將目光轉向黃放,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後者的眼睛。

無論是在隱忍的那些年裡,還是在今日突破王階之後,他的這位大哥在他眼裡始終都不過是一個只會斤斤計較沒有絲毫格局難成大事的半桶水。

只會藉著自己的嫡長地位,頤指氣使將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裡。

尤其是在近年來家族內再無丁點違揹他的聲音,讓他的野心更是膨脹。

堂堂黃家雖不缺進入王境的名額,但是將兩位未達六階巔峰的年輕人送入其中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例。

“你看什麼看,在三位老祖的震懾之下,哪裡還輪得到老三你在這撒野。”

“何況你自己都已經說要脫離黃家了,大祖留你這個叛徒一命,難道你還不知道珍惜嗎!”

黃東不再理會狐假虎威的黃放,將目光重新投向大祖,平靜地問道:“大祖,你就沒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大祖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淡淡說道:“叛徒該斬,饒你一命已是最大的恩賜。”

黃東看著大祖的眼睛,能夠感受到那雙眼睛中透露出的失望憐憫以及似乎是遺憾的情緒。

但是卻沒有一種情緒叫做關懷,也沒有一種情緒是後悔。

黃東這才醒悟過來有一句話叫做法不責眾,而大祖又怎麼可能站在他這邊,讓自己廢掉黃放三人。

想通這一點,黃東仰天大笑身上氣勢再度急速膨脹。

這是黃東數十年來第一次揚起高傲的頭顱,桀驁不馴地看著自己的先祖自己的兄弟。

獨戰三名靈階後期三名王者其中一位還是王者中期而沒有絲毫膽怯。

“公道在人心,卻不在人世,同姓同族尚且沒個公平,那麼從今日起本王便以自己的雙手來追求心中的公道。”

“什麼平衡,什麼家族利益,全都見鬼去吧!”

說完黃東便在大祖的領域之中往前踏出了一步。

之所以被稱為天驕,那是因為擁有越階而戰的能力。

即便是王階,越階一戰又有何不可,以一敵六又有何不可!

金色紗衣之上,盤旋的金龍綻放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將整個黑夜點亮,成為黃家上空的一盞明燈。

“黃東,不要錯下去了!”

“黃東,迷途知返尚未晚矣!”

“黃東……”

伴隨著三位老祖以及黃放三人的厲喝,黃東的兒孫曾孫們的哭泣就顯得尤為悽慘。

一聲聲爺爺、太爺淒厲到極致,只為讓黃東束手就擒換來三位老祖的原諒。

唯獨不知何時艱難坐起臉上盡是血汙的黃煌一言不發,目光中的堅定是對戰鬥的渴望,是希望他這個爺爺能夠做一次自己能夠暢快地打上一場。

“戰吧!”

黃東一步躍上天際,大祖六人緊接其後。

“轟隆隆,轟隆隆……”

天空之中風雲變色電閃雷鳴。

不斷有爆碎的流火在徐徐墜落間消散於無形。

不斷有狂風呼嘯,在落入人間後又化作冷冷清風。

唯獨那些碎石,在破碎之後仍是擁有恐怖的力量,將地面砸出一個個深坑,毀去一座座樓閣。

唯獨有一道金光在不斷閃爍,時而耀眼時而黯淡。

只存於黃家上空的忽明忽暗電閃雷鳴,對於黃家之人而言,末日降臨也不過如此。

而這一場戰鬥打到這裡無論誰勝誰敗,都將對黃家造成難以承受的惡劣影響。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般惡果竟是黃家自己人帶來的。

天空之上,不知道何時又出現了數道人影,在觀戰的同時將越過黃家範圍的那些攻勢隨手化解。

所有人都在關注著天空中的戰鬥,唯有宋玉龍、蔡鐵寒、唐風吟三人目光從未離開過伊然和剛剛抱到伊然身旁的黃煌。

宋玉龍不斷從空間戒中取出一顆顆族中賜下的珍貴藥丸,往伊然和黃煌嘴裡塞去。

黃煌雖然悽慘,但至少還保持著清醒,說明他的傷勢還在可控的範圍內。

但是伊然卻讓他們手足無措,明明經脈強健氣息更是洶湧澎湃讓他們的精神力都無法探查,可就是沒有半點甦醒的跡象。

明明戰鬥到遍體鱗傷,戰鬥到身體破碎的伊然,到底在領域之中承受了何等恐怖的壓力,才會導致昏迷不醒。

臉色蒼白的黃煌,滿是愧疚地看著伊然說道:

