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周銘走在去往中央大殿的路上,心中帶著幾分忐忑與激動。

「這次得到星宿仙子的召見,那些話無論如何都要向她說出來。」

「星道不適合我,劍道才是我真正要走的道路!哪怕仍舊要以智道為主,哪怕劍道只是輔助,我也一定要堅定我自己的選擇!」

心中暗暗為自己打氣鼓勁,周銘終於步入中央大殿,見到了大殿上高坐主位的星宿仙子。

「周銘見過星宿大人。」周銘連忙恭敬行禮,對這位人族的支柱,天庭的執掌者,可能是普天之下最強大的蠱仙,周銘心中充滿敬意。

「周銘。」星宿仙子點頭含笑,聲音柔和又飄渺,帶著幾分不真實的夢幻,道:「你這一批智道傳承者中,你並非天賦最高的,卻是我最看好的一個,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智道傳承者,乃是從各處召集有天賦的少年,選擇出適合修習智道的蠱仙種子,集中到一起,由星宿仙子親自挑選,親自教授,爭取培養出更多的智道蠱仙。

周銘這一批,總共十二人,無論之前主修那個流派,在被選中之後,都紛紛改換成了智道。

就如周銘,先前師承白雲真人,修行星道,如今便成了主修智道,輔修星道。這兩個流派倒是頗為搭配,就連星宿仙子都是如此,因此被許多蠱仙視為大有潛力。

難道星宿仙子也是這樣想的嗎?那我豈不是更沒法開口提改換流派的事?

周銘猶豫了一下,勉強笑道:「我猜大人不是因為我修的星道吧?」

星宿仙子頓時笑了起來。

她本就是極美麗的女子,可謂風華絕代,又是身份高貴,世間幾無人能及,一顰一笑,都有種動人心絃的美,哪怕周銘心中對星宿仙子充滿崇敬,這時一見這笑容,也立即看得痴了。

就見星宿仙子抬起手,朝著周銘輕輕虛抓,頓時,一隻蠱蟲就這麼被她從周銘體內攝取出來,飛到星宿仙子面前。

「這是你自創的蠱蟲,名字叫做劍念蠱,你用它替換了之前的本命蠱。」星宿仙子以陳述的語氣說著,表明她並不是在詢問周銘。

周銘渾身一顫,立即從對星宿仙子容顏的痴迷中回過神來,不由苦笑,道:「大人明察秋毫。」

被識破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他一個五轉蠱師,如何能瞞過蠱仙呢?更何況他面對的,還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智道蠱仙。

他原本打算親自開口提出來的,現在被星宿仙子直接說破,他也打算破罐子破摔,將自己的道路堅持到底。

豈料,還沒等他開口,星宿仙子的話便再一次讓他懵住了。

「這就是我看好你的地方。」星宿仙子笑容和煦:「你成為智道傳承者後,獲得了足夠的許可權,在天庭庫藏中找到那份劍道傳承,這是宿命的安排,是必然的結果。」

「在你之前,雖然劍道已經發揚出去,卻從未有一人能被那份劍道傳承選中。很好,這很好,那份傳承在天庭沉寂了一萬多年,終於等到它出世的時機了。」

說話間,星宿仙子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與悵然,彷彿在緬懷著什麼。

她並沒有掩飾自己的這種情緒,被周銘輕易捕捉到,不過周銘明智地沒有發問,隨意打聽星宿仙子的過去,他擔心自己不到明天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星宿仙子攤開另一隻手,一團考栳大的氣團出現在她掌心中。她手輕輕一送,那團氣團連同劍念蠱一同飛回周銘體內。

【鑑於大環境如此,

「這是那份劍道傳承的完整內容,你帶回去好好感悟吧。留下這份傳承的蠱仙以劍道

為主,氣道為輔,一手劍氣縱橫三萬裡冠絕天下。但你的修行之路以智道為主,劍道為輔,這道傳承只能拿來參考,切不可完全學他。」

「是。」周銘連忙應道,心中卻在想:劍氣縱橫三萬裡,這樣的絕世強者,應該在歷史上赫赫有名吧?為何我從來沒聽說過?

