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六域之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廚往事

慶功宴，設定在宮內一個校場上，我們到場時，天色已微黑。

周圍的牆上張燈結綵，校場中架起無數高架，上面掛滿了燈籠，與地上的石燈呼應，照得整個校場通透明亮。

餐桌井然有序地排列在校場中，餐桌上都擺有燭臺，還真是古香古色。

校場很寬敞，估計上千桌都能容下，我粗略數了數，場內大概擺了五百桌左右。

每桌最多能坐三個人，聽芙怡說，今晚是兩人一桌，她已邀請我的全體隊員過來參加宴會，這讓我很高興。

之前，芙怡到“柳泊樓”把所有人一股腦全都拉了過來，包括芙若和溪沐瀟，芙若好像對芙怡還是很不滿，礙於我的面子才勉強答應。

這件事，還是得弄清根源，想辦法讓她倆和好。

婁洹、周廣拳告訴我，芙怡得知我們遭遇風盜弱伏擊，所以大典就讓他們和隊員都去休息，但封賞已經送了過去，他倆和兩百個兄弟，都收到不少環山的奇珍異寶，而且每人不止一件。

婁洹還拿出一對做工精美的玉麒麟向我顯擺......

芙怡這丫頭想得還挺周到，看來環山岩族的確是個大戶啊，密室中那純金打造的桌子也就算是小兒科了。

話說，隊員們所得的這些物件，如果回去時能帶到外面，算不算是古董......

不過，有了我那五萬兩，我們這些人，之後在六域的開銷倒是有著落了，順便把向“大廚”借的那些先還掉。

芙怡把住在“柳泊樓”的眾人安排在離她最近的幾桌坐下。

我坐芙怡左手邊第一桌，慕泫微與隨她來的幾位仙子，坐我對面，就是芙怡右邊第一桌。

我周圍是婁洹、周廣拳，瑤兒、霜不夢，芙若、溪沐瀟。

我本想讓娪絮、小燕同我一桌，她倆說我“左擁右抱？想得美！”於是她們坐得離我遠遠的。

唉~我啥時候這麼想過，我只是想離她們近一點......

沒辦法，只好把“大廚”拽過來陪我。

長老和其他人陸續入場，我的隊員們也全部到位。

芙怡對她的隨從們長袖一揮：“上菜！”

宮女們立刻忙碌起來。

很快，酒、菜上齊，由芙怡和幾位長老主持，先敬皇天后土，再敬巖族先祖，然後在場巖族全體，與我們一行人連乾數杯。

這慶功宴是正式場合，喝酒沒上次那麼隨意，敬酒只能站在自己桌位上舉杯喊人名字。

這讓我有些不太適應，所以喝的酒還沒茶水多。

我勒個去~早知道上午就不該喝那麼多茶，現在喝茶都快喝醉了！

老益、老安、巖子寬，坐得老遠，還輪番敬我酒，這裡人太多，我都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就看見他們仨輪流舉杯，喊著衝我做手勢，溝通基本靠手，回應基本靠吼。

這場合，我覺得每人發一手機，撥通號碼：“喂~兄弟滿著嗎？”“早滿上了，來，幹！~”這樣會更省事。

“大廚”似乎有心事，宴會上我們沒聊幾句，娪絮、小燕坐得太遠，無法和她們交流，倒是坐在後桌的溪沐瀟和我講了一大堆他的事。

可，會場人聲嘈雜，我連大概都沒聽全......

今晚最受歡迎的應屬慕泫微和她的仙子們，無論男女，好像都想認識她們，宴會上，就她們那幾桌倍受關注。

總的來說，慶功宴很成功，看著隊員們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巖族眾人與芙怡打成一片，這已經很棒了。

夜入深，宴會結束，眾人各自散去。

芙怡貌似喝大了，被宮女們送回去就寢。

一晚上，我除了茶喝得多，都沒怎麼吃東西。

回到“柳泊樓”，肚子開始咕咕叫，睡意全無。

乾脆起床，走到大廳，我想找些點心之類的充飢，結果什麼都沒找到。

我納悶，這麼正式的宴會，那麼多好吃的，我居然沒吃飽......也不知當時自己在想什麼。

“唉......”門外傳來嘆氣聲。

我輕輕推開門。

看見“大廚”坐在不遠的護欄上，望著湖面一個人發呆。

我慢慢走過去，“咳~”在他旁邊輕咳一聲。

“你沒睡？”他回頭。

“你不也沒睡嗎。”我笑到。

“大廚”看回湖面，沒有說話。

“有心事？”我試著問。

“喝嗎？”他沒有正面回答。

“啥？”我沒明白。

“大廚”猛地向我扔出一大個物件。

我雙掌一託，接在手中，定睛一看：“酒啊！我去，那麼大壇！~”

他伸手向下摸了摸，又提出一罈，自顧自喝起來。

我跳上護欄，開壇，陪他喝了一口，然後靜靜地坐在旁邊。

沉默了一段時間，“大廚”先開口：“你對我很好。”

突然聽到他這句，我不知道該怎麼回。

想了想，我才說：“呵呵，那什麼......你對我還不是一樣。”

“你信任我？”“大廚”並沒在意，點燃一根菸，深深吸了一口。

“當然。”我小抿一口。

他轉頭看了看我：“你不怕我在利用你？”

“利用就利用唄，有什麼大不了。”我脫口而出。

在我心裡“大廚”已是過命的兄弟，我不信他會幹那種事。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說，臉上閃過一絲異樣，遲疑了幾秒：“你還真是意氣用事，感情用事......”

