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林默生被本因拖住,驅趕雲雨的動作停了下來。

另外一邊,恐怖的風暴眼正在以每小時接近一百公里的速度向萬丹而來,這已經遠超正常颱風的移動了,顯然,這個風暴眼正在被人驅趕向陸地。

大量的水汽匯聚,巽他海峽上不斷湧起波濤,有的大潮足有六七米高,而這還只是風暴登陸的前兆。

海堤已經完全被封鎖,萬丹市的人也被驅散到高地,堤岸之上,沿海的椰子樹直接被壓彎了腰。

有的時候一個大浪,瞬間就將一片紅樹林和椰林吞沒。

沿海堤岸之上,火鳳目光凝重地眺望遠方的海面,前方三座燈塔已經全力運轉,匯聚成為三叉戟,照向印度洋的方向。

可惜原本能夠照破二三十海里的光線,在眼前遮天蔽日的風浪前,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住,根本無法洞穿風浪中的景象。

“還真是盛大的場景啊。”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火鳳,也忍不住感嘆道,如果沒有旁邊這位壓龍老太,她也沒有這種悠然立於海潮第一線的時刻。

狂風吹拂到面前,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盪開,化作和煦的微風,僅僅能夠吹動髮絲。

而不遠處海面上高大波峰隨處可見,波峰上被風削去的浪花開始沿波浪斜面伸長成帶狀,有時波峰出現風暴波的長波形狀,波峰邊緣開始破碎成飛沫片,白沫沿風向呈明顯帶狀。

壓龍老太面帶微笑,“看來南海那群蛟龍這些年也混得不怎麼樣,這風浪小了些。”

火鳳神色一滯,突然想起來自己身邊站著一位活了幾百年的鬼仙,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以前的風浪還要大一些?”

壓龍老太伸手一指,一尊巨大的三座銅鼎落入兩人面前,上面龍之九子之一,貔貅紋活靈活現。

也沒有見壓龍老太如何行動,這尊大鼎就自動和腳下的山河地脈勾連。

原本被海潮晃動的地脈瞬間穩定了下來,一時間,竟然有種風浪都要漸漸平息的錯覺。

壓龍老太看向遠方晦暗的天空,“這百年來,諸法消退,人道大漲,我們這些異族得道,更是不好受,他們南海龍族雖然有神位護身,但,哼。”

壓龍老太冷哼一聲,“享福不知惜福,早晚應劫!”

她看向天空感嘆地說道,像是在提點火鳳,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之後的風浪會漸漸起來,你為人道奔波,雖然有氣運在身,也需要時時小心謹慎。”

火鳳輕笑一聲,“在報仇前,我可不敢死。”

與地脈溝通之後,壓龍老太也洞穿了萬丹市不同尋常的虛空節點,她突然開口說道,“七點鐘方向,二十里處。”

火鳳看向身旁一直當好奇寶寶傾聽的雙生,雙生面露苦澀,“我只能夠盡力擋住,但對面那麼多邪神,在沒有幫助下,我儘量拖延時間。”

火鳳點了點頭,“放心,門會趕過來支援的。”

雙生不再言語。

下一刻,他身上的氣質突然出現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從一個好奇的高中生,變成冷漠,高高在上,俯視世人的神明,一道道神性和業位之力在雙生身後化作一柄柄奇特的武器。

轉變後的雙生忌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銅鼎和壓龍老太,然後不發一言,化作一道黑色的虛影,破開風潮,向著目標而去。

即使壓龍老太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多看了雙生離開的方向一眼。

族內小二十六年齡雖然小了一點,但她們狐族長得快,等過兩年雙生年紀再大一點,就剛好可以成婚。

火鳳見壓龍老太沉默不語,還以為壓龍老太是擔心雙生體內十位邪神的意志失控,於是解釋道,“雙生的天賦很特別,現在已經能夠一定程度上控制體內的神祇之力了,壓龍老太不用擔心。”

壓龍老太輕笑一聲,“我倒是不擔心這個,只是擔心年齡對不對得上。”

火鳳一時間沒有聽懂,滿頭的問號。

壓龍老太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說下去,她看向海潮,雖然因為禹鼎的出現,壓制了風浪一瞬。

