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 魔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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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化舟這個人,還真是沉得住氣啊。”
深山裡,湯昭一點點的往前倒線,線在他手中輕飄飄化為一團,越團越大。
說大,也沒有多大。這絲線實在是纖巧,明明他已經將線收了兩裡地,但這麼長的線團在手心裡壓實還不如一粒黃豆大小。都說蜘蛛絲極細極韌,那白花拆成的線更比之細百倍,更堅韌百倍。
此時他團線已經團了良久,對面始終巋然不動。位置沒有移動不說,連多餘的動作也沒有,湯昭甚至沒有感覺到線的另一頭有任何顫動,若不是和那朵花分離了,就是已經找到了絕對安全的地方,一動不動只等天黑。
“其實你不必再找了。”白狐從湯昭肩上下來,沿著線路往前跳躍,“我已經知道他去哪裡了。到了這裡我就猜到了。跟上來,我直接帶你過去。”
湯昭搖搖頭,此時黑寡婦和嶽來在他身後,他不便多說,只道:“感覺陰氣越來越強了,前面是不是有魔窟啊?”
黑寡婦在後面奇道:“誒?有陰氣麼?”
嶽來跟在最後,肯定地道:“有。”
湯昭回頭看了一眼嶽來——他的靈感果然不錯。
魔窟的陰氣大多是限定在一定範圍內的,離著魔窟越遠越澹。而且但凡是引起,都只在夜晚才會更強烈的釋放,白天全是澹澹的,若有若無,只有靈感極強者才能感覺到。
黑寡婦其實靈感還行,原本天生有一點兒天賦,修行玄功之後靈感漸漸上升,如今已經達到了劍客級別的及格線,不然她也不能期盼成為劍客。但她察覺不到細微的陰氣,嶽來察覺到了,說明嶽來的靈感遠強於黑寡婦。
這是個天賦出眾、武功強大、訓練有素的少年高手。湯昭把他和江神逸對標,發現排除符劍師這一因素,嶽來比江神逸只強不弱。
也不知這麼一位俊才從何而來?
有這樣的高手追著孟化舟不放,真是孟家父子的福氣。
白狐在前面解答道:“說魔窟也算吧,但沒有天魔在。並不是那場劫難的罪魁禍首,只是當初某個魔窟的碎片。我們白玉京曾經剿滅過好多陰禍,也收藏不少這樣的碎片。殿下用來做素材的,但那場驚變之後,全都散碎了,其實危害到不大,用如今的話說,算是個風型魔獄了。
”
風型,就是隻有幻境,沒有質量、性質變化的魔窟,算是魔窟中比較低害的那種。
湯昭意有所指道:“魔獄應該被剷除掉。”
白狐接著道:“我倒是想,只是凡是落地生根的魔獄根除起來都不容易。那地方在山溝裡,為禍有限,連魅影也沒有。我以前時不時去清理一些兇獸,後來就沒去了。算來也有幾十年了吧,不知那裡怎麼樣了?那小子能逃到那裡去,知道的真不少。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呢?”
這話倒是提醒了湯昭,湯昭是和孟化舟一起聽過曲子的人,深知他半個月之前連西山縣這個地名也不知道,委實還在做夢的階段,怎麼現在有一種事事都瞭如指掌的感覺?
這半個月的調查,能查出那麼多東西嗎?
還有他得到了可靠的訊息源?
就像湯昭遇到了白狐一樣?
說實話,當初仙宮崩潰,逃下來的劍象說不定不止一個?綏綏劍是如意劍的屬劍三,焉知前面的一、二,後面的四、五、六之類的沒下來呢?
這倒要跟白狐確認一下。
白狐要帶路,湯昭倒很願意,他在這邊收線動作無比謹慎,大氣也不出,還要一點點的歸攏纏線,就像用針刺生大米一樣,很考驗耐心,若能一步到位當然更好。
他正要請白狐領路,突然眉頭一挑,對身後兩人道:“有人來了。”
湯昭這邊說,那邊開啟一個屈光鏡,乃是扭曲光線隱藏身形的術器,與他的光線幻境異曲同工,招呼兩人藏了進去。
剛剛架起幻境,就聽有蹄聲響起。
蹄聲?
山裡有人跑馬?
那絕對不可能,山路崎區,大量道路連猿猴攀援都費勁,怎能騎馬?
那定是……
馬。
剛剛詫異,湯昭便從屈光鏡背後分明看到遠處馳來了一支馬隊。
馬隊約有十來騎,馬上乘客皆是一身深紅輕裝,收拾得利利索索,個個年輕挺拔,胯下馬倒是又矮又小,一看就是慣走山路的特殊馬種。
然而,這些馬就算能爬山,從山巒之間的山谷山溝穿進來還罷了,如何能越過最前面幾道屏風一樣的峰嶂高崖?
