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 摩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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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車在建木上行駛了一天一夜。
行到第二天中午時,在某個時刻,湯昭突然覺得渾身一沉,耳邊彷彿聽到了潮水的嘩嘩聲,那聲音似乎是從外面傳來,又似乎是從體內傳來。
一直纏繞在他身邊的陽光突然閃耀了一下,腰間掛著的劍突然出鞘,露出多日不見的三尺青鋒來。
然後,他從內至外的平靜下來。
那就是前線——碎域到了。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很平靜,似乎早有準備,而大車不愧是陣法加持過的,一點兒異樣也沒有,甚至沒什麼顛簸。
在建木上行駛,周圍一直是茂盛的草木,也看不到景色的變化,唯一的感覺就是草木的種類發生了變化。
原本地下生長是以松柏為主的北方森林,越往上越是寒冷,漸漸變成了箭竹雲杉林,一叢叢箭竹灰黃彷彿枯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再往上連喬木也沒有了,只剩下草甸。
這等植物的垂直分佈,湯昭在九皋山也見識過,並不稀奇,但過了某個節點之後,植物一下子發生了改變,變得越來越茂密,葉片越來越大,甚至連芭蕉、榕樹這樣南方植物也出現了。一下子變成了熱帶雨林。
不僅僅植物,空氣也一下子熱了起來,熱氣一下子充滿了鼻腔,焦灼感從喉嚨延伸到五臟六五,好像一呼吸就要噴出火來。
“前線這麼炎熱麼?”湯昭身為劍客雖然不至於淌汗,但也有些不適。他生在雲州,習慣了涼爽天氣,就是在酷暑天也沒感覺過這樣的溫度。
“是咱們這片碎域太炎熱了。”李意漸稍作解釋,“碎域就是這樣,氣候、環境、水流都完全不同,就好像一個個小世界拼在一起一樣。比如這片山脈,明明山勢很是舒展,突然在某個地方截斷,完全垂直下落,後面就是一馬平川。有的地方酷熱難耐,但走兩步陡然飄雪,再走兩步又是泥濘難行。所以絕對不要憑經驗辦事。”
湯昭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叫碎域。”
其實這樣知識在書本上也有提過,但看過就和看故事一般,很難放在心裡,唯有切身體會才算有了感覺。
“聽說碎域原本是一個大域,有山有水,日月更替,和真的世界一樣。只是破碎了又被各種力量胡亂糅雜拼接在一起,才像現在這樣。”
湯昭把自己在書上看到的推論說了出來。
李意漸道:“或許吧,這畢竟是某位大能先賢的心血,為的就是阻擋兩個世界的碰撞,總不可能一開始就為了造一個破碎之域吧?”
火種車轆轆前行,到了某一個地方,陡然一震,往下行駛。
這一路行進環境又變了,越行駛植被越差,原本茂密的森林漸漸稀疏,最後連野草都少見了。只有裸露出的地表顏色深紅,像凝結乾枯的血漬。
這已經是火焰山一樣的荒漠了。
不是沙漠,是石漠,連沙土也沒有。
再行半日,在眾人都看厭了紅色岩石時,一座大城出現在地平線上。
那城牆十分高大,通體岩石鑄造,細看時上面也有一條條異石的神秘銀色。
整個城池形狀很是奇怪,就像一個大好的火種車。最底下一排基石上有一個個圓洞,彷彿蟻穴。
湯昭看到的時候,還以為那些圓洞是城門,但緊接著疑惑就已經解除:
那座火種車調轉過來,尖的那頭衝外,圓的那頭直接焊接進了其中一個圓洞,彷彿是這座城池的組成部分。
“前進城是絕對封閉的,因為要保證城內的安全。”
蘭修竹雖然不是前線軍人,卻也曾在前線服役,對這座城池十分了解。摩雲城本就是直接對接人間雲州的城池,名義上的城主就是高遠侯。城中服役的軍士、淘金的武者、;來往的商販十之八九來自雲州。
如今摩雲城是前進城中難得繁榮的城池,別看人口只有數萬,但帶甲也是數萬,力量在碎域也算十分強悍了。
這些小城的興衰本就和人間形勢息息相關,曾幾何時旁邊的羽靈城也十分繁榮,自從靈州淪為盜匪的老巢,羽靈城每況日下,漸漸也成了各色逃犯、逆賊的窩子,最後被天魔從內部攻破,成了斷壁殘垣。
而云州因為高遠侯的整飭蒸蒸日上,摩雲城也日漸強大,最後周邊靈州、涼州人士也雲集於此,若非前進城擴建不易,早該也再建一圍了。
火種車進了車位,門沒有開啟,反而從城中來了許多帶著術器環的軍士,將火種車上下檢查一遍,然後才開了位於城牆內側的車門。
李意漸和湯昭等幾個劍客先下車,劍客是可以在碎域自由出入的,是以不用細查,那些學生還要經過一輪檢查,確認他們在前線身體無恙,如果有問題先去治療,實在不行只好遣返。
李意漸道:“我們不進城,只在支城修整,然後直接去考場。”
湯昭稍有遺憾,但也理解——現在不是閒逛的時候,去前進城沒有意義。將來還怕沒機會來前線嗎?
