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局勢,瞬息萬變。

此時此刻,曛城城外的戰場,尤其異變迭出。

從鎮守使被冷箭射死,到掌控巨獸的靈相女連同最大的兇獸被射爆,到最後骷髏大軍突然發起衝鋒,都在短短時間內接連發生,令人應接不暇。

麥時雨的情緒忽高忽低,一時有些混亂,但等到骷髏們衝起來,倒是不用再胡思亂想了,只需對敵即可。

“麥姑娘,我給湯昭發信了?”龜爺問道。

麥時雨此時清醒了,掃了一眼局勢,冷靜道:“不,按兵不動。”

她其實也不知道湯昭具體要幹什麼,但大略知道湯昭要放一個控場群傷的大招數,力圖先發制人,要殺傷一波先鋒。

但這不需要,因為有人已經這麼做了。

骷髏大軍往前衝了數十步,不知哪個骷髏踩下了關鍵的一腳,就聽地底傳了滋滋的細微電流聲。

滋滋……

轟——

雷光沖天而起!

江神逸留在前線的連環雷符終於被動觸發了。這些天雷不如麥時雨的落紅殺陣可以主動催發,這些是被動的踩踏就會爆炸,所以是清理第一波敵人的不二選擇。雷光雷雲沖天而起,藍中帶白的光華把半邊天都遮蔽了。

骷髏前鋒一半的骨頭架子直接被雷光吞沒。骷髏不能發出慘叫,只在爆裂的雷聲中傳出輕微的骨頭斷裂聲,像爆豆一樣。

那是那些強大的骷髏發出來的,尋常骷髏沒有任何聲音,無聲無息的化為雷光的一部分。

“好厲害,這一波怎麼也能幹掉幾百個。”

麥時雨在上方觀戰,不免心潮澎湃,喜悅之餘也有些遺憾,一是這背後的死靈官居然知兵,這些骷髏並不是一窩蜂衝鋒,而是各自列陣,分前後軍,行進有度,速度也有控制,且能見機不妙立刻停止,前後並不擠壓、踩踏。這一波雷光殺傷終究範圍有限。

再一個遺憾,就是骷髏不會恐懼。哪怕是再強的鐵軍,經歷剛剛的雷聲和爆炸減員也該嚇破了膽,不是潰散也要士氣大跌,可惜骷髏不會,也許它們身後的靈官會嚇一跳,但骷髏大軍依舊沉默,然後前進。

只是這一波先鋒喪盡,把後面壓陣的兇獸露出來了。

七頭龐大似小山、失去了控制、兇性畢露的兇獸變成了前鋒。

它們同樣不知畏懼!

“都是低等天魔級兇獸,七頭。虧了那狗靈官死了。”

天魔級的兇獸,是指那些能夠媲美天魔。這是檢地司的劃分,現在基本上得到了公認。和那些普遍存在的劣等兇獸不同,天魔級的兇獸並非義士乃至重劍士能對付。非常罕見,幾乎不可能自然產生,多半是人為催生出來的。

低等天魔級,就是劍客級,說明這個兇手有了劍術一樣的破壞力。只是兇獸智慧極低,戰鬥蠻橫,多半不能和劍客抗衡,一般的劍客能夠以一敵多。

但若有靈官驅使就不一樣了,靈官彌補了兇獸的智慧,再加上靈官術給與的加持,就能和劍客正面對決了。

險些,曛城就要面對幾乎七個天魔的同時進攻。好在靈官死的乾脆,這些兇獸沒了理智,只會衝鋒而已。

然而這畢竟是天魔級的兇獸,每一個都比城牆還高,鋼筋鐵骨,力大無窮,直勾勾衝著城牆而來,龐大的身軀彷佛要把城牆壓垮。

這些骷髏軍沒有攻城器械,但七頭兇獸的身軀可比什麼器械都厲害。說它們是撞木也行,說是土山也行,說是衝城車也行!

本來以城牆的厚度和其上的防護,哪怕憑低等天魔級兇獸的軀體是撞不動的,但現在城牆是有破綻的,其中一段看著好好的,其實敗絮其中,經不起衝撞。而好巧不巧,有一頭牛一般的兇獸正衝向那段地方。

麥時雨微微咬牙,若要保護城牆,就應該選正面衝的這一頭下手,但她知道兇獸背後有一個敵人正在冷眼觀察,檢視她的破綻。如果她主動出擊只攻擊那隻當不當,正不正的兇獸,無異於自曝其短,以後所有的浪潮都要衝著這個方向來。

所以,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好在,她不需要瞬間下決斷,只需要揮一揮手。

“小湯,動手!”

隨著龜爺的傳話,早已等不及的湯昭隨手摔了一個罐子。

“當——當——當——”

鐘聲!

震顫世界,直達魂魄的鐘聲傳來!

鐘聲彷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傳的很遠、很遠。

穿過城牆,衝破黎明,直達九霄!九霄雲外,都能聽到洪鐘大呂的震撼之聲!

