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湯昭,正在湖邊練功,平江秋在看書。

自從平江秋嘔心瀝血幫他改搬山掌,兩人關係早不同當日,已有師徒之實。湯昭再求教便不客氣了。按照計劃,今日他該補一補內功的課,可是剛拿到手的資料也很重要,是要爭分奪秒學習的。

恰巧平江秋也想看看到底如今魔窟發展成什麼樣,便先傳了湯昭內功口訣,趁著他行功時,把資料拿過來看。

雖然刑極說是內部資料,但又沒嚴格要求保密。平江秋顯然不會外傳,傳也傳不出去,他又大聲嚷嚷一定要看,湯昭只好同意。

平江秋傳的這門內功叫做“金蟾吐珠功”,乃是他偶得的內功。按照他的說法,內功也不過玄功前的過渡,練個差不多的就好。他歲數太大,當年的內功都忘得差不多了,這門內功在他收藏裡算看得過去的。

“從脈絡看,這部功法應該是一門絕品內功的簡化版,只論本身亦可入了上乘之流。我又親自雕琢修改,加以完善,將內功品階又提升一個層次。倘若有機會你倒可以找找那原版的絕品內功,看和我修改的版本比孰高孰下?”

特意去找絕品內功,可能沒那個機會。雖然平江秋不把什麼絕品內功放在眼裡,但是在江湖上這是能掀起腥風血雨的寶貝,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不過湯昭覺得,是不是扔進井裡,直接就能得到原版?

開玩笑,他只剩一次見仙女的機會,鏡片修復完畢之前可不會浪費在內功上。他留著眼鏡的一隻眼還有大用呢。

不過“金蟾”?

怎麼離不開五毒這一塊了?

金蟾吐珠功十分完整,從感氣、聚氣、行氣至搬運周天大成無不周詳。足夠練到內練圓滿,與玄功相接。

湯昭有玄功文字的功底,又有平江秋指導,修煉過程可謂一帆風順。尤其體內早有一縷內力為引,省去了先前感應、聚氣的水磨工夫,從開始修煉到搬運周天氣息流轉只用了一個罐子——也就是幾個時辰的時間。

和書上說的不同,內練的根基也是飲食營養,只是“氣力”的另一種修煉方式,可沒有感應天地靈氣接引入體之類的高階操作,更沒有辟穀一說。只要藥食跟上,無論罐內罐外都不影響修煉。

平江秋指點完湯昭,讓他靜靜打坐,自己拿了那本資料翻看,開始還好,越看越神色不爽,口中嘖嘖有聲。顯然如鯁在喉。

可惜湯昭專心練功,沒有配合將“丞相為何發笑?”這類捧哏遞過去,讓他憋得好不難受。

一直到練功已畢,湯昭張口吐氣,白氣團如寶珠凝聚,彷彿一隻金蟾對月吐珠,這一日修煉方告一段落。

不等湯昭歇歇,平江秋早就迫不及待,招手道:“你來看,你來看!”

湯昭好笑,知道老頭性情直白,不加掩飾,正好他修煉有成,自覺肺腑充盈,神清氣爽,感謝平江秋指導之德,湊過來陪他解悶。

平江秋正把書翻到中間處,攤開書頁一側是圖,一側是字。

湯昭一看那圖,訝道:“刑大人?”

那圖畫可不是刑極的畫像?別說還幾分神似,一眼能認出來。而且還有美化之嫌,可見編書的是自己人。

平江秋道:“對對對,這書裡頭書這小子就是這次朝廷這邊的首領,一個五品官來著?”

湯昭道:“刑大人是鎮守使。”

平江秋哼道:“你看,他不過是個劍客。”

另一側是刑極的資料,從官職、履歷到實力乃至劍的資料都有,當然劍只有個描述,遠不如湯昭的劍譜中分條列表那樣詳盡,但境界是標好的,是劍客無疑。

“狴犴……”

所以刑極的劍是“狴犴劍”嗎?