李意漸道:“趁著修整咱們對一下筆試的結果,那些不合格的就不必去考場了。就安排去城防服役幾日。”
怪不得他要把所有學生都帶到前線來,原來沒有打算放任何一個人回去,還有一部分直接充軍了。
不過學生們會樂意的。說不定還會被其他同學羨慕——這種職業嘗試幾天是新鮮有趣的,只有時間長了才會變成苦差事。
判卷子的時間也挺快的,想來學生們在大車裡睡覺的時候,同車底下還有一群考官在辛勤的工作吧。
“各位就不要耽誤了,直接去分考場吧。”李意漸對其他教喻道,“還是說各位還想跟學生們叮囑幾句?”
蘭修竹先笑道:“那不用了。我們該說的早就說了。除非還有人要下達什麼新命令。”
她看著安教喻,自然是暗指他讓學生攻擊檢地司的事,安教喻甩手道:“我也一樣,沒什麼好說的。小子們心裡有數。”
他們都這麼說,湯昭自然也無話說。當下趁著學生們看成績的時候,從車上下來,分別趕赴要負責監考防衛的考場。
這邊中軍也安排了幾個人跟隨。說實話,活其實是中軍軍士乾的,湯昭前期又沒參與,怎麼做事?無非就是鎮場子兼有監督之意。
跟著湯昭的小隊為首是一個女軍官,自稱姓殷,看樣子有三十來歲年紀,是個校尉。看樣子是個散人,手下有個標準的五人小隊,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精英小隊”,普通隊員都掛著“什長”銜,是頂尖的俠客。
但這種小隊還不是最強大的,更強大的那種“強龍”小隊需要劍客領銜,手下全是散人。
據說還有那種大戰才會組建的小隊,直接是五個劍客組在一起,只執行“斬首”或者“核心情報”這種特別任務。
幾人輕車簡從出發,本來御劍是最快的,但碎域兇險,空中危險加倍,就是劍客也不能輕易御劍,便各自帶了行李步行,另有一輛特別的馬車馱運裝備。
本來殷校尉要請湯昭上車休息,湯昭卻是不肯——跑幾步怎麼了?只是初來乍到不明情況,不然騎六龍車倒是不錯。
殷校尉雖然面上有軍官的嚴肅,但本人倒是挺健談,大概是看湯昭年輕好說話,主動聊開了。湯昭正好也想知道更多前線的事,便問她摩雲城周邊的情況。
“摩雲城嘛,還是挺安全的,戰事不多。畢竟這裡離著最前線還有距離。當時建城的時候就考慮這裡區域穩定,方便假設陣法,保一方穩定。除非前進城大會戰的時候會調城裡的兵,大部分時間還是以固守為主。守住,就是最大的功勞。”
“上次會戰?大概是一年前吧。一兩年時間就會大戰一次,和天魔界主要是威懾。還不如擔心兩個邪派勢力永夜廷和不二月。他們才是時時刻刻不想我們好的人。尤其是恨毒了我們,畢竟他們就是聖月教的總壇。”
“六大勢力是不算邪派的。六大勢力也不能說都跟我們站在一起,只能說天魔來時大家並肩作戰。平時衝突不少的。比如彩雲歸,企圖找那個‘捧日使’已經找瘋了,作派很難說正。”
“咱們是哪個勢力?咱們是前進城啊,前進城不是一座城,是很多很多座城。就是人間來前線戰鬥的力量總和。不僅僅有數十萬大軍,還有無數義士、自由的散人和其他能人,比如符劍師。對了,那個號稱天下第一鑄劍師家族的歐冶氏就在前進城一側自建一城,是符劍師的聖地,您要是感興趣可以去拜訪。”
“其他有意思的城池也很多。有的大城歷史悠久,可是追溯到上古時期。底蘊不在官府之下。有的城還是前朝建的,都是前朝遺民,不認大晉。不過他們不是龜寇,不來謀逆咱們也不理會。還有的城池是隨著碎域從別的地方飄過來的,遠隔萬里,那才叫風俗迥異呢。”
“還有的城池號稱中立,連天魔都可以去,還能互相交易。大夥名義上不許,但其實睜一眼閉一眼了。”
談談說說中,數個時辰之後,考場終於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