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絕殺的一劍,並非是什麼特殊的劍術或者劍法,而是一招——御劍術!

御劍術,不依賴劍本身的,由人主導操縱劍的術,對劍、對法器、對術器都可以使用。千變萬化,像御劍飛行、遠距離控制、劍光分化都可以算作御劍術。

這些大家都能學到的基礎御劍術之外,還有一些流派傳承的御劍術,雖然其實招數都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側重點不同,效果也有顯著差距。比如雲州檢地司自己的“七殺御劍術”,比如湯昭用的御劍術“曜之御劍術”。

也就是暘谷劍的御劍術。

因為劍譜的原因,他可以在擬持的時候輕鬆學習譜上劍的御劍術,很多御劍術都是相當古老的傳承,跟現在的御劍一比有些過時,但威力毋庸置疑。湯昭每個都嘗試了幾次,還是暘谷劍明前輩的御劍術最適合他。

剛剛這一招,類似於“居合”這種拔刀術的拔劍術。就是劍在劍鞘中蓄力,驟然拔劍獲得強大的力量加成,將爆發力提到極限。

曜之御劍術這一劍叫做:“初升”。

這一劍很強大,理論上是無上限的,蓄力越多越強大,還可以和劍本身的劍光劍元結合,獲得更大的加成,從純粹的殺傷力來說可以直追劍術乃至劍法。

但是不可能真的有無上限的招數。這招的限制其實不小。第一,蓄力時是需要一動不動的,只有氣勢在調動。但有多餘的動作,立刻前功盡棄。而你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保持一個姿勢,不隨對方調整,傻子也知道有問題了。早就防備了。

再者,蓄力也是有徵兆的。稍微蓄一段時間還可以用劍鞘遮掩,蓄的時間長了劍元就會外溢,作為一招偷襲的御劍術,殺氣四溢的,還偷襲個六啊?

然後,這個劍術的攻擊範圍不大,它蘊養的是劍本身,而不是蘊養劍氣。只有劍本體能攻擊到的範圍最強,劍氣逸散出去之後大幅度衰減,再往外數丈之後就平平無奇了。

最有效的也就是一丈多一點的距離。

這個距離,劍客對戰時可是不會輕易踏足的,湯昭和歸融第一回對峙互相之間的間隔就超過三丈,而這已經比一般劍客對決都接近了。而正面對決中,劍客們也會特意提防這種犀利的正面進攻的劍術。

是以這是個只適合特殊場合專用來偷襲的劍術。

湯昭今天選擇這個御劍術也頗為偶然,在曼影拖著心影來投奔他時,他突然發現歸融的狀態有點不對勁。

瘋狂追殺淵使,與其說是計劃,倒有點像控制不住自己,一劍一個殺的停不下來,就像賭徒搖骰子搖得停不下來的樣子。

或許是從祭祀抽取力量太過輕鬆了吧?這種別人的力量揮霍起來一點兒不心疼,也更容易陷入“迷失”的狀態,自然警惕性會大幅度下降。

是個機會。

湯昭瞬間決定了自己的戰術——這場鬥劍可沒結束,歸融一不認輸,二不死,怎麼叫結束呢?剛剛他明明已經輸了,卻用祭祀給自己續命,這盤外招很無恥好不好?從祭祀中獲得的力量越來越多,但始終跨不過生死那一線,看來是規則的限制,湯昭是生死轉換的關鍵。所以肯定還要找湯昭了結的。

先下手為強。

是以湯昭選擇以心影為餌,看能不能將歸融騙過來,讓他沒有那麼防備的靠近自己身邊。

再加上他之前就曾經展示過天體狀態,本來就一動不動,被歸融的殊死一搏刺到身前都不動,現在不動也不奇怪。再以未散去的光為自己做掩飾,積蓄力量使用這御劍術,加上歸融的“配合”,方一舉成功。

歸融在沒有殺死湯昭之前,終究是停留在彼岸,湯昭再給他一劍,讓他再也沒有重新渡回人間的機會。

他畢竟是死了。

雖然湯昭自己知道成功得非常幸運,但是效果非常震撼。

那一劍,即使出鞘只有一瞬間,攻擊不過身前數尺,只是展示了純粹的力量,卻好像比他化為天體無視人間規則那一幕還要震撼。

沒看心影和曼影都嚇傻了嗎?

心影張大的嘴可以吞下一個雞蛋,曼影做不出表情,但顯然也懵了,弦都發抖了。

“二位——”湯昭收起劍,好整以暇道:“現在應該阻止歸融的陰謀。”

心影“啊?”了一聲,道:“對……對啊。你不是阻止了嗎?”

湯昭指向那個還在閃爍的烏龜殼祭祀陣,現在陣法還在運轉,只不過力量沒有輸送給歸融,給了其他人。

給了那老傢伙吧?

曼影道:“對,要停下祭祀陣!把所有淵使召回來,打破它!”

