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敵人來襲!

此時,湯昭格外清醒,完全反應過來。

這一場大戰,攻擊要點根本不是魔窟,而是城門。

魔窟雖然有災禍,但只有最開始那一撥最能害人,而之後就算被人整個拖走了,不過是損失一筆資源。又算什麼大事呢?

雖然擎天寺的兩個人說話噁心,但從大處看也有幾分歪理——比起城門被破,城防倒塌,就算空間風暴在城裡爆發,死那麼幾百人算什麼呢?

要知城門一塌,曛城便如破了殼的雞蛋,全無遮擋,危險至極!

至少龜寇的大軍就可以長驅直入,踐踏蒼生!

之前,曛城城牆高聳,又有檢地司坐鎮,龜寇一方的強大靈官根本無法入城,他們準備的力量更不能越雷池一步。只能靠魔教的人為他們做內應。

說來好笑,聖月教是朝廷大敵,人人喊打,但城牆反而沒有特別防備他們,龜寇多年銷聲匿跡,現在新翻修的城牆依舊把限制靈官當做第一要務。

誰是真大敵,誰是假大敵一望可知。

然而龜寇難以出手,僅憑魔教之力,尤其是這人化為狼、只有幾分力氣的蠢物,給天魔敲邊鼓還行,如何能毀滅城樓?

於是就有人想到藉助魔窟。或者說,藉助魔窟降臨時爆發的空間之力。

唯有空間暴亂這樣的無解天災,才能將人力修築的城牆頃刻間毀於一旦。

空間暴亂毀了城樓,自然也毀滅了近在遲尺的魔教教徒,這樣的風暴中心沒有生物能活著,恐怕連屍首都找不到,這是真正的死士——從這點看,這還真是個魔教徒,魔教到處都是這樣的死士,或者說,瘋子。

稍微幸運點的是,他們的計劃也給湯昭他們留了一線生機,真要那魔教徒不把獅子轉移走,而是是讓獅子在原地爆炸,空間風暴懟到檢地司臉上綻放,連湯昭在內他們一個也逃不了——空間紊亂之後,空間劍術也會失效的。

如今,只是坍塌了一座城樓……而已。

眼見城門搖搖欲墜,湯昭心緒難平,只想——怎樣是好?

當務之急,必須要重修城樓。外面再多敵人,城樓還在,還有可週旋之地,拖等轉機,不然城破就是玉石俱焚!

怎麼修?

坤劍嗎?

坤劍的土建能力母庸置疑,可是城牆最有用的防護不是土堆起來的,真正要緊的符式,坤劍也築不出來。而且失去了坤劍本體,劍勢他肯定是用不出來了,劍法的威力也是驟降,恐怕真的只能土建了。

值此關鍵時刻,一道人影躍上城牆,大喝道:

“劍術——李代桃僵!”

半空中,生長出一株大果樹,樹冠如雲,遮擋住城門上的天空,樹上果實累累,一半是桃,一半是李。

是芳菲劍的劍象!

隨著麥時雨掐訣,大果樹上的李子一個個乾癟、枯萎,紛紛如雨落,最後半邊樹梢空空如也,只剩下半邊桃子還飽滿鮮紅。

隨著李子落地,城門樓停止垮塌,反而開始修復,磚石不但不掉落,反而漸漸回升重新歸位,一座半廢墟彷佛被無數能工巧匠修補,一點點煥發新生。

最後,那巍峨的城樓矗立城前,雖然未必恢復全貌,但已經煥然一新,沒了之前搖搖欲墜的危殆。

與此同時,城中數百年世家馮家的老宅,嘩啦一聲垮掉,變成一片齏粉。

李代桃僵,劍術,能將受術物件遭受的破壞和負面影響替換給其他物件。

“呼——”

芳菲劍麥時雨長出了口氣,額上冷汗淋漓,一半是嚇得,一半是累的,她成為劍客沒幾年,施展這麼大的劍術盡了全力,消耗了她幾乎一年積累的劍元。

她一面慶幸,一面憤恨,站在城樓上眼見四處無人,彷佛鬼樓,不禁越發憤怒非常,心知原本守城的將士已經被空間風暴絞碎,李代桃僵救不回來了。現在的城樓已經是一座無人鎮守的擺設。

不僅如此……

“城樓修復並非完善,最多十之八九,正面的城牆有一部分空白,雖然外表看不出來,其實敗絮其中,符式失靈,極易被突破。更別說城樓上堆放的器械也大多損毀,該死,馮家的宅子就不能修的更堅固些嗎?”

修復之所以沒能竟全功,一部分原因是她終究只是個劍客新手,劍元有限,不能無節制的施展劍術,而另一方面是她選擇替代物件馮宅已經化為齏粉,無法再轉移更多厄運了。那麼李代桃僵只能終止。

沒辦法,麥時雨之前只設了一個替代點,就是因勾結魔教被抄沒的馮宅,她是檢地司,不可能騷擾無辜民宅的。

“既然來摧毀城牆,自然是為了進城,神逸,你去上面看看,外面來的什麼人?”

