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湯昭盯著腳下光環,感受到其中蘊含著彷彿沉眠著的元氣,越看越有意思,沉吟起來。

好像……在哪兒見過啊?

從光澤隱隱形成的紋路來看,這無疑是個陣法,雖然只露出冰山一角,也能看出這陣法規模不小,甚至他憑藉符式造詣,能看出這陣法的一部分走向和脈絡。

但陣法和陣法也是不一樣的,每個門派、每個傳承、甚至每個符劍師都有自己的結陣風格,相互之間知識不互通,資深符劍師都不一定能認識,更別說全然理解了。

這個陣法……也是夠歪門邪道的,以至於湯昭覺得這甚至不是靠符式能夠搭建成功的,肯定還摻雜了別的東西。

別的體系。

這種邪道還有點似曾相識,畢竟特色十分鮮明,見過就很難忘。

“對了,是龜寇!”

湯昭一想到這裡,還不及細思已經抽出劍來,刷刷刷幾下,把眼前的陣法痕跡破壞。

龜寇的東西,能是什麼好玩意兒?先砍他孃的準沒錯,說不定便能阻止一場陰謀。

緊接著,湯昭提著劍在廢墟里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撥開瓦礫,露出裡面繁複的陣法,不時落劍砍上幾劍。

走過大半,湯昭已經把陣法的格局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斷推演,雖然沒有眼鏡輔助,但也推測了八九,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果然是無孔不入、怎麼也打不死的龜寇啊。

而且這應該就是龜寇的手段中他最熟悉的那個陣法——

大型戰爭級傳送門。

在劍州,在雲州,龜寇都曾經用、或者企圖用這傳送門傳送大規模的兵力到現場,瞬間扭轉戰局,是非常實用的陣法。

要說湯昭是怎麼知道龜寇的陣法具體內容的,那當然是——問出來的啦。

雲州抓了不少龜寇,其中就有某位身居高位、運道不佳的皇族,願意有限度的配合雲州靖安司的工作,可是問出不少情報的。

湯昭一直覺得那大型傳送門是非常有用的好東西,特意跟負責審訊的靖安司溝通,能不能幫著問問其中原理和知識?

這等小事靖安司自然答應了,也確實問出來一些知識,但一是並不詳細,二是缺少龜寇壟斷的珍貴材料,比如說用了構建大門的玄武晶,還是復現不了。

但是湯昭還是掌握了大體的構建方法,如今他的水平,所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讓他完全主持修建一個傳送門他肯定不行,但要是一個陣法擺在他眼前,他肯定能認出來,還能三把兩把給他拆了。

就像現在。

湯昭旋風一樣輾轉周邊去切割那陣法,陷入情緒裡沉吟不絕的曼影漸漸清醒,心情稍微平緩了一些,卻發現剛剛還在她面前啟迪她的湯昭走了老遠了,還埋頭尋找著什麼。

曼影疑惑道:“怎麼了?廢墟里頭有什麼東西?”

湯昭道:“應該是暗星莊園留下的後手,一個傳送陣法。能夠大批運人進出,我正在破壞他們的手段。”

他不怕告訴曼影,無論曼影是何種身份,她肯定不能對龜寇或者暗星莊園有好感。

畢竟龜寇是金烏的敵人,四捨五入就是如意劍的敵人,同時龜寇又對罔兩圖謀不軌,四捨五入就是對淵使圖謀不軌。

同時,暗星莊園摻和長壽會的事,是殘殺淵使的間接幫兇,可不是湯昭冤枉他們。

幾層仇恨疊加起來,曼影是真的恨龜寇的。再加上剛剛指揮祭壇轟掉暗星莊園,雙方早已不死不休。

曼影問了一下傳送門具體的效能,突然驚道:“他們有這樣大規模轉移的手段?那豈不是剛剛那一擊也有可能未竟全功,還是叫他們跑了?”

湯昭點點頭:“很有可能,連廢墟里都能建這麼大一個傳送陣,自己家裡怎麼會缺少準備呢?他們也沒轉移到這裡,應該還有其他安全基地,說不定還不止一個。這真是狡龜三窟啊。”

曼影不滿的哼了一聲,緊接著又道:“你要把這傳送陣毀了?這樣就行了嗎?”

湯昭道:“那依你說怎樣?”

曼影頭腦很清晰,白狐也說二姐曼歌當年是白玉京的智多星,湯昭便向她問計。

曼影道:“如果你發現了手下有一個間諜,但他卻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最好的處理方式是什麼?是殺了他嗎?還是利用他做幌子送去假情報反制對方呢?”

湯昭恍然道:“蔣幹盜書?”

緊接著,他開始思考如何利用這個陣法。

要留著這個陣法,讓他們傳送過來,然後傳到一半的時候掐斷?讓他們斷了後援並把驚慌失措的一半人全殲,起到襲擊半渡的效果?