或許是自身層次太低了?周銘自嘲道,畢竟他只是五轉蠱師,縱是因為師門原因,對蠱仙世界瞭解許多,畢竟仙凡有別,無法知曉更多也是正常。

「等成仙后,再查查那位強者到底是什麼來頭。我既然繼承了他的衣缽,當然有義務將其發揚光大,而不是被世人遺忘。」周銘這樣想著。

「好了,你退下吧。」星宿仙子下了逐客令,說罷,她的身影便化作星光消失不見,空空蕩蕩的大廳中,只剩下周銘獨身孤立。

堂堂天庭執掌者,只是召見一個五轉的蠱師,自然不可能真身出現,從一開始出現在周銘面前的,就只是星宿仙子的一縷意念罷了。

儘管眼前已經空空蕩蕩,周銘還是恭敬行禮,這才離開中央大殿,回到自家宗門中。

之後的日子裡,周銘就一邊研習那份劍道傳承,一邊完善自己的蠱蟲,不斷讓自己離渡劫昇仙靠得更近。

在那份傳承中記載,那位劍道大能以劍道為主,氣道為輔,本命蠱便是他親自創造出來的劍氣仙蠱,劍氣縱橫三萬裡也並非比喻,而是實打實的仙道殺招。

而周銘卻不能像那位劍道大能一樣,將道路傾斜向劍道,他的道路以智道為主,劍道為輔,智道修行三要素分別是念意情,所以周銘創造出劍念蠱,能產生劍念,本質上依舊是智道蠱蟲。

劍念在思考戰鬥廝殺時的效率極高,一個普通的劍念,思考如何戰鬥廝殺時,能相當數個,甚至十多個的星念、空念、思念等等。

可以說劍念蠱的出現,才是真正徹底奠定了周銘走這條路的基石,也是周銘敢於鼓起勇氣將其設為自己的本命蠱,更換修行流派的底氣所在。

但要完善這條道路,僅僅是劍念蠱可是完全不夠的。

於是周銘結合星宿仙子傳下的智道修行之法,與那份劍道傳承,在自己的感悟下,又先後創造出了劍意蠱,劍情蠱,思劍蠱,並開創出智道與劍道相結合的殺招數算劍術。

當他將數算劍術完善,並以之對敵,於五轉中縱橫無敵之時,便到了他渡劫之時。

以周銘的實力和積累,凡認識他的人皆認為他要渡劫乃是十拿九穩,失敗的可能性極低,就連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

但世事總無常,哪怕有百分百把握的事都有可能因為意外而失敗,更何況只是所謂的十拿九穩呢?

儘管對自己這個徒弟十分放心,但周銘渡劫的時候,白雲真人還是親自出手護持。

眼看著他平衡三氣,眼看著他師法天地,眼看著他親手披散天地災劫,眼看著他使用剩餘的天地二氣煉成仙蠱。

就在白雲真人都放鬆下來,準備上去提點周銘仙凡之別時,周銘仙竅中,那因為煉成仙蠱而誕生的天劫驟然發生了變異。

原本的銀鱗角蟒劫驟然炸開,化作迷濛的仙光,照徹整個仙竅福地。

一瞬間,周銘的意識便毫無反抗之力地陷入沉淪的深淵。

……

黃沙漫天,間或點綴著一個個綠洲,就像是沙漠中的珍珠,形成一個個或獨立或聯合的部落,孕育著生命的生存與發展。

在一個小型綠洲中,存在著一個體量並不算大的部落。夜空下,寂靜的部落中,一個小小少年,居住在一個破舊的帳篷之中。

帳篷裡擺設非常簡陋,只有一個破爛不堪的毛毯。

風一吹,帳篷呼

呼作響,一股涼意直接倒灌進來,那是帳篷邊角的一個破洞,擋不住涼風的侵襲,只能任由其呼嘯。

「可惡的傢伙,揍了我一頓不說,還將我的帳篷劃破!」少年咬牙切齒,暗含憤怒地自語道。

然後,這個少年低下頭,檢視自己身上的傷勢。

就見他身上破衣爛衫,非常窮困潦倒,胸膛胳膊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

少年伸手撫摸幾處傷口,便有一股股的陣痛感,傳上心頭。

「想我堂堂本傑孫,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重新成長,居然落到個被一幫少年欺凌的地步。也真是夠了!」