要知道下方的烏龜殼裡可是鎮壓著各看臺大部分觀眾。基本上包括了罔兩山最重要的一部分“人”的力量,也就是五大一階莊園主和十大二階莊園主。還有一些遠道而來身份不同凡響的貴客,背後更有足以給罔兩山帶來麻煩的力量。

如果放任這個祭祀陣法抽取他們的力量,那恐怕要全軍覆沒了。

現在淵使已經被砍得七零八落,這些人再一死,罔兩山就成空殼了。後續的麻煩更是源源不斷。

此時曼影毫無疑問還是個淵使,它不可能放任這種糟糕的事情發生——雖然現在已經夠糟糕的了。

心影為難的道:“可是它們都跑遠了,叫不回來吧?”

曼影道:“跑不了。現在影閬被堵死了,誰都回不去,它們能跑到哪兒去?你的心靈連結還連著它們呢。告訴它們趕緊回來,不打破祭祀陣,以後都回不去閬下了,咱們都要成為孤魂野鬼了。”

心影恍然,道:“好,我告訴它們。該死的歸融,竟然切斷影閬的聯絡,害的我們沒家了,而且死了也沒恢復,他是怎麼做到的?”

曼影道:“不知道,未必是他做到的。他們處心積慮,自然有很多手段。”

這邊,湯昭暗中一笑:這也是他在最後一刻,想對歸融道謝的原因之一:

截斷影閬,那能是歸融他們做的嗎?

沒了影閬,曼影它們就不會知道,除了落日莊園裡的意外,罔兩山上下還有更大更多的意外在進行中呢。

等這裡的人走出落日莊園,走出罔兩山看到眼前的景象,恐怕會懷疑世界顛倒了吧?

所以說歸融也不是沒有好處,好就好在他死了。

死人能做很多事呢。

湯昭正色道:“二位,你們淵使正面去攻擊陣法,我試試能不能釜底抽薪。”說著身形一閃,已經消失在原地。

心影懵然道:“他啥意思?”

曼影道:“他應該是去追真正的幕後黑手了。”

心影道:“咦?能找到嗎?”

曼影撥了幾聲弦,道:“不知道,這種高手的事咱們少管。還是先管好自己。現在損失這麼大,祭祀的時候怎麼辦呢?怎麼跟罔兩交代呢?”

心影“啊……”了一聲,又問道:“你說怎麼辦?”

曼影沒好氣的道:“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萬能的。或許罔兩會再度親自降臨吧。這裡是罔兩山,它若能出來,重掌局面輕而易舉。”

說到這裡,它輕輕道:“無論是誰要搞事,留給他的時間都不多了。”

——

在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黑暗中,一個老者盤膝而坐,雙目微合。

此處明明只有他一個人,周圍一團漆黑,他耳邊卻傳來許多人說話的聲音。

“大賢者,大尊者去世了。”

“嗯。”

回答這個噩耗的,只有冷靜的一聲。事實上對歸融死掉的訊息,老者比別人更早感應到。

那些被抽走的力量已經源源不斷回流他這裡來了。

這樣也好。

“大賢者,外面那些倖存者們暴動了,他們拼命追殺落日莊園的人,還有咱們的人,見人就殺啊。”

“嗯。”

意料中事,既然決定了做這件大事,那犧牲一部分人也是應該的。

雖然這些死掉的人都是劍奴,本來說是炮灰也無妨,死了也就死了,不為可惜。但是大賢者一視同仁——他承認那些人也是犧牲。

值得惋惜。

“大賢者,剩下的淵使在圍攻長壽大陣。”

“嗯。”

還是平靜的回答。

圍攻吧,在下面的那些祭品支撐不了多久,就算被打破,也只剩下一堆乾涸的殘骸。

事實上,當陣法被啟用那一刻,長壽會已經贏了,他已經贏了。

所以再多的噩耗都不是噩耗,最多算是勝利中的一點兒瑕疵。

他只需要完成收尾工作,把最後的一部分力量歸於己身就好了。那些力量足以讓他變得完美,並更上一層樓。

那時候,他這大賢者才名副其實。

雖然歸融死了,組織少了一根定海神針,但等到他成功,他將成為集智慧、才能和武力為一身,長壽會唯一的支柱。那時候就算如今的人手損耗了一些,也很容易再補上。

甚至不需要再窩在罔兩山發展。廣闊天地,大有可為。

這甚至比預想的還要更好。

在這陰暗的空間中,老者的心情非常好,嘴角微微上揚。

直到——

咯!

一聲輕響,頭頂上的黑暗裂開,露出一線天光。光照在老頭的臉上,照的他被鬚髮隱沒大半的五官清晰可見。

藉著這點光,原本認識他的人一眼就認出他來。

一個年輕的聲音輕快的說道:“喲,老蒼頭,躲在這兒使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