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寇的基地裡,氣氛還是相當不錯的。

幾匹隊伍的人員名單和出發順序是昨日決定好的,會根據前線的要求及時調整,但大差不差,整個基地井然有序。

第二批准備出發的人等在傳送門預設位置的前方,裝備整齊,鬥志昂揚,原地坐下休息,有些人還在臨陣磨槍。

後面第三梯隊、預備隊的人則更悠閒些,還有人在吃乾糧,但也人人精神抖擻,是戰備的狀態。秋之上柱國在帥臺旗幟下高坐,如蒼松般勁直,而那位神秘強者大冢宰則一直在帳篷裡沒有出來。但就是她坐鎮現場,卻讓營地氣氛越發放鬆下來,眾人心知肚明:這是一場必勝的戰役。

連一直暗暗觀察的曼影也有點鬆懈了——正如龜寇有大冢宰這個主心骨,她自從把眼睛借給那位老婦人,自己也脫離了最大的干係,至少不用做決策了,也覺得有了主心骨。老婦人頭腦清晰絕不比她差,眼力閱歷更勝一籌,情緒穩定胸有城府,讓她做決定很安心。

一旦把頭腦外包出去,曼影登時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只想:原來等著別人思考這樣爽快。正所謂“心影的快樂你不懂。”

她除了放鬆,還用文字和那老婦人交流,越發她見識不俗,胸有丘壑,自己遠遠不如,而且老婦人雖習慣用長輩的口氣指點別人,卻溫和從容,不令人生厭,反而大有“受益匪淺”的感覺。

兩人正交流著,突然,曼影一驚,看向天空。

那種看到強大的存在心悸的感覺又來了,這次比上次更甚——

還沒等她尋找到來路,眼前一片金黃。

天亮了起來。

淡月莊園小小一片秘境的天空好似亮起了一個單獨的太陽,把每個人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染的一片金黃,金光如此耀眼,令人睜不開眼。

曼影因為特意去看天空,被閃花了眼,什麼也看不見,就聽耳邊傳來幾聲短促的尖叫,緊接著寂靜一片。

緊接著,一個女人的聲音大喝道:“好大膽!”

然後再沒有別的聲音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再度睜開眼,發覺光已經熄滅,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

不對,空地上的龜寇好像少了不少人?

坐著的、站著的、剛剛還悠閒說笑的龜寇們,已經明顯少了好幾個,或者幾十個。似乎剛剛有一隻手把他們當做韭菜薅走了不少。

剛剛那金光……是陽光嗎?是他乾的嗎?

此時場中站著一個人,正是那大冢宰,她還穿著那件沉重又密不透風的斗篷,雖然看不見臉,但從她微微顫抖的食指就能看出她正勃然大怒,剛剛那個“好大膽”就是她發出來的。

曼影依稀記得那個聲音俏生生的,好似十七八歲女人聲口,莫非這位大冢宰還是個少女嗎?

就聽那大冢宰指著天上罵道:“毀滅,你這麼大一個劍祇,對小輩出手算什麼本事?你怎麼不敢來抓我?”說到後面,聲音變得粗啞起來。

原來是毀滅嗎?

曼影已經知道毀滅和罔兩糾纏的事兒了,瞭解了這位劍祇的存在。

但毀滅為什麼要對龜寇動手?和罔兩有關嗎?

話音未落,天上又是一片金黃——

又來?

這回曼影學乖了,趕緊閉眼,耳邊聽得一聲大喝,似有劍鳴之聲。

這一回陽光散去的快,曼影睜眼也快。只見場地在大冢宰的劍已經出鞘,遙遙指天,披風吹起,獵獵作響,但仍看不清她的身形。

再一看場地當中,居然又少了好幾個人。

當然,比起第一次少大幾十人,這回最多也就十來人,看來大冢宰的震懾還是有效的,但人數少了就是少了,對方第二次抓人也得手了,大冢宰出劍也沒用。

大冢宰氣的破口大罵道:“毀滅,不要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伱還敢來第三次嗎?”她的聲音越發粗啞,簡直就像個老年人了。

曼影心想:你這麼叫,它多半不會回應,豈不知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話音未落,天上又開始亮起。

幾乎在一瞬間,曼影看到了那大冢宰的身子騰空而起,一道劍光亮起。那劍光銀白,幾乎將天際劈開,險些和陽光分庭抗禮。

不過馬上曼影就閉上了眼躲避強光,只覺得頭頂一陣強大的劍元波動,顯然大冢宰已經憤怒拔劍,與毀滅戰鬥了。

曼影暗自遺憾,可惜視野不佳,不能親眼看見這等高階局,只想著怎麼適應強光之後再偷眼看看,就聽老婦人在她耳邊冷靜道:“就是現在,全部起爆。”

曼影一怔,頭腦緊張的轉的,弦已經先於手動了起來,按動湯昭交給自己的機關——

轟!