“不要浪費藥了,伊然的傷不是吃藥能夠解決的,他肯定是遇到了需要依靠自己才能解決的問題。”

第一次感到自己無力去摻和閒事的宋玉龍,僵硬地坐在了黃煌的身旁,終於抬頭看向空中的戰鬥。

比起這場戰鬥的結果,宋玉龍更加擔心的是黃煌日後的何去何從。

是真的叛出黃家等待機會自立門戶,還是會被三位老祖強勢鎮壓,自此走不出黃家的大門,踏不進王階的門檻。

他們已經無力改變這場戰鬥的走向,只能將全部希望寄託在黃煌的爺爺黃東身上。

那個他們之前也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卻藏拙數十載的老人。

忽然間風停了火熄了,兩道蒼老的身影同時墜落地面。

兩人身體砸落在地面上又復彈起,幾次往復之後才終於倒在了地上捲起塵埃無數。

那是黃放和黃韜!

又是誰也無法想到的結果!

以一敵六的黃東竟是能夠先下兩城,擊落不可一世的黃放和黃韜。

從滿身塵埃都無法止住的鮮血來看,兩人的傷勢絕不會輕,甚至極有可能就像黃東之前所言,毀掉兩人的靈府廢去了他們的全部修為。

只是不知道黃東為此又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空中的轟鳴聲在兩人墜落後不光沒有停止,反倒是變得更加激烈。

為數不多能夠看清戰場的強者才能夠發現,為了重傷黃放和黃韜毀掉兩人的心府,黃東已經受了極重的傷勢。

肩胛骨上整齊地排列著四個血洞,血洞之上還附著淺淺的泥土,讓那四個血洞難以癒合。

誰說土系魔法最善防禦,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即便是土刺也能刺穿一切!

黃東面對土刺時,其實也有著其他選擇,可以閃避甚至可以硬抗。

可黃東就是沒有如此選擇。

因為他需要一個契機來破局,需要找機會盡快消減對方的有生戰力。

所以黃東在發現金龍紗衣無法擋住土刺之時,便任由土刺穿透了自己的身體,而黃東雙臂之上凝聚的拳罡卻是轟在了黃放和黃韜的心府之上。

那一刻黃放和黃韜目光中只有詫異,他們無法理解黃東的狠,也恨自己的大意和運氣不佳。

大祖的那四枚土刺本就是為了保護他倆,他們心中堅定地相信黃東會竭力抵抗土刺,要麼放棄進攻要麼耗費內勁抵抗。

甚至可以說就是因為大祖的出手,才讓他們託大到可以不用理會黃東的攻勢。

結局是兩人已經倒在了塵埃中,而黃東同樣也出現了不輕的傷勢。

四個血洞看上去悽慘,但真正影響黃東的是不斷侵蝕傷口的土元素。

即便黃冬在第一時間就用內勁強行逼出了絕大部分侵蝕傷口的土元素,但是殘餘的土元素仍然像是附骨之疽。

這是比毒藥還要更加可怕的魔法運用,一旦土元素侵蝕到體內侵蝕到經脈開始阻隔內勁的運轉。

無論擁有多麼強大的戰力,都將變得一文不值。

沒有內勁的武修,還談什麼戰力?

因此,需要抵禦土元素侵蝕傷口的黃東,同樣已經落入險境。

兩位後人當著他們的面被廢,三位老祖臉色皆是陰沉無比。

稀散的白髮,暗黃缺失的牙齒,臉上那一道道深刻的褶皺,全部象徵著他們的蒼老。

讓他們看上去像是從地獄歸來的惡魔,幾乎能夠成為小兒夜啼的夢魘。

二祖此時的怒意已經達到了難以抑制的地步,沒有多話只有宛若妖魔的嘶吼:

“死吧!”

