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幻與夢

木屋裡的人一個個從裡面走出，馮遠征的問題同樣也是他們的問題。

尤其是上官念慈，二十年未見過父親，他是最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人。

在眾目注視之中，鬼醫嘆了一口氣，將當年往事娓娓道來。

“唉，當年無極約戰柳生殺神，乃是眾多武林同道將他硬推上去那個位置，實在是無奈之舉，不想上也得上。”

“只是柳生殺神當時已年過半百，一身功力已至化境，無極的年紀還沒有他一半大，就算再天才，又如何能跟柳生殺神相比？”

“無極便來找我，尋求對敵之策，最後，我用萬毒噬心之法，配以玄天魔功，激發他體內的魔性，讓他功力大增，終於打敗了柳生殺神。”

“然而在那之後，無極卻也再無法壓制那股魔性，走火入魔，一念鑄成大錯，唉……”

“後來，我就將無極帶來了這裡，利用這裡獨特的地利壓制他體內的魔性，並著手為他醫治。”

“只是，唉，慚愧，慚愧，碌碌二十年，依舊未能盡全功，無極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當中，只有偶爾會短暫醒過來。”

“我想，讓他知道這二十年發生的事，他一定會很傷心吧。”

鬼醫低下頭，一臉失落與自責。

“那麼，怎麼才能讓他徹底醒過來？”馮遠征抱著雙臂問道。

在新人們還沉浸在鬼醫的情緒渲染當中時，資深者們已經在選擇跳過劇情接任務了。

“你不會跟我們說，你什麼辦法都沒有，只能聽天由命吧？”

“唉，這二十年來，無極身上的噬心萬毒早已被我一一化解，只是萬毒好去，入魔難醒。我雖然醫術高明，可這如何化解魔性，卻並非我拿手之事。”

“解鈴還須繫鈴人，或許一切最終還要靠無極自己。或者，有一位精通此道的高手，能夠想出一個方法吧。”鬼醫長嘆一聲說道。

眾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都陷入沉默中。

“那鬼醫你是否知道江湖上有哪位高手是精通此道的？”馮遠征問道。

“倒是也有那麼幾位，云何寺的住持空見神僧，年輕時是魔道有名的高手，後來大徹大悟，遁入佛門，一身深重魔性都被化解。”

“當年我去拜訪他，希望他能幫無極擺脫魔性。神僧卻說無極魔性深重，並非他的方法能夠擺脫的。但神僧也承諾過，會為無極找到更好的方法。”

“或許現在空見神僧已經找到這個方法了。”

鬼醫的話，讓眾人都忍不住苦笑起來。

“前輩。”卡卡斟酌著語氣說道：“空見神僧他……已再次棄佛入魔了。”

鬼醫怔住。

若空見神僧的方法連他自己的魔性都控制不住，又如何能讓上官無極甦醒？

“神僧他……唉！”鬼醫長嘆一聲，又道：“鬼哭谷的天哭老人，據說極擅心神之術，玩弄人心，只是他是魔道之人，我實在擔心……”

“這確實是個問題。”卡卡點頭：“前輩可還有別的人選？”

“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笑老人，只是他實在行蹤難覓，我找了他二十年，仍舊沒能找到他。”鬼醫給出的答案總是讓人心中更加失望。

“難道就沒有一位又能讓人放心，又能讓我們找得到的人嗎？”貨車司機張斌嘟囔道。

“要是有這樣的人，我自己早就找到了，還用你們來問！”鬼醫吹鬍子瞪眼，面色不善地盯著張斌。

“別，別吵，有事好商量……”周鵬和顧向海都來勸阻，幾個新人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令人以外的團結。

這時，同為新人的周欣悅發現了一個他們一直沒注意到的問題。

“咦？周前輩去哪裡了？”

周前輩？

幾人一愣，環視四周，遠征隊的三人臉色頓時變了。

“周銘！”

“他什麼時候離開的！我居然沒有任何察覺！”

如果是新人沒有察覺到周銘離開，那還情有可原，現在卻是連他們三個都沒有察覺，那問題可就大了。

“秦小姐，你的隊長又在搞什麼鬼把戲！”馮遠征瞪著秦無夢問道。

秦無夢也是一頭霧水，卻並不擔心，平靜的目光靜靜地看向馮遠征。

“你……”馮遠征心中一怒，正要發難，周銘的聲音卻在這時忽然響起。

“哎呀呀，伱們吵什麼呢？”馮遠征臉色再變，扭頭一看，就見周銘推開門，從木屋裡走了出來。

“你什麼時候進的木屋？”馮遠征聲音低啞，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在你們來之前。”周銘淡淡笑道。