但這畢竟是真正的自然偉力,潮起之後,就算是天皇令也無法直接平息大浪,所以林默生才沒有將天皇令帶在身上,用在此處。

“大浪將會在二十分鐘後到來。”

壓龍老太肯定地說道。

······

維多利亞女王號駛出港口之後,風浪突然重新湧起,一浪接著一浪的波濤在深黑色的海上湧動,這艘就像是河流中的紙船一樣不受控制。

但不知怎麼的,本來已經在風浪中近乎失控的遊輪穩穩地在風浪之中前行,就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超脫自然偉力,庇護著這艘遊輪。

大廳之中的眾人絲毫沒有感受到風浪的晃動,不過陳金城的臉開始變得有些詭異起來,他蒼老鬆弛的面板上皺紋被一點點撫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光滑細嫩的面板帶著魚皮的質感。

坐在對面的高進恍若未覺。

陳金城看向電視,電視之中,林默生駕馭的黑龍已經停在爪哇市東五里近乎十分鐘了,似乎受到了什麼阻礙,局面一下子就陷入了僵持之中。

旁邊同樣開始產生異變的羅生,對著陳金城暗暗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陳金城放下手中的雪茄,身體開始轉變之後,他已經有了一些兩棲生物的構造,突然對自己以前鍾愛的雪茄有些厭煩起來。

他笑著看向高進,“看來你今天運氣是真的不好啊。”

然後他又看了看高進面前幾乎沒有怎麼變的籌碼,“你這樣拖延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一千萬。”

高進想了想,敲了敲自己面前第一張明牌,一張黑桃二,還是最小的牌,他沒有看底牌,估計也是最小的幾張之一。

突然他輕笑一聲,“是啊,拖延下去也沒啥意思。”

他不僅跟注,而且還推了面前的籌碼山一把,直接推倒了一億的籌碼,“就賭這把了!”

他轉動著小拇指,手指上的玉戒指溫潤如水。

坐在高進身後的葉孤紅起身,對著服務生說道,“請問一下洗手間在哪裡?”

服務生雖然很好奇在這麼關鍵的時刻,葉孤紅居然要去洗手間,但還是恭敬地引路。

陳金城手掌按在雪茄煙上片刻,又放開了。

今天高進只有兩把跟一億,第一把是偷雞,第二把是……

陳金城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

他研究過高進的賭牌,知道對方要偷雞的時候,會下意識地轉動手上的戒指。

但這只是一個習慣,不是每次都一定會這麼做。

羅生突然咳嗽一聲。

陳金城無奈在心中嘆息,看向自己的牌面,黑桃A,這牌再不跟,就說不過去了,而且高進今晚上真的很倒黴。

陳金城推了九千萬的籌碼到桌上。

接著發牌員發第三張牌,高進這邊是黑桃4,陳金城這邊是方片A。

“A一對說話。”

陳金城看向高進的牌面。

黑桃2和黑桃4,理論上是最小的牌。

但如果高進看都沒有看過的底牌是黑桃3,那麼他就湊出同花順的一半了。

即使是最小的同花順,也比四條A大。

對方有機會搏同花順,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

現在最重要的是知道對方的底牌。

陳金城下意識和已經降臨到自己身體之中的力量溝通,想要檢視底牌。

不過下一瞬間,他就受到了反噬,吐出鮮血。

高進樂呵呵地對羅生說道,“伱們不會連什麼東西都沒教給他吧,這種層次的賭局,有契約之力束縛雙方,他想要偷看底牌,以為自己是伏羲轉世嗎?”

陳金城本來就受到反噬,被高進再三激怒,臉色變得脹紅無比。

羅生閉上眼睛,並不回答高進的話。

陳金城明白這是沒有退路了,現在雙方都看眼前一局。

他推倒桌面上的所有籌碼。

籌碼嘩啦啦如同海潮,淹沒桌面,每一枚籌碼,都代表百萬美金。

“十億。”

觀戰的所有人都微微起身,今天無聊了半天的賭局終於達到了最高潮。

高進呵呵一笑,“我就喜歡你這性格。”

他毫不猶豫推倒籌碼,甚至沒有看自己的底牌,然後示意發牌員繼續發牌。

第三張明牌。

高進黑桃5,陳金城紅桃A。

第四張明牌。

高進黑桃6,陳金城梅花A。

同花順面對四條A面。

陳金城已經站起身來,他看向高進那張沒有翻開的底牌,口中喃喃說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黑桃3,你今天這麼背,而且你從剛剛開始,從來就沒有看過一次底牌!”