“狴犴是刑獄神獸……配得上他的名字。”

狴犴,獬豸,這是追尋前輩腳步,另成一家了。

湯昭不禁神往,他也想如此,擁有自己的劍。

平江秋不以為然道:“我管他叫什麼劍,反正劍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胡吹大氣唄。但他不過是劍客而已,還不如我。”

湯昭聽到胡吹大氣,不免想起了“須彌”和“罐罐”,湊近一看,刑極的畫像被平江秋手指都搓出皺褶來了,可見平江秋有多討厭。其實兩人沒見過面,難道是嫉妒刑極位高權重、年輕有為?

不過也可能單純是看刑極的臉就不爽,刑極確實挺招人恨的。

湯昭道:“這麼說您老要出山,這一本書上的大小高手,都不夠你一個人掃的?”

平江秋一仰頭,道:“呵呵。”

接著他悻悻道:“可惜我不能出去。這小子雖不濟事,朝廷裡還是有能人,江湖上也有很多狠人。可惜,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啊。”

湯昭好笑,刑極什麼時候都嬉笑怒罵渾無忌憚,哪裡知道罐子有人叫他“豎子”?

平江秋又翻一頁,道:“看,還有你呢。”

湯昭更好奇了,只見幾頁帶配圖的人員介紹之後,還有一頁“其餘司吏”列表,列有數十個名字,湯昭正在其中。除了一個名字,啥也沒有。

湯昭“哦”了一聲,心中慶幸沒有自己的大頭畫像不算尷尬,但又隱隱失望。

平江秋道:“甚至沒給你標一個‘劍使’。這是藏木於林,誰會發現這等隨從名單裡竟藏有秘密武器?”

湯昭道:“難道不是我這樣的還有幾十個?”

平江秋冷笑道:“一個權劍使短期戰力頂得上一個劍客。區區一個鎮守使手裡都有幾十把權劍,檢地司還不翻了天?那還要前面那些廢物幹什麼?”

湯昭正往前翻,聽到“廢物”兩個字稍微僵了一下。

因為他正翻到司立玉那一頁。

沒錯,雖然排在最後,司立玉是有大頭畫的,雖不比刑極獨佔兩頁,也有單獨一頁列出官職、修為等等。

司立玉是“鋒衛尉”正九品,算是檢地司下正式官職的起點。

湯昭蹙眉道:“怎麼見得其他人是廢物呢?”

平江秋哪知道察言觀色,道:“連劍客也不是,能有什麼本事?”

司立玉的修為標註的是“散人、重劍士”。

“散人?什麼境界?”

平江秋道:“就是那些內外圓滿,修了玄功練就罡氣,精神也養到了‘蘊識’,只等尋到了劍就做劍客的那些人。他們自認為超脫於江湖武者,又不歸劍客,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天下間無處不可去,便自稱散人。”

湯昭不甚贊同——自由自在?司立玉哪裡自在了?感覺他繃得特別緊,彷彿一張拉滿的弓。

平江秋諷刺道:“這是他們的自稱,現在比當年可收斂多了。當年可是稱作“鎮國武聖”的。現在大家都知道劍客才是正途,散人也就是個自傲又自憐的自稱罷了。”

“無拘無束不也就是無依無靠?劍客不收,又不屑與俠客為伍,不就是散人?內心不知多盼望尋到寶劍做個劍客。”

湯昭聽懂了,道:“散人就是沒有劍的劍客。”

就像沒有車但有證的司機。

“然則散人比劍客也就差一把劍而已,說不定哪天拿到了就是劍客。怎麼能說是廢物呢?”

平江秋道:“就差一把劍?嘿嘿,九成九的人一輩子就差一把劍呢。沒有劍的散人多了,沒主的劍可不多啊。”

湯昭坐到他身邊,道:“其實我一直想問,怎麼才能找到劍呢?我知道每個人的劍不同,也知道劍會選擇自己的劍客。但是那些沒主的劍在哪兒藏著呢?劍是怎麼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