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佈規則之後,戰鬥猝然爆發。

就在罔兩力士頭頂,兩個劍俠進行了激烈的鬥劍,並直接進入了激烈的白刃戰。

要說劍俠鬥劍,在不使用劍法的情況下,也不過是一劍又一劍的攻防戰鬥,憑藉的是最可靠最原始的力量,以白刃切割毀滅敵人的肉身為贏。

只是雙方以劍俠的力量及速度在戰鬥,速度快到殘影都很模糊。即使以劍客的眼光來看,也容易頭暈眼花,更別說普通人欣賞這種水平的戰鬥不是享受而是受罪。

到後來,看臺上很多人乾脆低頭不看,只聽得耳邊時不時傳來劍碰撞的聲音,時而孤零零一聲,時而密集如驟雨,時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交擊聲忽而在東,忽而在西,因為戰場是十個罔兩力士組成的環形,圍繞成一大圈。雙方速度奇快,可能一個縱躍,就從這個頭跳到那個頭。互相交換幾劍,再度轉移。

江神逸不是劍客,但是他穩定過魂魄,身體也經過強化,軟硬體升級換代,眼力也不輸劍客,能看清湯昭和那個歸融怎麼從力士的頭頂打到肩膀,從肩膀又打到另一個力士的腦袋,圍著十個巨大雕塑一樣的力士上下飛舞,鬥得火花四濺。

看著看著,他有些擔憂,因為在他看來,似乎是歸融佔了上風?

歸融次次逼近,進攻多遮攔少,而湯昭往往主動後退轉移,防守多而進取少。以武功交戰來說,這就是落於下風了。

其實他也知道,還沒用劍術的時候,劍客的近身戰鬥都只是熱身,何況劍俠之間的戰鬥?然而關心則亂,尤其是那歸融看樣子十分狠辣,劍劍不離要害,即使是熱身若有一點錯處就是萬劫不復。

他想跟人聊聊緩解緊張,但看其他人也是滿面緊張,連那個跟著湯昭平時面無表情的死人臉都緊張的臉色發白,跟他們聊天也無助於放鬆,而且他們的眼力也未必強過自己,解答不了自己的疑惑。

想了想,他還是湊到了金烏旁邊。

金烏身份尊貴,不知道底細的都認為他是長髮莊園新主人,知道底細的明白他是“殿下”,無論哪種都是極高貴的,旁人哪敢隨便跟他說話?平時也就湯昭一個人能和它說上話,加上比較特殊的“外援”江神逸算半個。

江神逸知道金烏外表高傲,內裡其實比較隨和,湊上來直接詢問道:“少爺,你看阿昭是不是有點不敵?是不是他的策略有問題?他的優勢不在劍招上,拼白刃不是他擅長的。他才練了幾年武功?還是跟我練的,出山之後的實戰都不多的。我們倆都自吹是武功天才,可那也是看跟誰比。跟同門比就罷了,論招數比那些老江湖散人還不如。那個歸融不是大殺星嗎?據說殺人無數,肯定在戰鬥上更為擅長。劍對劍對拼廝殺,豈不是揚短避長了?還不如直接鬥劍術好些?”

他話裡話外信心不足,大有長別人威風,滅自己志氣之意,不遠處的危色聽了眉頭微皺,往這裡看了一眼。

金烏嗯了一聲,道:“確實……這場鬥劍沒什麼水平。阿昭的劍招不強,那個大個子也沒強到哪兒去。”

江神逸聞言愕然,再抬頭帶著審視的眼光仔細看,果然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歸融雖然場面上步步緊逼,但也是得勢不得分,沒有靠犀利的劍招和迅猛的突擊取得突破進展,甚至沒有使出令自己驚訝的精妙招數,自身反而露出不少破綻,奇道:“他並沒有那麼高的劍術水準?武功和阿昭不相上下?不是幾十年縱橫罔兩山的殺人魔王嗎?”

金烏道:“殺人大概是真的殺了,下手果決狠辣,但沒覺得招式多老練精熟。誰知道他殺人是一場場浴血廝殺還是屠戮平民?”

江神逸一怔:也對啊。這歸融是劍俠,在罔兩山一共也沒幾個劍俠,跟他同境界的幾乎只有淵使。其他人他靠境界就可以碾壓了,殺再多也是手到擒來。除了當初那不知結果的一戰,誰知道他還有沒有和同級別的劍俠戰鬥過?

殺劍客、殺莊園主、殺其他人,這是虐菜。除了殺人如麻令人見到血肉而麻木,能有多鍛鍊人?說不定虐菜久了,自家的本事還荒疏了。

說不定他經驗和湯昭半斤八兩。

以為是以短擊長,其實是菜雞互啄?

這麼一想,江神逸信心又提了起來:開場熱身,湯昭未必輸,後面的戰鬥還得走著瞧。等進入劍術與劍法的環節更是湯昭的強項了,他的劍原比別人強。那這一場還是有得打的。

他帶著挑剔的眼光看,漸漸苛刻起來,道:“哈,破綻——沒抓住。這麼看,他破綻真的挺多的,我粗略數了數,就不下五指之數,可惜阿昭一次都沒抓住機會。”

危色再度瞥了一眼江神逸,微微搖頭:他發現先生就已經挺天真的,他的師兄更天真十倍。

真是金烏說什麼,他信什麼啊?

金烏殿下說歸融不一定身經百戰,他就真的認為歸融名不副實?

殿下倒是沒說謊,但你得看是誰說的啊?

