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 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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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
看到這兩個字,譁然聲稍平,地下傳來幾聲失望的輕嘆。
秦永誠看著這兩個字,原本微亮的目光黯淡了。
這兩個字新鮮嗎?
不新鮮,一點兒不新鮮。
在訓導營裡他聽過無數遍,從小到大他也聽過無數遍。
讀書讀不下去了,用意志。練武練得很累了,用意志。內功靜不閒心來,用意志。戰鬥棋差一著要輸,用意志……
意志就是再堅持一把,再頂一頂的意思,尤其是困境之中,沒有任何方法,沒有人能幫你,只有用意志硬上這一招。
大概是他的意志驚人,大部分逆境竟真的靠這一招逆轉了。能夠從小城鎮脫穎而出被檢地司選中,再走到訓導營就是證明。
他甚至靠這一招在低年級、中年級名列前茅,當年也是和歐陽洲、曲桓他們相提並論的,哪怕他付出的努力多得多,到底也是站在同一個高度上,拉平了的差距。
只是……到了那測靈感、修玄功提資質的時候,就沒有人提意志了。
有些事情,天生註定,不是你硬來就行的。就像他很擅長的算學,連曲桓那樣的天才硬是學不懂。
靈感這方面,天就不給他一條路。
偏偏這是這個世界上如今最重要的一條路。
沒了這條路,其他路的堅持意義都不大了。
他常常想,既然如此,其他方面乾脆也沒天賦,豈不更好,起碼青春歲月逍遙快樂,無憂無慮,勝過一日日辛苦修煉。
現在又提意志?秦永誠不覺得熱血,只覺得有些反胃。
湯昭聲音很平靜,完全沒有別的教師提這兩個字的激動和鼓舞,道:「所謂意志,是介於情緒和思想之間的一種材料。比思想堅硬,比情緒穩定,最適合代替靈感支援術器。在術器之外也有很多應用,有經天緯地之才已開發出……」
這時歐陽洲突然舉手,得到許可後迫不及待的問道:「什麼叫材料?又有什麼穩定堅硬?您說的意志和我們理解的意志有什麼不同嗎?」
湯昭略一沉吟,道:「看來是我表達不清。我先說一句,就我們符劍師的認識而言,意志不是形容你如何心志堅定的主觀詞彙。而是一個客觀存在的材料,由人來產生,可提取,可利用,可融合。如果你們不能理解,那也沒關係,本來隔行如隔山,不需要大家理解。我只說你們需要做的。」
「首先,產生強大的意志。這一點你們都能做到,坐在這間教室的難道還有懦弱之輩嗎?」
「然後把自己的意志融合到自己選擇的術器上。我會幫你們,教你們方法,一點點來。等到一段時間之後,意志與術器融合妥當,你們都會得到屬於自己的專屬術器。這把術器完全屬於自己,不會在你們心理疲憊、意志渙散的時候背叛你們,會如臂使指的聽你們的話,直到這股意志消散。」
眾人聽得神馳目眩,只覺得三觀傾覆,一時不知所措。
連一直只盯著湯昭看得文采非都有點懵了,不及舉手,就結結巴巴道:「這種事能做到嗎……跳開靈感的枷鎖,直接隨心所欲的使用術器?每個人都可以?不分天賦高低?」
湯昭微笑道:「當然。術器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這句話他當時在符會演講的時候就說過。當時只是一個念頭,剛剛提出以意志代替靈感掌握術器,完全沒有底氣,所以語氣只是試探。但經過將近一年時間的探索研究,他在實踐上邁出一步,至少可以在這些年輕人面前確定地說出這句話。
當然,他現在也只是有了一套理論和方法,只對自己嘗試實驗過,還沒推廣至其他人。主要是沒有足夠數量的實驗物件。
在這裡也未嘗沒有讓學生們跟他一起嘗試的意思在。
這個實驗無關身體,對學生們百利而無一害,可算是雙贏。
如果能幫助這些學生完成自己的意志術器,他這個研究就算初步成功了。
離著他心中的一個願望「讓術器走進千家萬戶」又進一步。
現在他說這句話,多少有點口氣大,但焉知兩個月之後,不能堂堂正正的向天下說出這一句話來呢?