一簇簇雷光綻放,在黃東身側盛開出耀眼的花朵,宛若星光點亮了整個天空。

雷光匯聚而成的花朵,讓很多人只記得它的美,而忘了它的恐怖力量。

“雷域!”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在二祖一聲怪異的嘶吼之後,所有的花朵盡數綻放開來,讓整個天空都只剩刺眼的白光。

即便全力防守,即便紗衣之上金龍在怒吼,仍是無法阻止黃東身上被炸出一簇簇血花。

黃東的身體在無盡的雷光之中被轟飛出去,雙臂之上一塊塊血肉在雷光之下被炸開被湮滅。

只是黃東連一聲冷哼都沒有發出,只是以雙臂護住自己的頭顱。

四祖看著被轟向自己的黃東,陰沉而衰老的臉上掛起猙獰的笑容。

“你的死期到了。”

沒有多餘的言語,只有暴動的火元素。

四祖朝著黃東伸出右手,五指之上是五簇色彩豔麗的火苗。

雖說只是五點火苗,但是其中蘊含的灼熱和破壞力,讓圍觀之人無不心驚。

三位老祖早就發現了那些前來圍觀的眾人,他們中好幾位都是隱藏在東篁城中擁有王階修為的老怪物,都是各個勢力的老祖。

而他們的強勢手段何嘗不是在告誡那些圍觀之人不要摻和黃家的家事。

而四祖眼神瞥向那些人,心中更加迫切地想要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手腕,向他們證明黃家除了煉藥術還有三位不容挑釁的老祖。

然而當四祖回過神,卻駭然地發現黃東竟是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前,耳中也在這時迴盪著黃東疲憊的聲音。

“四祖你太老了,老到戰鬥中都失神了。”

說話間四祖便是感受到胸口出現一股劇烈的疼痛,然後便是一口鮮血從嘴裡噴了出來。

黃東的拳,已經轟碎了四祖的心臟。

“老四。”

“老四。”

“四祖!”

四祖已經聽不清大祖他們心神震顫的話語,只感覺到在不斷流逝的生機。

“我死,你也得死!”

瀕死的四祖終是露出了暴虐的殺機,五指上的火苗劇烈燃燒化作火線,瞬間朝著黃東的心臟射了過去。

黃東只來得及左手一拳轟出,金龍咆哮,金龍拳!

然而拳罡轉瞬即潰,在火線之下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轟!”

下一秒黃東的身影便是出現在了地面,地面直接被黃東踏出了十數丈的深坑。

深坑底部的黃東右手抱著左臂,左臂卻是已經被火線直接射穿,從左手一直到小臂的血槽,小指與中指更是沒了蹤影。

空中的四祖,看著被自己毀掉手臂的黃東,臉上的猙獰漸漸消散撥出了最後一口帶著血沫的氣,身體無力地從空中墜落。

“老四啊!”

一面土牆出現在四祖的身下,將四祖的屍體送回地面。

大祖看向黃東的眼神佈滿殺機道:

“你不配姓黃,族譜之上將再無你之一脈,你是黃家的罪人!”

不同於大祖的威勢,二祖頭頂電光繚繞,一簇一簇在空中蔓延再不消散。

二祖看向黃東的目光就像是看著一個死人,話語冰冷地說道:

“讓你一脈之人,盡與你陪葬吧!”

黃東感受著體內已經枯竭卻還在被不斷土元素侵蝕的傷口,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疲憊。

當黃東看向不遠處,因為二祖恐怖的威勢直接被壓迫而死的曾孫,黃東的內心已經絕望。

在恍惚間黃東腦海中出現無數紊亂的思緒。

“老夫藏拙那麼多年,卻為了黃煌一人葬送的一脈,真的值得嗎?”

“人世不公,難道人心也不公嗎?為何要逼我!”

“兒孫曾孫們啊,是我黃東沒能夠照顧好你們。”

“……”

黃東跪倒在地,精神瀕臨崩潰。

黃煌看向自己的爺爺,艱難地爬了過去,想要與藏拙了一生終於硬氣一回的爺爺一起赴死。

看著悲劇的爺孫倆,看著悲情的黃家三脈,沒有人注意到空中的雷光竟是被一層烏雲籠罩。

唯有抱著伊然的宋玉龍,率先感受到了一股異常。

伊然耳朵上那枚通體雪白的耳環,竟是突然間脫落下來,然後化作不過兩寸的小蛇,齜牙咧嘴地仰天咆哮。

就在下一秒,伊然也睜開了眼睛。

但他沒有看向黃煌和黃東,也沒有看向天際目空一切的大祖二祖。

而是看向了二祖頭頂的烏雲。

天劫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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