每一下震盪,都引起了空氣的震盪、環境的震盪、世界的震盪、人心的震盪,所有的一切籠罩在鐘聲裡,跟著聲音一起震盪!

當——

一聲聲鐘聲中,麥時雨臉色已經發白。虧得她早就得到訊息,先堵住了耳朵,封閉了聽覺,且她畢竟修為不俗,有劍來穩固魂魄,受的影響不大。反而更興奮地看著地下,欣賞著從後面來的援助的效果。

七頭大凶獸首當其衝,停下了腳步,開始搖頭晃腦,顯得很是困擾。它們的魂魄早已殘破不堪,再震震就像雞蛋黃一樣湖了。然而它們的身軀又是極龐大而堅固的,聲音讓它們身軀微微顫抖,卻不足以讓它們倒下。

這恐怖的鐘聲暫時對兇獸的效果有限。

但對另一部分敵人就極其大了。

鐘聲所及之處,那些骷髏就像被割的麥子一樣,一茬一茬的倒下,最普通的骷髏甚至等不到第二聲鐘聲傳來,就已經突然倒塌,就像斷了線的木偶。那些強大的些的骷髏能撐幾聲鐘聲,但身體骨頭叮噹亂響,最後終於也如一座破房子,被人迎面踹了一腳,轟然倒塌。

鐘聲對骷髏有奇效!

越是靠近城牆,遠離死靈官的骷髏越是容易被震盪,而那鐘聲傳的又遠,遠到入目所及皆是鐘聲影響範圍。

七八聲鐘聲響過,除了七頭原地凝滯的兇獸,戰場上竟無站著的骷髏了,甚至也沒有躺下的骷髏,骷髏一倒地自然化為碎骨,一根根骨頭被震顫的移位,早拼不成人形。甚至那些骨頭還隨著鐘聲的振動在地下跳動,好像在跳舞。

拋開這些是死靈官的骷髏軍來說,這一幕是有些恐怖的滑稽的。

“啊,不堪一擊。這聲音真是厲害,所以這一此算是橫掃千軍了吧?”江神逸早早的到了訊息,早就拉高了高度,捂住了耳朵,儘量擯除了聲音的影響,因為飛得高,所以看得遠,整個戰場盡收眼底,雖然還是有點難受,但主要還是開心。

似乎這一次攻城就能解決了?只需要把剩下傻子一樣的七個蠢貨收拾掉就行了。

“別傻樂了,快去找那個死靈官。”

一個聲音傳來,江神逸嚇了一跳,喝道:“誰?”

“這才多久,你就不記得我了?我剛剛把弓託付給你真是白費了。”

江神逸愕然道:“你休要唬我,給我弓的是個可愛的女孩兒。”

那聲音不耐煩道:“就是我,你少羅裡吧嗦的。聽著,你的小夥伴已經把鐘聲的儲備放完了……”

“你怎麼知道放完了?”

那聲音越發惱道:“我如何不知?他能錄下鐘聲還是靠我。總之他沒有更多這樣強大的手段了,你要把背後的死靈官找出來,一箭射死他,不然骷髏大軍還會復原的。”

江神逸想要反駁,卻又沉默。他也醒悟過來——這些骷髏大軍根本沒有生命,所謂的倒塌了,不過是操縱它們的力量被震散,所以恢復墳墓裡的原狀罷了。它們在古戰場的萬人坑裡未必不是現在這個狀態。死靈官能把它們喚醒一次,就能喚醒第二次。如果不能釜底抽薪,把死靈官殺了,這個死亡軍團將沒完沒了。

他回看戰場,發現那七頭兇獸又緩過來了,更像被激怒了,咆孝不斷,眼見又要衝鋒:“那這邊的戰場……”

“交給時雨,她沒問題的,最多讓你的小朋友幫他。你白長了翅膀,最為靈活,你不去找人誰去?要分的清輕重緩急。”

江神逸覺得對方態度挺差勁,頗有點拍老腔的意思,只是現在確實顧不得那許多,道:“那你知道他們在哪兒?給我指路?”

“我知道我還用得上你?順著軍陣找吧。指揮本陣肯定押後。”

“上卿。”那殿下抓住上卿的手,道,“事已至此,咱們先撤吧。本王作保,你保全自身,上面不會追究你的責任的。”

那上卿搖了搖頭,笑道:“殿下,雲州的大局從此開始,我若不戰而退,大局全盤崩塌,莫說殿下作保,就是陛下想開恩也不行。況且這不過是小挫折,骷髏軍還在,只是暫時躺一躺罷了。何況我還有手段沒使出來呢。”

“可是剛剛那鐘聲……”

那上卿斬釘截鐵道:“鐘聲已經沒有存貨,我知道他的家底。那口鐘還在我手裡,不過是沒有器靈官用不上罷了,他們絕沒有後繼了。而我還有制勝之法,等他們再消耗一番,自以為勝卷在握,才輪到絕望呢。”

那殿下一震,道:“莫非你說的是……”

那上卿一笑,道:“正是。把炮拉上來。”

那殿下:“……”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階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