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去如抽絲

蓮雲市，坐落在雲山腳下的繁華都市。

若站在山頂向下俯瞰就能發現這座城市的形狀像一朵盛開的蓮花，位於蓮花最大的那片花瓣位置，就是五十年前最輝煌的老城區。

隨處可見的斑駁外牆搭配狹窄街巷和青石板路，吆喝叫賣聲、收音機裡咿咿呀呀的戲腔和蒸籠裡冒出來的香氣給老城區籠罩上一層熱氣騰騰的人間煙火氣。

“鐺鐺鐺鐺！”狹窄逼仄廚房裡傳來剁餡聲。

從雲山觀祈福歸來的小姑娘楊桃顧不上擦汗，將買來的一小塊肉儘量剁的細一些。

自從媽媽病了以後就連小顆粒狀的肉都不能看見，偏偏她身體不好也不能出門走動，再不吃點肉增加營養，光靠幾樣蔬菜維持體質會更差，楊桃只能盡力剁成肉泥包成餃子哄著她吃。

在巷口擺攤小販買來的剛從地裡割的韭菜洗乾淨了切成小段，綠油油水靈靈；鍋裡化開一小勺豬油炸香花椒八角，逼仄的陽臺廚房裡頓時瀰漫著濃烈香氣。

老式房子只能在陽臺玻璃上開個小視窗安裝排風扇，老舊扇片卯足了勁兒轉動也帶不走那麼多淡青色的煙，以至於瀰漫進屋裡勾起王奇伊遙遠的回憶。

上輩子媽媽每次包餃子都會有同樣熟悉的氣息升騰在廚房裡，他透過窗戶看了一眼還在忙活的小姑娘不由嘆了口氣，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

可面對更棘手的情況，王奇伊拖著不算太大的身體趴在簡陋臥室裡只能無奈搓臉。

一不小心接了這麼個活兒，就算是許願池的王八也頭疼啊。

小姑娘的媽媽得的是精神病！

看起來應該沒暴力傾向，只是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裡，披頭散髮面色蒼白中帶著青色，嘴裡嘀嘀咕咕顛三倒四不知道說些什麼。

王奇伊嘗試了一下話療，可惜人家聽不見；

自己身體透明的跟鬼魂兒一樣連東西都碰不到，根本沒辦法交流。不過他合計要是真能移動物品視覺效果可能更嚇人，小姑娘媽媽的病情估計就更嚴重了。

畢竟她現在看起來就一副“總有刁民想害朕”的驚恐表情。

穿越以後沒發現有用的金手指，全身上下僅有一套基本配置免疫系統，王奇伊上輩子也沒學過醫，遇上頭疼腦熱只會多喝熱水以及謹遵醫囑，哪能治得了專業醫院都沒轍的精神病？

可來都來了，她還是個孩子，總得想想辦法說不定能幫上點忙。

他在屋裡轉了一圈，發現客廳書桌角落放著許多剪報。

有搜救新聞報道、有小姑娘媽媽獲獎報道、小姑娘父親的生平履歷等等，看了幾篇之後王奇伊就捋清楚了。

楊桃的媽媽谷曉娟是位小有名氣的作家，父親則是自己開店的小老闆，夫婦兩人都喜歡遠足爬山經常約三五好友去山區徒步。

去年七月份，夫妻倆和另外一對夫妻朋友出發前往奇淵山，準備用四天時間穿過整條東線。

奇淵山位於蓮雲市郊縣，是個非常成熟的徒步聖地。

谷曉娟一行之前也在此進行過三次徒步旅行，沿途又有方便求救的路標，四個經驗豐富的好友輕車熟路卻意外在進入奇淵山後第二天報警求助，對話內容凌亂古怪令人匪夷所思。

專業搜救隊伍在奇淵山搜尋了一週，最終在一處偏僻淺灘找到已經遇難的三具屍體和倖存但已經精神失常的谷曉娟。

四人經歷了什麼沒人知道。

谷曉娟的丈夫楊評幾乎分辨不出人的模樣，像是被活生生剝了皮，身份都是提取DNA才判斷出來的；

另外兩名同伴死因是全身骨頭粉碎性骨折，屍體軟踏踏的看不到外傷。

三死一瘋死狀又極慘烈，一爆料出來就沸沸揚揚引出坊間各種詭異傳聞。

最終官方為平息愈演愈烈的傳聞，挽救奇淵山景區客流量，以推測定性：四人可能誤入山洞暗流後又遇到暴雨天氣地下水上漲，兩人被湍急暗流沖走一路碰撞導致粉碎性骨折；而楊評運氣更差些，被地下滾熱噴泉活活燙死後由暗流衝到地表。

而尋存者谷曉娟目睹三人死亡慘狀心理承受不住，導致精神崩潰。

她在精神病醫院治療大半年都不見好轉，楊評父母得知噩耗經受不住打擊，不到半年雙雙離世；谷曉娟的母親患有老年痴呆住在養老院，整個家就只能由正上初二的楊桃勉強支撐起來。