龜寇的老巢就在大冢宰離開不過三個呼吸間,被轟上了天。

在天上,含怒出手的大冢宰一劍刺破天上陽光,露出一個虛影,那是一團金光,能淺淺看出金光有鼻子有眼,就像一張金色的面具。“毀滅,果然是你,當年的太陽如今偷偷摸摸,宛如小賊。可笑至極!既然來了,那就不要走了!”

她的劍越來越亮,光芒節節攀升,已經到了與日月爭輝的地步了。

“你給我死……”

“轟!”

就在她要劈出驚天一劍的時候,身後發出了巨大的轟鳴,大冢宰本不是輕易為外物動搖的人,然而那聲音正從她老巢傳來,聲勢浩大不遜於毀滅的連續掠奪,叫她忍不住手一抖。

這一抖,蓄勢的劍光出手斜了三寸,三寸之差,飛出越遠,差的越多,最後堪堪擦過那張面具飛了出去,卻劈在罔兩山的天上,遠遠傳來一聲悶響,彷彿遠處一扇窗戶被捅破了。

天空中,多了一個貨真價實的窟窿,露出一片虛無。

一擊不中,大冢宰驚怒至極,轉回頭去看,就見淡月莊園的陰影冒出滾滾黑煙,還能聞到焦糊味和血腥氣,耳邊似乎聽得陣陣慘叫。

基地,連同軍隊,被炸飛了!

“你——你乾的?”

大冢宰用劍指著毀滅的面具:“你早有準備,這是來調虎離山的?掐準我離開的時間偷襲?卑鄙無恥!”

毀滅也很吃驚,道:“咦?這是誰和我配合得這麼好啊?你們的仇人可真不少啊。炸得好,炸得痛快!”

大冢宰根本不信它的話,叫道:“不管你怎樣抵賴,今日你必死無疑!”

毀滅無所謂道:“你既然認定是我,那就當是我吧。反正我是喜聞樂見……不,耽誤我大事了。本來我是打算從你一家抓足夠的人來充數的,現在連根給我刨了。算了,再待下去也沒成果,我那邊還有正經的遊戲在呢。回頭再找你玩吧。”

它說著,在大冢宰“不要走!”的咆哮中輕輕一閃,已經消失了。

大冢宰失去目標,怒火中燒,咬牙切齒道:“遊戲?什麼狗屁遊戲?不管你們在哪兒玩什麼遊戲,本座也要追你到天涯海角!”

“刷刷刷——”

一陣閃動,蜘蛛網又落了不少人。

上次落下三個,一開始只有周圍人注意到了,後來發現是劍俠才引起轟動,這一次卻一口氣落了大幾十人,好像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的,眾人都看傻了。

落下來的人也傻了。他們可不是如意劍找來的自己人,而是被強擄來的。他們來時甚至沒有被告知規則。,

好在這裡也不是沒有自己人,安王眼看著這些人一個個都眼熟,不由得驚道:“你們怎麼來了?”

那些人見了安王,自然如見了救星,連滾帶爬的靠了過去。

這樣一來一去,因為安王選了銀色,所以來人大部分也入了銀色陣營,銀色陣營是第二個滿的。

剩下的歸入金色陣營,最後算下來,人數最少,少說少上十來個。

毀滅在上面看到了,道:“就這樣吧,我也懶得再找了。這就開始吧。”

再找也找不到了,只能等那邊那位黑袍人來找自己了。到時候這個麻煩……到時候再說。

罔兩察覺到了毀滅的心虛,心中嗤笑,下達了開始棋局了的命令。

霎時間,所有人的位置再度調整。三個陣營互各佔一片棋盤,像鼎的三個足。每個棋子互相比鄰,成三角陣排開,像棋子般歸位。

這種棋子陣型排列,倒不像是圍棋或者象棋,更像是跳棋。

“規則很簡單。每個陣營一步棋移動一個棋子,一次只能移動一格。如果兩個陣營的棋子相遇,則互相戰鬥,贏得一方可以繼續往前走一步。只要眼前一直有人,就可以一直透過吃掉別的棋子往前走。”

“最後的勝利是——看誰先殺穿對方的大本營。又或者說,棋子全滅者輸。”

危色聽到這個規則,心中一沉:用下棋的思路來想,最好的辦法是用一般棋子開路,能打到哪裡是哪裡。最後讓高手沿著道路向前,最終奪取勝利。

如果是下棋,棋子壞了就扔到盒子裡,下一盤還可以用。但在這裡,壞了就真的壞了。

恰巧,他正是一顆一般棋子。甚至可以說實力墊底,當先鋒的資格也沒有,最多攻堅克難的時候拿來墊一墊。

“你們是不是覺得,境界高的才能贏,境界低的輸定了。錯了錯了。棋子戰鬥的時候,棋手會給棋子加持,只要加持的多,劍客也能贏劍俠。”

“至於說怎麼讓棋手願意加持你,那就要看你的勇氣。敢於戰鬥的,勇敢亮出劍刃,我們會做出嘉獎,那些死氣活樣的,鬼哭狼嚎的,只會壞的更快。第一步,執黑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