江神逸很奇怪她為什麼第一個叫自己,但正合他意,雙翅一拍,已經飛上去,一對翅膀拉出一白一藍兩道豪光,叫道:“交給我吧!”

麥時雨這才給檢地司眾人發訊號,重排陣型,凝重道:“阿昭,你去把魔窟入口封了。”

湯昭會意,魔窟誕生的範圍正在城裡,空間入口高懸空中,易守難攻。誰也不知道魔窟裡面有什麼,可能有天魔,也可能沒有。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無視魔窟,如果外敵侵入,魔窟裡又鑽出什麼天魔、魅影從後方偷襲,腹背受敵就糟糕了。湯昭知道現在不是進入檢視裡面有什麼東西的時候,也不是遷移的時候,先把魔窟的入口封鎖,等打退了城外的敵人再說。

這個任務對湯昭來說不難,他在璇璣樓研究過好幾個方桉,都能封閉一片空間。所以麥時雨問他要不要人幫忙,湯昭直接道:“一個人足矣。”便飛上天空。

麥時雨很信任湯昭,讓他一個人去應付魔窟,就相當於將後背交給了他,而她自己,則帶著親信在城樓上瞭望敵情。

這邊是南城城門,開門向北,是揹著太陽的方向,黎明時分,城外一片昏暗,麥時雨只看見一望無際莽莽荒原,抬頭,江神逸兩道翅膀在空中劃出炫目的軌跡,直插蒼穹。

她有心將花樹移到城外,擋在城樓的薄弱處,卻擔心自曝其短,把城牆虛弱之處暴露給敵人。

此時,麥時雨非常焦慮,城牆的漏洞就是她心裡的漏洞,不免坐立難安。

說到底,麥時雨只是專業的檢地司劍客,又不是專業的守城將領,術業有專攻,她會守什麼城?何況她還那麼年輕。

要是鎮守使在就好了。哪個鎮守使都行。

刑極曾有軍中歷練的經歷,而馮志烈鎮守使年歲極大,經歷豐富,據說歷任各個衙門,這時應該也有應對之法吧?

這種想法一閃而逝,麥時雨緊接著搖頭,並告訴自己:麥時雨,打起精神來。平時精神抖擻,指東畫西,遇事畏難推諉,依靠他人,你也要成擎天寺那兩個蠢材那樣的人麼?

想著,她一揮手,伸手花樹花瓣飄落,在城外的地上散落一地,好似鋪了一層地毯。

劍術——落紅成陣。

劍術施展如行雲流水,麥時雨盯著紅白二色的花瓣,心情漸漸平靜,鄭重道:“所有人聽著。周千戶。”

周千戶上前聽令,麥時雨道:“你帶人守城牆東段。古千戶,你帶人守西段。張、程、劉、文四位,現在立刻帶人出發,去其他城門檢視敵情,若有訊息,隨時傳訊,管好自己的城門,不要讓他們分人手過來。小池,你帶人去通知守備府留守的將官,叫他們調動城裡剩餘兵力,速速來援。再讓府衙裡的衙役們全部上街,巡檢城內,維持秩序,如有可疑人等,即行鎖拿,有違抗者格殺勿論。至於正面的城門……”

“交給我。”

她暫時只做了這些安排,便道:“快去。”

周千戶輕聲道:“城門寬闊,副使一人怎麼……”

麥副使笑道:“你們不要小看劍客的力量啊。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能擋百萬兵。說的就是我們!此時此刻,我先頂住,我若頂不住,誰能頂住?你若不放心,快去把力量動員起來。自然更萬無一失。”

周千戶無話可說,眾人領命而去,城樓上一時清淨下來。

麥時雨神色肅然,目光再往城外看去。

曛城因魔窟之故封了月餘,除了檢地司,確實城中空虛,守城的力量也是堪堪夠用,駐軍在城外,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

太陽昇起的前夕,還未散去的濃重陰影中,不知道藏了多少鬼蜮,只是一時還沒從汙泥中爬出來。

他們什麼時候來襲?

肯定不能太早,畢竟龜寇不能靠近城牆,而且不能讓人知道他們的目標是城牆,不然檢地司一旦有所準備,那計劃一定會失敗。所以他們的埋伏一定離著城牆有段距離。

也不能太晚,拖得太久,讓檢地司或者其他人把城牆補上,或者讓城外援軍回援,那變數就更大了。

是的,援軍,不說附近的駐軍,城外有一半檢地司呢。那是鎮守使親自帶隊,有一半精英隨軍,戰鬥力比麥時雨帶領的這一半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出城剿滅魔教已經好幾日了,算算日子應該已經成功,快回城了吧?

一旦他們來了,人手竟寬裕很多,鎮守使的本事也……

想到這裡,她突然一凜,察覺到自己忽略了什麼。

正緊急思索著,突然聽得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麥時雨緊張起來,手按劍柄,回身一看看到了有人上樓,愕然道:“你……”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階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