為了給媽媽治病，家裡的房子、店鋪、車都賣了存款也所剩無幾，母女兩人只能搬回外婆的老房子來住。

所幸谷曉娟沒有暴力傾向也不會輕易攻擊人，楊桃邊勤工儉學邊照顧媽媽，日子勉強過得去。

“確實忒慘了點，打了馬賽克都這麼滲人，當時她跟三具屍體在一起不定幾天了。一個自己老公兩個好朋友，心理肯定承受不住。”王奇伊很犯愁，嚇出來的精神失常怎麼治？

這下糟了，接了活兒還解決不了問題，不但許願池王八的名聲要毀了，說不定還有因果報應呢……

他正琢磨著，手腳麻利的楊桃已經包好了餃子煮熟端了一盤進臥室，“媽，該吃飯了。我做了你最喜歡的餃子，調餡配料還是姥姥教給我的呢。”

提到姥姥，她眼圈一紅嘆了口氣，“你快點好起來吧，姥姥病得更重了連我都不認識了，媽媽要是好起來能去看看姥姥，她肯定會很高興。”

王奇伊聽的心酸，好好一個家落到如此地步大人孩子都可憐，偏偏自己半點忙都幫不上，白瞎許願池王八這個名號了。

大概是聞到餃子的香味覺得肚子餓了，谷曉娟一雙木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心翼翼到處看了看小聲嘀咕道：“不用怕，媽媽攔著呢，跑不出去！跑不出去……”

她嘴裡碎碎念從角落裡慢慢挪到床邊上，空洞的眼神盯著地面張開嘴等著女兒餵飯吃。

“什麼跑不出去？沒頭沒腦的也聽不懂。”王奇伊努力用小短腿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幸好多個+1效果顯著，揹著沉重的殼他站的還算穩當。

想湊過去聽聽她唸叨什麼，話雖然沒聽懂他卻發現谷曉娟身上有點古怪！

踮著足尖慢慢挪到對方身後，只看了一眼，王奇伊就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

谷曉娟後腦勺位置有一條細細的黑線，跟鐵線蟲似的扭曲著掙扎。

正常人身上肯定不會有這玩意兒！

王奇伊突然想起以前聽說小孩子被嚇到以後找米婆抽驚氣的傳聞，心想這條黑線難道就是驚嚇後形成的驚氣？

抽走的話，谷曉娟的病是不是就好了？

黑線有點瘮人，王奇伊搓搓前爪又心理建設好一會兒，艱難的嚥了口唾沫下定決心，“我就試試，不行就回去躺平再也不多管閒事了！”

咬咬牙上前捏住那條黑線，他只覺得爪尖一股深入骨髓的冰涼，黑線倒是不再瘋狂扭曲了，跟一條軟綿綿的毛線差不多。

王奇伊捏住輕輕一拽，果然毫不費力就從谷曉娟後腦勺拽出來一小段。

他頓時大喜過望邊拽邊纏毛線球，直到纏成個李子大小散發著股股寒氣的黑色毛線球，才徹底拽完了。

正在吃餃子的谷曉娟驟然擺脫掉黑線控制，整個人猛地顫抖了一下隨後空洞目光逐漸有了亮光，臉上驚恐猙獰表情慢慢平和，雖然面色憔悴卻恢復幾分溫柔神態。

“小桃？”她目光炯炯看著女兒，腦海中有些情景逐漸模糊，越來越清晰的是女兒滿是驚喜和無措、茫然交織，表情複雜的臉龐。

谷曉娟嘴唇微微顫抖眼裡的淚湧出來，上前一把抱住明顯瘦了的女兒痛哭失聲，“好孩子，讓你吃苦了！都是媽媽不好……”

楊桃險些將手裡的盤子摔了，看著突然恢復理智的媽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擰了自己好幾下都覺得麻木。

可媽媽的擁抱如此熟悉溫暖，她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臉，“媽媽你真的好了，太好了！肯定是黿神，黿神保佑媽媽好起來了，嗚嗚嗚……”

母女倆抱在一起，激動地又哭又笑。

王奇伊看著如此立竿見影又令人感動一幕，再低頭看看手裡的黑色線球從震驚逐漸變成眉眼舒展，“原來病去如抽絲還能這麼解釋呢？

合著我這許願池的王八不白當，竟然擁有可以抽病氣的神奇能力！

哈哈哈哈，平時就趴在許願池應景；有人求治病我就去給抽病氣，以後雲山觀許願池的王八肯定要更出名了！”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小姑娘楊桃身上那層淡淡的光澤飛過來落在自己身上，雖然不知道有什麼作用但肯定無害，V50交易完成，王奇伊心裡更高興了。

拿著黑毛線球離開蓮雲市往雲山上慢慢爬，他一直在琢磨這個病氣球該怎麼處理。

肯定不能隨便扔掉，否則萬一它再找人紮根豈不是害慘了別人？

大太陽曬也不見有什麼效果，他邊爬邊想，路過山腳下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廟，王奇伊探頭瞧了瞧比雲山觀豪華好幾倍的大雄寶殿和眾多金身佛像，他毫不猶豫上前就把病氣球塞進功德箱裡了。

佛祖慈悲，這麼旺盛的香火肯定能把這顆害人不淺的病氣球給度化了。

穿越異世界做好事的第一天，美滋滋！

王奇伊哼著歌飄飄然回到雲山觀王八本體裡，正好趕上吃晚飯，他伸伸胳膊抖抖腳準備吃飽了開始新的躺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