高進轉動手上的戒指,眯著眼,笑著看向旁邊的瘦猴,瘦猴瞬間知道高進的意思,從袖口之中取出一卷經書。

經書由金頁製造,上面印著大日如來的梵文,發出溫暖如同大日的光輝。

高進接過大日如來經,笑著說道,“看樣子是我的牌面說話,這個時候賭普通的錢財,未免太沒有意思,我們還有最後一樣賭注沒有壓上臺面,我壓上自己的命,再加註,一本大日如來經,梭哈。”

說罷,他將手中的大日如來經扔到籌碼堆中。

羅生不斷地低聲唸誦著佛號,他周圍一股詭異的力量如同大海潮汐起伏。

陳金城坐在座位上,目光呆滯地看向高進扔出來的籌碼。

當大日如來經扔出來的時候,他就明白賭局早就不受自己控制。

不管高進是不是詐和,他都必須要跟,不然本因,那位邪神好不好得了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絕對會死,死無葬身之地那種死法!

高進搖了搖頭,看向陳金城,“你加上那枚舍利子,可抵不上我加上一本大日如來經,你們得加註啊。”

“什麼賭注?”

“婆羅浮屠寺七十二座舍利塔,上千座佛陀碑林。”

“不可能!”

羅生斷然開口拒絕道。

高進聳了聳肩,“一本大日如來經,和我說的東西價值相等,甚至還要遠遠勝過,不然在契約規則之下,這場賭局也不會成立。”

“而且……”

高進突然笑著說道,“今天在賭桌上的是陳金城,不是你這位婆羅浮屠寺的知客僧。”

他的話瞬間點醒了陳金城,陳金城站起身來,開口說道,“我跟!我不信你今天運氣這麼好!”

不跟,他輸了會賠上自己的命,但婆羅浮屠寺還可以安然無恙。

跟,輸了,婆羅浮屠寺也會跟著自己一起破滅。

憑什麼自己要獨自承受這一切!

陳金城眼中閃過兇厲的神色,賭徒瘋狂的本性支配著他。

他顯然不是那種捨己為人的大聖人。

婆羅浮屠寺找上他,一開始就將他拖上了這場他不願意上的賭局,現在想要置身事外,晚了!

高進一開始的言語攻擊,在陳金城心中形成一條毒蛇,現在毒蛇開始反噬其主。

羅生即使也覬覦著大日如來經,但他還儲存著一絲理智,“不行!”

突然,羅生頭頂的卍字印破滅,一道域外邪神藉助羅生的身體降臨。

有著佛徒的身體作為支撐,域外邪神可以在瞬間最大程度地降下力量。

這位來自深海的章魚臉藉助著羅生的身體,貪婪地看向大日如來經,阻止羅生拒絕。

婆羅浮屠寺賭輸了,祂不會損失一分一毫。

但賭贏了,祂就有機會收走這本連毗溼奴都覬覦的大日如來經。

祂當然會同意這場賭局。

本因最大的失誤,就是他將一位位喜歡搞血祭的域外邪神當做‘盟友’。

本來他不會這麼蠢,但在西嘉寺將吠陀經焚燒,對他的心神打擊無比巨大,以至於這段時間都渾渾噩噩,近乎讓以大黑佛母為首的域外邪神做主,才會造成這種局面。

這也是林默生當時留著精氣神近乎完全喪失的本因的原因。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這句話對敵人也是一樣起作用的。

羅生被控制住,陳金城不再猶豫,開口說道,“這場賭局我代表婆羅浮屠寺而來,加註七十二座舍利塔,上千佛陀碑林。”

說罷,他將面前的舍利盒也一起扔向了桌面。

“高進,開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