那可是金烏殿下,雖然沒現世,但先生提過,它應該是自誕生起便繼承了當年句東君的記憶和閱歷,那是什麼眼光?恐怕天下劍俠叫它看得上的,掰著手指都未必數的出來。

反正危色另有一套看法。

要說戰鬥經驗,尤其是對人的戰鬥經驗,其實這裡面真沒有“人”能勝過危色,雖然剛剛得到驚蟄劍的他只是個劍生,連劍客都不是,但眼力絕對不差。他看出來了那歸融絕對是身經百戰,與人對敵的劍招既老辣又嫻熟,絕對是一場場生死血戰中殺出來的。

至少和湯昭那淺薄的經驗不可同日而語。

他目光一直焦距在你來我往的兩人身上,主要盯著湯昭,心中略感憂慮:湯昭的經驗不如人家,甚至可以說,直覺、機變這些戰鬥天賦也不會更強。

也就是說,湯昭和歸融同時學同樣的武功來戰鬥,也是歸融厲害。

湯昭在傳統意義上的“劍術”領域上並非超絕的天才,同時,也不是戰鬥天才。

樣樣不如人,拼劍本來是一定會輸的,之所以沒輸,其實是——湯昭的劍招傳承比歸融強。

也不知道湯昭是從哪裡學來一手高明的劍招,作為武功實在是精妙絕倫。危色在閻王店學殺人術多年,又見識過各門各派的功夫,也不由驚歎,不知傳授湯昭武功的是哪位高人,一招一式看著不繁複華麗,但招招精到,如行雲流水,多一分則繁,少一分則陋,堪稱大道至簡。

這一定是什麼名門大派的絕學秘傳吧!

與湯昭相比,歸融簡直就是野路子了。他可能沒正經學過劍招,招式說好聽的就是奔著殺人去的直白有效,說不好聽的是野狐禪,缺陷太多了。只是被他用野獸般的直覺和自己摸索出來的經驗修補了一番,看著算個東西罷了。

相比較而言,湯昭是法度森嚴的名門弟子,歸融是修羅場裡拼出來的廝殺漢。

雙方這麼拼劍招,危色雖然一直擔憂湯昭,但還是認為只要他不冒進,至少立於不敗之地。

唯獨……

是不是太不冒進了?

江神逸有一點說對了,歸融的劍招破綻是真的多。多到他經常會在一輪進攻中突然犯些但凡有的街頭鬥毆經驗就不會犯得錯誤,讓危色以為他是鬼上身了。

而湯昭,偏偏一次也沒有趁機搶攻。

即使他身在局中,不必局外看得清晰,也不該一個都看不見。甚至有時就算不特意攻擊破綻,無意間也該長驅直入,破了對方的劍招才是。

“是不是先生看出來,那些破綻都是那人故意賣的,搶攻的話會中拖刀計這樣的計策,因此始終不搶招,以靜制動?”

危色輕輕嘀咕起來。

他這話說出聲來,就是詢問的意思,想問問金烏的意見,只是不如江神逸那樣敢直接問。

金烏還真是隨和,聽到直接道:“你們都不是劍客,這思維都不是劍客思維。劍客,或者劍俠對戰的時候看到對手破綻百出,簡直就像要故意引你攻擊,你應該懷疑他要使拖刀計嗎?你應該懷疑他的劍意是不是和需要你主動攻擊有關?什麼後發制人啊,什麼防守反擊啊,什麼見血封喉——他見血封你的喉啊這些,一旦中了對方的劍術就麻煩了。如果是劍俠,應該考慮長階劍法,你的進攻會不會成為他劍法的臺階?阿昭這麼謹慎是對的。”

江神逸和危色同時恍然。

劍客對決,劍意的情報是重中之重。

對劍的過程,也是互相試探劍意的過程。現在雙方都把劍意保護的很好,所以雖然打得激烈但其實沒什麼推進。對方露出破綻,湯昭如果真的去攻擊破綻,其實也不失為兵行險著的試探策略,是可以賭一賭把對方的劍意釣出來,但是賭輸了就麻煩了。

不過那麼高大威猛,滿口毀滅的歸融,劍象竟可能是防守反擊型別的嗎?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或者說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甚至高大威猛的身材都是可以做出來的假象,本質上和湯昭剛剛故意釋放的純劍光而隱藏陽光一樣是一種混淆視聽的手段?

金烏看著兩人的戰鬥,突然道:“不知道阿昭發現了沒有。這個人的劍意可能不簡單。”

危色、江神逸已經所有側耳聽著的同伴們同時一凜:金烏都說不簡單的劍意,要是什麼水平?

此時,上方兇狠的廝鬥稍一頓挫,湯昭主動拉開了距離。

“行了吧?再這麼鬥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湯昭用極平靜的聲音說道,剛剛那番上下纏鬥幾乎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來回折返的距離怕不有上百里,卻不能讓他呼吸稍微亂了節奏。

當然,那邊歸融也是如此。

“從你第一次引誘我主動攻擊你失敗之後,剩下的誘敵深入是不可能再讓我上當的。後面只是你不死心的掙扎罷了。浪費了很多時間。”

他盯著歸融,道:“當然,你要是真心想浪費我也可以奉陪,但就算打三天三夜又能怎麼樣呢?你我難道會怕這點消耗嗎?只是真成了笑話了。何不換正經一點的方式?”

歸融哈哈大笑,道:“沒耐心了嗎?我可才剛剛興奮起來。我要玩,你就只能陪我玩。你決定不了打還是不打,也決定不了什麼時候換方式,更決定不了什麼是‘正經方式’。你唯一可以決定的是什麼時候結束,因為你可以去死。”

湯昭道:“我決定換方式,是因為我對你的劍意有所猜度了。所以不用陪你玩了。來,我先換為敬。”

說著,出劍!

“劍術——金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