不,那樣也太簡陋了。

曼影在這邊整理思路,道:“你說他們狡猾,肯定有不止一個基地,那麼你把這裡毀了其實用處不大,他們大可以換一個基地繼續進行計劃,那你甚至不知道他們會在哪兒集合,也完全失去了情報渠道。”

“相反,若是不動這裡,這裡成為新基地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她肯定的說道:“因為罔兩山二階以上再沒有這麼一塊荒無人煙的空地了。他們自己的莊園被毀了,如果不想從山腳下一階一階的爬上來,這裡是最佳選擇。我們只要事先佈置,就能讓對面的敵人自己走入我們佈置的陷阱裡來,成為樊籠之鳥。”

湯昭點點頭,比起只算計一波卻未必能斬殺多少有生力量,開全圖視角肯定收益更大,等到龜寇把這裡打造成新的基地,時間也差不多到臨界點了,湯昭再發動攻擊,重演一波無數準備毀於一旦。

龜寇啊龜寇,知道什麼叫絕望嗎?

湯昭想想,還有點替龜寇難過呢。

哈哈哈。

振奮之餘,湯昭立刻動手準備起來。

首先,要把剛剛破壞的陣法接回來。

湯昭略感牙疼。這倒讓他先一步體會自食其果的感覺。

早知道就不砍得那麼幹脆了。

也就是他,不但精通陣法知識,罐子裡還帶了不少材料,能夠重新彌補,其他人破壞了也就破壞了,根本不可能再接回來,到時候什麼計劃也只能是紙面計劃了。

忙活了兩個時辰,湯昭終於把自己破壞的陣法修復完畢,這一來——相當於這大半日什麼也沒幹,白剩下一身汗。

幸運的是,這段時間內陣法沒有被啟用的跡象。看來就是龜寇遭此打擊也得在安全區歇一歇,才能投入第二次基地的緊張建設中去。

現在該湯昭想要怎麼佈置自己的手段了。

監視的、傳送的、破壞的……各種符式陣法構思在他腦海中變來變去,如積木一樣搭建不同的形狀,最終形成了幾條成形的思路。;

首先不能留太多手段,不能把對方當傻子。手法留的越多,痕跡也就越多,越有可能暴露。而且要留下遮掩的手段……

一層手段疊一層手段,到最後會越來越繁瑣,痕跡不減反增。

好在現在離著祭祀已經非常近了,龜寇應該來不及特別詳細的篩查,那麼只要躲過了第一波檢測,勝算就很大了。

還有一點,就是掩飾自己和曼影來過的痕跡。

雖然走路引動的瓦礫稍微移動,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但焉知這裡的一磚一瓦不是被特意佈置過的?就像門口粘上一根頭髮,外人可能都注意不到,主人卻能立刻看出有人來了。

單獨的清除痕跡很困難,還是要用點外力。

湯昭略一沉吟,道:“曼姐,你說幽災中有幽水滲入陰影淹了莊園,奇怪不奇怪?”

曼影聽到他的稱呼微微一怔,隨即便接受了,無論曼影還是曼歌,都可以叫曼姐,她很快理解了湯昭的意思,道:“不奇怪。幽災經常會蔓延進陰影,如果沒有建防護壩被水淹太正常了。這個主意不錯。”

當下湯昭抱著琵琶出了遺蹟,伸出頭去往外張望,湯昭發覺水更加大了,已經淹沒到了淡月莊園山腳下。

“看來不用特意引水了。”更有發言權的曼影觀察了水勢,肯定的說,“我觀察了淡月莊園的防水壩已經破爛不堪,絕對有很長時間沒有整修過。那群人不懂這個,你再稍微拆舊一點兒,等幽水漫上來自然就把莊園淹了。”

湯昭點頭,這最好不過,越是人為干涉的少,越能順理成章的糊弄過去。

他心中一動,問道:“它還在嗎?”

曼影知道湯昭指的是誰,道:“在,它的氣息很明顯,還在憤怒。但並沒有來這邊,看來是沒有在意我們了。”

湯昭點頭,嘀咕道:“無能狂怒啊?”

趁著水來之前的時間,湯昭搶著做了一些手段,以監視為主,然後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大手筆,給龜寇加餐。

湯昭本來想要不要留下一灘水,讓阿沁留在水裡監視,但緊接著把這個想法否決了。

之前他也聽到了一部分曼影轉述的情報,知道有一個上柱國是以水為工具凝聚的,猜測她的劍象與水有關,按照上柱國的名頭,不是坎水就是兌澤。考慮到這是西邊,可能是坎水西方上柱國。

這些上柱國的劍很強,要是劍象涉及水的話,說不定能掌握一部分水的規則,留下阿沁這個水中倒影就太危險了。

因此他留下幾處最拿手的符式,並用各種手段隱藏起來。

曼影看到他其中一手段,道:“這是阿瑜的劍術。”

湯昭笑道:“是,凌姑娘的劍術很適合隱藏。”

除了凌抱瑜的劍術,湯昭還動用了“消失”做保護,讓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忽略他的符式。如此層層保護,再加上時間緊張,幽水淹沒,龜寇應該是不會察覺了。

佈置了個大概,對面還是沒有動靜,湯昭方鬆了一口氣,便思考著由誰來監控這裡。

他自己分心乏術,肯定是不行,不如讓……

剛剛想著,他突然一震,神色微變,語氣急促道:“曼姐!這回拜託你幫我個忙。我有急事必須要離開一下。”

是的,這個急事是優先順序幾乎最高的大急事——

金烏在召喚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