那時,他還可以說一句從陳總那裡聽來,一直覺得很帥的話:
「這只是我個人研究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
他的話說完,教室裡完全安靜了。
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這裡。目光中有興奮、震驚、質疑和憧憬。最多的還是震撼和不可置信,因為他確實用平靜的語氣說了動搖這些年輕人世界觀的話。
而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最喜歡也最崇拜這種震撼了。
一……二……三……
比剛才注意聽他講話的人數多了。
原本犄角旮旯裡,那些興趣缺缺,乃至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少年不知何時都抬起頭來,一起盯著他,彷彿盯著黑暗裡的一束光。
湯昭繼續道:「選擇術器,培養默契,學習技巧。這就是我們兩個月的課程。願意跟上的跟著我的課程走。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這只是附加課,我允許你們在我的課上休息,補足平時課程欠缺的睡眠。但是不能打呼嚕,吵到其他人。說起來,大家都有內功根底,內功練得好,就不會打呼嚕,對吧?那咱們就沒煩惱了。」
他掃了一眼,教室裡已經沒人睡覺了。
這門課的開題,至此已然成功。
「今天的室內課,咱們也不急著出去練功。下面就講點單純的術器使用技巧吧。不止用在一元重術器上,以後入職也有用。」
說罷,他直接取出一根標準的木劍重術器,開始講爆發術器中元力的技巧。
若論使用術器,天下沒人比得上符劍師。武者雖然也使用術器,但一則不那麼容易得到好術器,二則多少有點傲氣,認為術器是身外之物,自己本身才是最可信的。而符劍師一身自保之力全在製作術器、使用術器上,如何不全力研究?基本上每個符劍師都有心得,每個門派都有成體系的技巧。湯昭是符劍師中的佼佼者,自然也精通此道。
剩下的大半個時辰裡,湯昭將自己所學技巧一一傳授。他如今口才越來越好,娓娓道來之餘還能穿插小幽默引人入勝,雖未必比得上積年的老教師經驗豐富,勝在儲備夠多,一節課上得行雲流水,直到下課眾學員都意猶未盡。
「鈴鈴——」
鈴聲已響,湯昭收起術器等教具,道:「好,今天就上到這裡。下一節室外課。五天之後的上午。在二號校場等你們。」
下面一陣哀嘆,有人嘀咕道:「還有五天?怎麼這麼久才有課?」
湯昭笑道:「對了,你們明天的玄功基礎也是我來帶。早上一號校場。」見眾人頗露驚喜,心中微微得意,知道自己得到了學生的認可。
「我的辦公室在旁邊的教學樓。我每天下午申時在,有人心有疑惑,想跟我聊聊天的話,隨時歡迎。我是願意和你們多聊聊的,不管是以教喻的身份,還是以同齡人的身份。」他說著在臺上放了個貓頭鷹玩偶。
「有人怕碰到其他人的話,可以預約。寫個紙條放在咕咕玩偶嘴裡,寫你的名字和約定時間,然後我就知道了。到時候我會把其他人清空,只和你私下裡談心,咱們儘可以暢所欲言。或者其他意見和建議,都可以直接寫紙條。匿名也行。」
湯昭自己的標誌是光,不大好做成玩偶,
他就借了薛師姐的標識,反正到時候貓頭鷹也是擺在白玉生暉店裡,現在還有鑄劍大會遊藝會剩下的娃娃賣。
貓頭鷹軟蓬蓬的,又有兩隻大大的眼睛,很是可愛,在場的少年少女有不少盯著玩偶眼睛發光。
放下貓頭鷹,湯昭吩咐一聲:「下課。」轉身出了大門。
此刻他心中是比較滿意的,雖然他從沒擔心過壓不服這些連散人都少有的少年少女,但不靠武力鎮壓,也沒有多人前顯聖就把控了一堂課的程序,多少也說明他是有教學能力的。
雖然他不會長久的當教師,但既然現在做了,就要做到最好。若能在短短的教學生涯中對儘可能多的年輕人做出正面影響,那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教喻——」
背後有個年輕的聲音傳來。
湯昭回過頭,就見一個大腦門兒的少年小跑過來。
是秦永誠。
意料之中。
湯昭見了他並不詫異,微笑道:「秦同學,怎麼了?」
秦永誠到了他跟前,微微遲疑,先道:「那個那天在路上,對您無禮……」
湯昭擺擺手,道:「別提這事。我正要叫你們替我保密。」
秦永誠「啊?」了一聲,湯昭壓低了聲音道:「教喻和學生在外面因為小事險些打架,怎麼看也是教喻不對吧?你可別告訴別人去。回頭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弄點,就當封口費了。」
秦永誠「哦哦」兩句,緊張緩解了一些,他下課飯也沒吃,跑到這裡來找湯昭,當然不是為了之前的小事,咬了咬牙,問道:「教喻,你說靈感低的人也能使用重術器,是真的嗎?」
湯昭道:「當然。」他的目標是人人都能用重術器,只是現在還做不到而已。
秦永誠道:「靈感低的人能使用術器,那麼……靈感低的人成為劍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