除非……他們本來就住在山裡,只在山中穿梭。
湯昭看得清楚,心情有點複雜:那深紅的衣衫是朝廷的軍服,這些年輕人應該都是軍官,不必說,這些人顯然是駐西山的那支部隊。
他早就知道西山這裡有一支駐軍,直屬雲州都督府,防禦西邊涼州蠻族越境,也是重要的精銳駐防軍了,但想西山這麼大,如何能碰到?雙方井水不犯河水也就完了,但是今日這支隊伍前進的方向,讓他有了不妙的預感。
黑寡婦和嶽來都是面色不好——他們都有所圖,自然覺得越簡便越好,但凡有新的勢力入場就會增加難度,但屈光鏡只能遮蔽光線,並不能靜音,他們也不能出聲。
唯獨白狐沒有顧忌,叫道:“我看他們的方向不對,莫不是撞上了?我去問一問。”
湯昭一頓,白狐已經竄了出去,在隊伍的後面繞了一繞,也不知怎麼做到的,最後一匹馬嘶鳴一聲,馬失前蹄,向下栽倒。
馬上乘客大吃一驚,控不住馬,趕緊抽出腳蹬,躍下馬來,就見那馬倒在地上抽搐,一時半會兒是起不來了。
隊伍出現了這種事,馬隊稍微慢了一些,但隊伍絲毫不亂,領頭的軍官吩咐了兩句,隊伍再次提速,將最後一個騎士留下。
唯有倒數第二位騎士折返回來,下馬道:“小霍,怎麼了?”
最後一騎騎士是個相當年輕的小夥子,檢查馬匹之後無奈搖頭道:“不知怎的,這馬發了癲癇了。王哥先走吧,我慢慢趕著。”
那王哥道:“我去不去倒不要緊,那魔窟我也去過好幾次了,沒什麼新鮮。你小子是剛剛入營的,還沒轉正,正需要這個歷練機會。你要是去得晚了他們都完事,還有你的份兒麼?這樣,你騎我的馬吧。我在後面走著慢慢過去。”
那小霍道:“王哥不必這樣。這回咱們是要將魔窟連根剷除,和以前去魔窟定時清剿怎麼能一樣?以後也再見不到魔窟了,這機會對誰都重要。沒有照顧好馬匹是我的錯,怎能讓王哥承擔損失?你先走,我走著去便罷了。”
那王哥道:“你這小子真擰。也罷,把你這病馬放在這兒,我騎馬,你跟我跑過去。一個時辰之內,你不會比馬慢吧?”
那小霍答應一聲,將自家馬鞍韉解下,負在身上,留下馬匹,跟著王哥的馬後跑步。
白狐呲了呲牙,正要再將兩人留下,湯昭做了個手勢,叫它中止。
白狐還算給湯昭面子,不再為難他們,兩人一馬便順利了離開了此地。
湯昭心情有些複雜,阻止白狐傷人,一則是情報差不多夠了,知道他們此行目的確實是那魔窟,而且要將魔窟掃除就夠了,其餘的小卒能問出什麼來?
二則,那位小霍湯昭竟然認識,是他主持考試時新銳營的一個學員霍超群。他還記得是個很出色的學生,不但有實力,還擅長指揮能帶隊,他還任命霍超群為自己的帶隊的主騎來著。
有這麼幾分香火情,就算不如自己的學生親近,也不能害了他。
湯昭也沒想到沒想到軍隊的分配還挺快,才過了不到一個月,年還沒過,新人都分配入不同的隊伍了,他們檢地司可沒這個效率,秦永誠他們還在家休養呢。
等到兩人走遠,黑寡婦才道:“是軍中的人?他們也要去魔窟,還要把魔窟平了?這可越來越亂啦。”
湯昭道:“人多的話,倒是可以渾水摸魚,但仙城降臨的時候可就瞞不住人了。”
豈止是瞞不住人,軍中的人看到的話,說不定還要往上報,都督府要是知道了,高遠侯也要知道了。若不能速戰速決,等到大老們到了,如意劍哪裡輪得上黑寡婦?
好在剛剛湯昭掃了一眼,那隊伍裡竟然沒有劍客,似乎都是些年輕人,看來那個魔窟當真沒什麼危害,都不用興師動眾,讓年輕人歷練即可。
這樣對湯昭沒大威脅,但對上官劍客也沒威脅,此人要是不怕對抗朝廷悍然出手,這些年輕兵士又危險了。
湯昭只覺得局勢混雜,有些頭疼,道:“唯一的好處大概是咱們不用那麼遮遮掩掩了。有一群人去魔窟,上官劍客只要不瞎多半是能看到的,他一定能趕到魔窟,咱們也走吧。”
當下湯昭拿著屈光鏡在前,作勢收納絲線,白狐在前引路,三人保持勻速前行。
】
行了一個多時辰,穿過一處峽谷,眼前豁然開朗,卻是魔窟到了。
看到幻境魔窟,湯昭恍然孟化舟為什麼敢藏在這裡了——
這魔窟竟然是一片白色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