「這個世界也是夠了,人們控制蠱蟲來獲得各種詭異的力量,簡直像是一場噩夢。」

「唉!若真的只是一場夢,為什麼過了十幾年,我都未有醒來?」

「不過好在今夜就是族群中開啟聖地的日子。只要進入了聖地當中,我就能開啟空竅,之後就能修行,掌握蠱師的力量。」

「唉!但願這種力量,能夠讓我脫離這裡,再次回到我的家園去!」

少年說到這裡,便忍著痛,齜牙咧嘴地站起身來,步履蹣跚地掀開帳篷門簾,來到外界。

頓時,一副月下綠洲圖,映入視野當中。

夜幕下,圓月高懸,潔白的月霜籠罩整片綠洲。

這片綠洲很小,中間是一個池塘,池塘周圍駐紮著許多的帳篷。

這些帳篷有大有小,顏色各異,大多數都是灰色、白色,少部分則是黃色、金色、紫色。

這些顏色的帳篷,一般都很大,顯示著帳篷主人高人一等的社會地位。

少年羨慕地掃視一圈,又扭過頭來,看了一眼自家的帳篷。

他的帳篷,又小又醜,黑色的汙漬佈滿帳篷表面,還有破洞,呼呼地往裡灌著夜間的涼風。

少年皺起眉頭,眼中傲意一閃即逝,冷哼道:「今夜過去,我就再不必住這種破陋的住處了!」

說完,他抬腳便走,向著帳篷的中央走去。

一路上,不時有少年從各自的帳篷中鑽出來。

他們神色肅穆,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今夜是他們生命中最重要,最莊嚴,最神聖的時刻,按照西漠的習俗傳統,今夜的少年們都要懷著敬畏之心,惜字如金。

誰要是說話太多,或者雀躍,或者哭嚎,都是失去風姿儀態,會遭受族中的嚴厲懲處,嚴重的情況下,甚至會遭受流放驅逐。

一旦流放驅逐,只是凡人的少年,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條。

懲罰之重,可見一斑。

越來越多的少年,都向綠洲的中央走去,漸漸彙整合一股人流。

路途中,少年本傑孫自然碰到了痛揍他的那幫同齡人。

他們個個人高馬大,體格超出周圍的少年一圈不說,身上的衣飾都是顯貴一籌,表明各自的背景均是不俗。

這些人也看到了少年本傑孫,雖然不敢說話,但是惡狠狠的挑釁目光,卻是展露無疑。

少年本傑孫冷哼一聲,毫無畏懼。

雙方一邊走,一邊怒目互視,來到綠洲中心的池塘。

池塘旁生長著茂密的蘆葦,白色的蘆葦開著花,在夜風中悠然搖曳,月光如清水揮灑,一隻只野生的希望蠱在蘆葦群中,影影倬倬,不斷閃現,數量相當的多。

一位位少年走進蘆葦叢中,驚飛起一隻只的野生希望蠱。

他們相繼開出了空竅,各有憂愁悲喜。對於大多數的凡人而言,空竅的資質關係著他們一生的成就。

但無論結果如何,都沒有人敢於發出聲音,讓這裡的氛圍始終保

持著凝重與寂靜。

就算是有人大悲大喜,都要死死剋制住,讓面容扭曲,讓眼淚無聲流淌,硬是不出聲。

很快,就輪到了少年本傑孫。

他早已迫不及待,一經允許立即奔進了蘆葦從中。

然而,他測試出來的資質,卻是最差的丁等。丁等資質的蠱師,空竅中只能儲存兩到三成的真元,大多數蠱師只能是一轉修為,很少能夠到達二轉的。

這種資質的蠱師,簡直是毫無潛力和未來可言。

擁有丁等資質的蠱師,基本上可斷定,一生都將是蠱師界的墊底人物了。

「怎麼會!我怎麼可能會是丁等資質?」少年本傑孫當場大叫。

「閉嘴!」監控局面的族中蠱師立即出手,將少年本傑孫拘拿下來,封住他的嘴。

少年本傑孫極力掙扎,族中蠱師冷哼一聲,豎起手掌狠狠一噼。

少年本傑孫立即昏迷,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

彷彿只是一個恍忽,周銘的意識瞬間迴歸。

「怎麼回事?」

心中一驚,他仰起頭,看到的是開始消散的天地二氣。

天朗氣清,四方安寧。

「災劫渡過去了?」周銘深深皺眉,調動體內蠱蟲,連連推算,卻一無所獲。

他還記得自己剛失去意識,而後彷彿沉入夢境,在夢裡化身名為本傑孫者,經歷了一番夢幻又真實無比的人生。

真實是真的很真實,每一處細節,每一個夢中的人,每一件遭遇的事,都彷彿是一個真正的世界演化出來的一般。

夢幻卻也如此夢幻,因為根據他的推算,剛剛他只是失去意識一瞬間,甚至身體都還沒有從天空中跌落,轉瞬便恢復了意識。

這難道就叫「浮生若夢」?

他想起自己曾經也做過類似的夢,在夢裡他也渡過了一段相當漫長又真實的人生,那是他在現實中接觸不到,甚至想象不到的人生,因此可以斷定絕不是單純「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夢境。

而與以前不同的是,以前他所作的夢境,醒來之後便會飛快忘卻,只剩下點點記憶,如浮光掠影,幾近消散。

但這次的夢境卻不一樣,夢境中那位名為本傑孫的少年,過去的人生同樣匆匆而過,但他在月下開竅的那一幕,卻是清晰無比,一切細節直到現在都深深刻印在他腦海中,不曾忘卻半分。

「這代表著什麼?」找不到答桉的周銘,一時之間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