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魔樹被斬,天劫被破,伊然高懸於破碎的大地上空,俯視著被深淵魔樹摧殘的大地,那股福至心靈的感覺卻愈發清晰。

“為人間開太平難道還不夠嗎?”

伊然喃喃低語。

在他的感知中,莫相依等人正在疾飛而來,臉上掛滿了激動的笑容。

只是伊然卻感受不到半點的喜悅,天劫被破強敵被一劍斬滅,照理說他應該要邁入化神期才對,可是丹田中的元嬰卻沒有半點動靜,修行也沒有出現任何增長。

“到底是哪裡不對?”

伊然眉頭緊鎖,運轉無名功法瘋狂地吸收著天地靈氣。

可是明明感受不到瓶頸的伊然,卻察覺不到突破的跡象。

功法的內容在腦海中閃過,伊然錯愕地發現,這門功法並沒有化神期的內容!

“沒路了?為什麼當初的我會好巧不巧地選擇這門本功法?”

伊然嘆了口氣。

他在選擇這門功法時,尚且還是地球上的一個普通少年,都不確定《道藏》的真偽會不會是哪個無良商家的盜版作品,又哪會去仔細挑選什麼功法?

而且,作為一個修行數年才摸著修行門檻的“廢柴”,化神期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一直到今日,自己終於站在了這道門檻前,伊然突然感受到了茫然。

“該怎麼辦?”

伊然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的境界沒有提升,身體能夠容納的真氣也就沒有增長。

可隨著他度過天劫,他的身軀已經在自主吸收靈氣並轉化為精純的真氣。

而在真氣的充斥下,伊然的經脈在被逐漸撐大,就連丹田中的元嬰,也變成了圓圓鼓鼓的胖球兒。

“這麼下去的話絕對會把肉身都撐爆!”

一滴滴冷汗從伊然的額頭淌落,伊然當即盤坐在虛空上,陷入沉思物我兩忘。

莫相依飛到伊然身前,激動無比的她正想開口說話,卻看到了伊然蒼白的臉色以及豆大的汗珠。

她的臉色也因為焦急而變得蒼白,可她卻不敢開口,生怕自己說話的聲音會影響到狀態不明的伊然。

小白化作稚童模樣飄在伊然身前,它將意識沉入靈魂深處,透過龍象馭獸訣締結的契約去觀察伊然的靈魂。

在小白的意識中,伊然的靈魂就像是散發著炙熱氣息的太陽,不僅沒有任何傷勢,而且還蘊藏著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小白頓時驚覺,伊然的靈魂並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甚至就連氣息都在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攀升。

“為什麼氣息在攀升,境界卻沒有提升呢?”

小白滿心的疑惑。

透過靈魂契約,它看到了更加本質的東西,只是即便它看到了伊然氣息的異常,卻也根本想不通為什麼,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

它透過契約默默地注視著伊然的靈魂,正欲再看得真切一點時,卻有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哼!”

小白的意識驟然一顫,緊接著就回到了自己的身軀中。

小白稚嫩的臉上出現了不符合年紀的陰沉,在伊然的意識將它驅逐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了伊然的狀態絕不會太好。

“怎麼辦?”

小白抬頭看向焦急的眾人,隱藏住自己的擔憂解釋道:

“伊然他並沒有受傷,之所以出現這般表現應該是進入了頓悟的狀態。”

“等他把內心的疑惑想清楚後,他就應該成為堪比皇者的化神期大修士了!”

在小白的刻意隱瞞下,眾人的焦慮終於緩緩消除了些許。

黃煌看著破碎不堪的戰場以及從遠處飛來的項北舟,毫不避諱地開口說道:

“做好防禦,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汪司程立馬飛向前方將項北舟擋了下來,語氣冰冷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再進一步便分生死!”

項北舟呆呆地看著擋住自己的汪司程,他不知道對方一個初期王者為何會有與自己分生死的底氣,可到底還是停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宋玉龍、蔡鐵寒和唐風吟三人在分別守在四方,小白再度恢復百丈身軀和莫相依、黃煌、無夜三人貼身護住伊然。

……

感受著體內充盈到極致的真氣,伊然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即將爆炸的氣球。

明明已經達到了極限,卻還在源源不斷地被注入空氣。

“怎麼辦?”

“怎麼辦?”

伊然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他覺得,那個答案明明很近,卻又偏偏想不出來。

“為什麼偏偏是這門功法有殘缺呢?”

伊然越想越是糾結,只覺得自己就像是陷入了泥潭中一般,就連思維都愈發沉重。

“為什麼會沒路了?難道這也是天道和我開的一個玩笑,讓我換一門功法重修?”

伊然的思維開始變得混沌,他甚至都不再思考破局之法,而是一心執拗於上天為何會與自己開這樣的玩笑。

“這就是來時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嗎?”

伊然喃喃自語。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丹田中胖球兒般的元嬰正咧著嘴對他笑著,只是那笑容卻充滿了譏諷:

“為救一個外人去違抗天道秩序,這就是你招惹天道的下場!”

“作為天惡之人,天道又怎麼會把拯救世界的希望寄託在你的身上?”

“……”

“所以,你該死啊!”

當面容扭曲的元嬰說出最後一句話,茫然、恐慌、無力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就像是黑暗的沼澤,讓深陷其中的伊然越發難以自拔。

那股福至心靈的感覺也開始緩緩散去,無窮無盡的孤寂感讓伊然徹底沉淪。

……

風火公國,北蒙山上,身穿青紅色長袍的風火獨自一人坐在懸崖之上,俯瞰著山下萬里蔥鬱。

半晌之後,她突然站起身來,好像有些厭倦眼前常年不變的風景,紅唇輕啟說道:

“天天閒,日日閒,悠久的壽命到底給了我什麼?”