“胡說八道！那剛剛跟我們說話的人是誰！”馮遠征只感覺血液暴湧，快要壓不住心中的怒火。

“有嗎？你的幻覺吧。”周銘攤攤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笑笑道。

“去你媽的幻覺！”馮遠征含怒一拳打出，勁風烈烈，拳勁直衝周銘。

他這一拳是有分寸的，畢竟只是想打一拳出出氣，不是想引起兩隊內鬥。

卻沒料到，這一拳砸過去，眼前周銘的身體一個扭曲，竟再次消失無蹤。

“又是假的？”馮遠征只覺心中怒氣鬱結，雖然沒搞明白周銘到底是用的什麼手段，卻再也無法抑制這愈發高漲的怒意。

“周銘！”

“你找我啊？”木屋的門再次開啟，周銘的身影施施然走出，滿臉笑容的朝馮遠征揮揮手。

“你大爺的，給我死！”馮遠征右手攥拳，一股強大的氣勢驟然提升，彷彿他的拳頭成為一顆即將爆炸的核彈，毀滅性的力量即將爆發。

“冷靜。”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周銘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仍舊一臉微笑的對他說道。

馮遠征豁然轉身，聚滿力量的拳頭照著身後周銘的腦袋狠狠砸下。

然而，就在那拳頭即將落在周銘臉上的瞬間，周銘的面孔一陣扭曲，竟變成了卡卡的模樣。

馮遠征瞳孔驟縮，揮出去的拳頭卻無論如何都收不回來了。

就在這時，又一隻手出現在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將他那隻攜帶無匹巨力的拳頭阻擋下來。

“說了讓你冷靜一下啊。”周銘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彷彿天地宏音，在馮遠征四面八方迴響不斷。

馮遠征眼中的世界忽然扭曲起來。

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湧入心中，剛剛的種種不合理之處驀然浮上心頭。

周銘怎麼會如此神出鬼沒？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衝動易怒？

馮遠征睜開眼睛，周圍環境大變。

寬敞無比的山腹空間中，寂靜無聲，剛剛所見一切美景，皆為虛妄。

一片黑暗之中，一棵十米多高的青銅樹擎天徹地，矗立在他面前。

青銅樹頂端，枝杈交纏，像是被人用力彎著，編織成一張青銅雲床。

雲床上躺著一個人，呼吸平穩，氣息強盛，氣機交感下竟讓馮遠征的精神感到一分刺痛。

宛如躺在那裡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有靈的絕世神劍！

“那是……”馮遠征吃驚地張大嘴巴。

“那就是我們要找的上官無極。”周銘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馮遠征豁然扭頭，雙眼在黑暗中射出兩道光芒。

“你到底是真是假！”

周銘也轉過身，頗有些無奈地拍拍馮遠征的肩膀。

“老馮啊，好歹你也是個八星的資深者，別表現得跟個毛頭小鬼一樣好不好？”

“你現在都能思考我是真是假這個問題了，說明你很清醒，害怕自己在夢中嗎？”

“夢？”馮遠征疑惑道：“你說剛剛那都是夢？什麼時候……”

“你們踏入這棵青銅夢樹力量覆蓋範圍的時候，大概是離這裡五百米左右的通道中吧。”周銘回答道。

“原來是那個時候！”馮遠征立即回想起，那個時候正是鬼醫忽然出現異狀，極速奔跑的時候。

原來那個時候他們就陷入夢境了……馮遠征看著腳下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同伴們，不由一陣後怕。

“這青銅夢樹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能讓我們同時中招？他們都還沒醒過來嗎？還有鬼醫呢，他到底有沒有跟我們一起過來？那……”

馮遠征滿腹疑惑，禁不住竹筒倒豆子一樣詢問周銘。

“停停停，一樣一樣來好吧。”周銘扶額嘆氣：“你先幫我把他們喚醒，我再一起跟你們解釋。”

“怎麼喚醒？”馮遠征皺眉看著一地的人問道。

“直接叫，叫不醒的都拖到青銅夢樹影響的範圍之外，再把他們叫醒。”

周銘順著，彎腰提起面龐朝下埋在土裡的周鵬，“啪啪啪”大巴掌毫不留情地往他臉上甩。

“醒醒！醒醒！醒不醒，你醒不醒你！”

一頓巴掌後，周鵬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卻依舊不醒，甚至嘴角一道口水緩緩流下，睡得香甜極了。

“沒救了，一會丟出去吧。”周銘隨手把周鵬丟到一邊，接著提起顧向海。

馮遠征看得目瞪口呆。

“你剛才就是這麼叫醒我的？”

周銘瞥了他一眼，順手“啪啪啪”幾巴掌抽在顧向海臉上。

“我對你馮老大可不會這麼粗暴。”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搖晃顧向海幾下，然後一臉失望地把他丟在周鵬身邊。

“這個也不行，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