我沒說話。

“想聽故事嗎？”“大廚”掐滅菸頭，提起酒罈滿飲一口。

“你的故事？那肯定，必須得聽！我最喜歡......”我立馬興奮起來，轉頭，看見“大廚”憂傷的眼神，我趕緊把後半句憋了回去。

我並非真的喜歡八卦，只是好管閒事......就為這，小時候吃的虧也不少。

“我出生不久，父親便已離世。母親身體不好，帶病工作，生活很艱難，那時，我只希望讓辛苦母親回家後，吃口熱騰騰的飯菜，五歲就找當地最好的師傅，在他家門口跪了一夜，求他教我做菜，六歲時我已是當地一把好手。”

“大師傅每次幫人出宴都帶上我，很多菜式也交由我來負責；七歲以後已經可以獨立操作，當地很多人不太富裕的人都找我出宴，雖然收入不高，但生活算有了改善，為此惹惱了大師傅，也斷了來往......”“大廚”提起酒罈猛吞一口。

我陪上一口，心中感嘆。

沒想到“大廚”那麼小的年齡就厲害得每邊了都，正兒八經的神童啊！

“九歲那年，母親病重，沒多久就隨父親而去，我心灰意冷，離開故鄉，茫無目的的四處漂泊，虧得能下廚幫工，不至餓死，半年後我來到大犀羅山下的小鎮，在那暫住下來。”

“一日，有中年人找到我，說要與我比試廚技，如果輸了，便要拜他為師，那人就是我真正的師父......”

“第一回合我已敗得無地自容，被他帶上犀羅山，百淬齋。”

“師父為人正直，胸懷坦蕩，把所有本事對我傾囊相授。”

“師父如父，師兄弟間親如手足，在這個‘大家庭’裡，我找到了夢想，找到了方向。”

“‘百淬齋’是我第二個家，也是我感到最幸福的地方，可是......”“大廚”開始哽咽。

我沒有打斷他，微微壓了一口，靜靜等待他的傾訴。

“大廚”淚已決堤，撕心裂肺地講述起過往......

百淬齋裡，他憑藉天賦很快得到全門上下的認可。

時間流逝，掌門準備選出接班人，而一個很大的難題擺在面前，百淬齋裡最有實力、資格的兩個人——“大廚”和他大師兄，無論武學和廚藝都不相伯仲，品德也同樣優秀。

他們兩，都讓老掌門很中意，為了這事，愁得頭髮得白了......

考慮再三，老掌門決定拿出兩袋鎮派之寶，“千分香料”，分給二人，用於決出廚藝，勝者繼任掌門。

此物用上千種植物，由百淬齋百年傳承之法秘製而成，工藝極其複雜，每次製作曠日時久，需要十幾年才能完成，其味卻怪異無比，但，只要悟得其中奧秘，所有菜式都會變成天品仙餚。

幾年過去，師兄弟倆還是沒能參悟其中玄機，直到兩名女子的到來......