她又嘆了口氣,用潔白的玉手撩過被風吹亂的鬢髮,默默注視著前方。

又是半晌光陰在指縫間流逝,她好像忽然間想起了什麼,突然就變得開心起來,隨後自言自語道:

“算算看時間,那個小傢伙說的王境也應該結束了吧,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打破瓶頸邁入新的境界。”

她捂住紅唇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隨後左手上移,以雙指輕觸眉心的印記,輕笑道:

“看來那什麼王境也不過如此,耗費了整整五年竟然都沒能突破。”

“不過沒關係!”

她抬頭看向虛空,眼中的笑意終於多了起來。

那裡雖然空無一物,但若是伊然站在這裡,他便能看到一絲一縷的金色國運正在那裡匯聚。

它們雖然渺小,但在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之後,一絲一縷的國運最終凝聚出一根氣運之柱落在了北蒙山上。

那是之前的風火公國不曾擁有的景象,也是風火公國在這五年裡變得強盛的象徵。

風火緩緩走進氣運之柱,恢復龍脈真身盤旋在氣運之柱上,略顯傲嬌地說道:

“不過你走得慢些也沒事,風火公國在你的帶領下正在走向強盛。”

“想必只要等我踏入王階,風火公國的國運也就能夠反哺於你了!”

“到那時候,估計你不想突破都不行了!”

然而,就在風火龍脈自由自在地翱翔於天際時,一股難以言喻的絕望感充斥在了她的心中,就連眉心處的那道印記都開始纏繞黑意。

她砸落在北蒙山上,引得整座北蒙山都開始震動起來。

她掙扎著爬起來,盤踞在氣運之柱上,罵罵咧咧地說道:

“這日子,果然不能太閒啊!”

“有這麼濃郁的國運加持,你一定能夠挺過這場危機的吧!”

……

意識陷入死寂黑暗的伊然,抓住了最後的一絲靈光,問了自己一個奇怪的問題。

“化神之後是不是還有境界?”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明亮起來。

“聖階之後傳說還有帝階,那麼化神之後是不是真有渡劫?”

“可道藏中記載的所有功法,化神期都已經是盡頭。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修行其他功法能夠達到化神便是終點。”

“而這門無名功法則是希望我在化神期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一條能夠突破化神走向更高處的道路!”

當伊然不再執拗於“路沒了”時,他的神識便恢復了清明,開始思索如何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下意識的,伊然從空間戒中取出那塊從姬明月手裡搶來的巨大悟道石,然後以神識控制著它懸於自己身前。

那股即將散去的福至心靈再度迴歸,烙印在悟道石中的皇者大道頓時出現伊然的意識中。

那是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他身形瘦削目光如刀,乍看之下便透露著一股果決。

一道道風刃在他的周身飛舞,他獨自一人行走在魔獸森林深處。

沒有魔獸?

伊然有些詫異,但他很快就察覺。

不是魔獸森林沒有魔獸,而是老人遇到的所有魔獸都在剎那間死亡,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凋零,最後連一絲存在的痕跡都不曾留下。

那是——殺戮之道!

越來越多的魔獸身影出現在老人身前,飛舞在他身側的風刃也越來越多。

在殺戮之道下,所有的魔獸都毫無懸念地被風刃斬殺,哪怕是皇階的魔獸都根本不是敵手。

可伊然所關注的,卻不是殺戮的血腥畫面,而是宛若脫身於戰鬥之外,面對殺戮平靜到沒有半點波瀾的老人。

“到底殺了多少魔獸才能做到這般地步?”

伊然自問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但作為旁觀者並在悟道石的指引下,伊然很快就察覺到了關鍵所在。

那位老人根本沒有將魔獸視作“生命”,在他的眼中,強大的魔獸甚至都不如尋常人家圈養的牲口,只是可以“視而不見”的蟻蟲。

所以老人才可以做到那般平靜,所以老人才會將它們存在的一切痕跡都磨滅。

殺戮之前,首要漠視,其次才是實力。

這便是老人的殺戮之道!

伊然靜靜地體悟著,他自己也領悟了殺戮之意,所以才更能夠感受到與老人的殺戮之道間的差距。

許久之後,伊然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漠視生命殺盡敵手,這不是我的道!”

伊然努力地思考著:

“我的道是什麼?”

“生命之道?守護之道?”

“還是……”

一道劍鳴聲響徹蒼穹,絲絲縷縷的劍意充斥天地間。

它們中有殺戮劍意,有生命劍意,也有守護劍意。

當這幕異象出現,丹田中的胖球兒突然睜開眼睛來到了伊然頭頂。

它張口一吸,將密密麻麻的劍意盡數吸納入腹中。

胖球兒的身形快速膨脹,從腦袋大小瞬間長到了伊然那麼高,然後繼續長大到十丈才停下。

無夜目光呆滯地呢喃道:

“伊然好像生了個胖娃娃?”

“麻了嘎巴子,那胖娃娃怎麼變成一柄劍了?”

莫相依輕啐一聲露出羞赧之意,罵道:

“那是元嬰,才不是什麼胖娃娃!”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不同的修行體系讓他們根本想不通伊然的突破為何會有這般動靜。

當然,即便是莫相依其實也想不通,伊然的元嬰為何化作了一柄劍。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