某天，大師兄下山採購食材，回來的路上，在大犀羅原始森林救回兩個滿身是血的女子，兩人中，一個是已婚的婦人，另一人則是剛成年的青頭姑娘。

兩名女子清醒之後不肯說出來歷，也不想離開，希望能留在百淬齋洗衣做飯。

掌門心懷菩提，沒有多問，收留了她們，他覺得年輕女子天資非凡，就將此女子收作關門弟子。

那女子也當真得了，師父教過一遍的東西，她立即就能學會，不論武技還是廚藝。

她還能在短時間內作出新的創意式運用，可以說是過什麼都不忘。

俏皮的她，平時喜歡纏著“大廚”和大師兄請教問題，她的謙虛、活潑、個性，加上無與倫比的天賦，深深打動了這兩位師兄，讓這兩位從來不把女子放在眼裡的師兄將她奉為明珠。

“大廚”和大師兄不約而同找到老掌門，希望歸還“千分香料”，讓老掌門重新考慮繼承的人選，而且兩人都推舉了小師妹。

老掌門勃然大怒，命他二人一個月之內，必須用“千分香料”做出足夠整個百淬齋宴席的美食，讓全體師兄弟作判，決出勝負，若再無一人勝出，兩人定被逐出師門。

事後，“大廚”很是苦惱，私下找大師兄商量，自己想在比賽中輸掉，讓師兄勝出，這樣可以保住倆人不被逐出門。

大師兄堅決不同意，他認為這一定會被師父發現，到時一發不可收拾，最關鍵的是，他們兩人對於“千分香料”的用法連門縫都沒摸著。

當天晚上“大廚”心亂如麻，走著走著就來到小師妹的住所，他無意間發現，與小師妹同來的那婦人，居然是烹飪高手，掌勺技術遠超老掌門。

很明顯，她平時做的飯菜都是在故意隱藏實力。

事出有異，“大廚”當即就進去問個清楚。

不得已之下，婦人和小師妹說出實情，她們之前一直被仇家追緝，幾年來東奔西藏，到這裡後，發現百淬齋隱於深山之中，人跡罕至，於是決定在此躲避仇家。

婦人說可以幫“大廚”破解“千分香料”的使用方法，但，要求“大廚”對她們的事保密。

“大廚”內心劇烈鬥爭，最後，還是被可人的小師妹折服，一口答應下來。

果然，在婦人幾次嘗試之後，就已找出香料的門道，在她的指導下，“大廚”很快掌握了其中精髓，加上小師妹提出的建議，“大廚”廚藝暴漲。

聽到這裡，我那叫一目瞪口呆，天才兒童“大廚”兄，用了幾年沒能悟出來的東西，被人家幾次嘗試就搞定了？！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人啊！

“大廚”原本想把這技術告訴大師兄，又怕把事情捅出來，只好作罷。

這段時間裡，小師妹有空就來找“大廚”，常常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大廚”的廚藝一日千里，直通雲霄！

儘管年齡懸殊較大，“大廚”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對這聰慧的小師妹動心了。

要命的是，決賽前夕的某天，“大廚”聽到大師兄在向小師妹表白......

一邊是師兄弟情義，一邊是心上人，他瞬間崩潰，狂奔下山後，在鎮上的酒館裡買醉了好幾天。

我心說，“大廚”兄崩潰之後的選擇，和我差不零嘛，所以說，沒戀愛過的男生，愛得最深啊！

買醉的日子裡，“大廚”爛醉如泥，期間有個年輕人請他喝酒，那天他喝得不省人事......

比賽頭一天，“大廚”決定去做個了斷，無論輸贏，他都會離開百淬齋，只想給師父一個交代，然後和大師兄、小師妹好好作個告別。

當他回到山上才得知，這幾，一群不明人士攻擊了百淬齋，來人並不答話，進門後像在找什麼東西，遇見阻攔就直接動手，所幸被擊退之後就消失了，大家也都安好。

“大廚”猜到是怎麼回事，他找到婦人和小師妹，看到她們沒事，也沒多想，打算決勝之後，找個安全的地方送她們出去。

第二天，比賽開始，“大廚”一上手便震驚了全場，連老掌門都自嘆不如。

但，噩夢開始了......

“大廚”不知道的是，在買醉的幾天裡，隨身攜帶的“千分香料”被人動了手腳，吃過食物的眾人全部中毒，變成“喪魂士”，被人控制著自相殘殺，一向清淨的百淬齋頓時淪為人間煉獄......

只有身為參賽者的“大廚”、大師兄，還有沒到場的婦人、小師妹逃過一劫。

“大廚”和師兄已阻止不了“喪魂士”的廝殺，只能拼盡全力找到小師妹與婦人，並護送她們離開。

就在快要逃出生天之時，一隊神秘人出現，截住他們的去路，為首的人蒙著臉，但，還是被“大廚”認出，此人正是前日請他喝酒之人。

“大廚”心生悔恨，爆發般殺出一條血路，讓大師兄帶上婦人和小師妹先走，自己留下來拖住神秘人，最終，戰至失去意識。

等他醒來，已被趕來的民兵所救，百淬齋卻成為了當年最大的懸案。

完全清醒後，“大廚”想起在打鬥時，從首領身上扯下的一件物品，翻來一看，是塊腰牌，正面刻著“瀾召門”，背面磨花了，目測是三個字，隱約只能辨出最上面是個風字......

傷勢痊癒，他到開始打聽大師兄們的訊息，但，已是了無音信。

“大廚”發誓餘生只做兩件事，一，追查瀾召門及兇手；二，找到大師兄、小師妹和婦人。

在他內心深處，認定自己是害百淬齋被滅門的罪魁禍首，從此再也不提及自己的名字，直到現在，或者以後，永遠，永遠。

他說那個人死了，名字已經在世界上消失，活下來的，不過是個贖罪的靈魂。

那時起，“大廚”輾轉各地，四處打探訊息。

幾年過去，終於在A國附近尋得大師兄的一絲線索。

他雖立即前往，但趕到時，只找到一封信，以及被留在孤兒院裡，師兄和小師妹的遺孤——小阮。

聽完“大廚”敘述，我僵在原地。

我感受到他發自靈魂深處的悲疼......一個幾乎能肯定的猜想鑽入我的腦中......

“以你的洞察力，我們初遇時，應該已經發現異常了吧......謝謝你一直沒問。”“大廚”苦笑。

“是......鷺囡說......小阮很像她姐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後來我在圭幽的幻境中看到過......的確很像......”我緩緩低下頭。

我深深吸了一口，緩緩的問道：“......那婦人......”

“對......她和你也很像......”“大廚”輕輕閉上眼睛。

“嗡——”我的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