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柏恍然大悟:哦,原來是明朝的城管。

為了保證京城的安全,就算是有災民來了應天城,兵馬指揮司也會把他們弄走。

朱標轉頭對劉伯溫說:“夫子,我們停下來去縣衙看看如何?”

劉伯溫拱手:“殿下聖明。原本皇上叫各位王爺一路行軍至鳳陽,就是為了讓殿下們體會民間疾苦。去縣衙問問便什麼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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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縣衙,竟然一個衙役都不曾見到。

朱標皺眉:“定遠縣令是何人?為何如此疏於職守?!”

劉伯溫捻鬚說:“這會兒不守在縣衙的未必是昏官。”

朱標轉念一想,微微點頭:也是,災情嚴重,好的父母官應該在忙著救災。

他們把馬停在後院,派幾個人守著,其他人從縣衙出來。

縣衙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圍滿了災民。

烏泱泱人頭攢動,望不到邊。

朱柏倒吸了一口氣,嘀咕:“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那些人一看見他們出來都拼命往前擠,衝他們伸出手。

“行行好,給口吃的。”

“老爺給口吃的。”

皇子們哪見過這場面,都傻眼了。

侍衛緊張起來,圍成一個圈在外。

文官武官圍成第二個圈在內,把八個皇子護在中間。

朱標轉身對其他皇子說:“弟弟們把身上的乾糧拿出來。”

劉伯溫忙說:“這樣不行,糧少人多,會引發哄搶。須得等到縣令回來,再從長計議。”

可是朱樉手快,已經拿了幾個餅出來。

災民們一見到餅,眼裡透著貪婪的光,越發不要命地往前擠。

任是侍衛身強力壯也擋不住這一群如餓狼一般的人們,被擠得不住地後退。

朱標說:“莫要傷害他們。”

哎呀,我的哥啊,這會兒你還顧得上他們死活?

他們這樣子要是衝上來,莫說是我們身上的東西,就連我們都會被生吞活剝了。

朱柏哭笑不得,轉身對其他人大聲說:“退入縣衙,關門。”

皇子們立刻護著朱標往裡走。

不知道是誰叫了一句:“別讓他們跑了。”

“他們身上肯定有銀子和吃的。”

幾個災民推倒了侍衛,人群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衝了過來。

朱柏個子小,轉身來不及進去,被拎著衣領子拽了過去,然後被人抱著瞬間消失在災民中。

那小猴受驚一竄上了屋頂,逃走了。

“十二弟!!”

朱棣和朱樉急得大叫,瞬間眼都紅了,拔出刀衝了出去。

只能動手了。

武官們也拔出刀大喝:“散開,否則殺無赦。”

災民們哪裡聽得進去,只管上前。

朱棣對準離他最近的那個饑民就是一刀。

朱樉突不出去,咒罵著左殺右砍,身邊慘叫不斷,鮮血四濺。

武官們更是手起刀落,身邊空出一個圈來。

“殺人了,殺人了。”

災民們這才驚慌逃竄,人流又像潮水一般散去。

朱柏渾身是血,手裡拿著一把小匕首,站在不遠處,身邊倒了幾個人。

朱棣衝過去搶了匕首,抱著他:“十二弟。你怎麼了?”

朱柏哆嗦著嘴唇:“他們剛才在商量怎麼吃我。”

這些人死命搶著他,想要把他當場就活生生就分了。

他毫不猶豫拔出袖子裡的刀,一頓亂砍。

那些拽著他的人被割傷吃痛,就鬆了手,然後跟著逃跑的災民們跑了。

還好他身上帶著刀,不然他現在已經成了別人鍋裡的肉了。

皇子們聽完朱柏的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曾聽見書上寫,古人災荒之時,易子而食。

沒想到他們遇見了,而且還是搶人來吃。

沐英他們護著皇子們說:“進去再說。”

皇子們忙拉著朱柏退入縣衙裡,關上門。

外面的屍體被人拖走,不知道又成了誰的腹中之物。

一直咬牙攥拳的朱標猛然抱著朱柏,崩潰大哭起來:“嚇死我了。十二弟,還好你沒事。都是我的錯。”

朱柏眼神呆滯,一聲不吭,僵直了身子任朱標抱著。

眾人想想都覺得後怕,背上冷汗涔涔,如今才反應過來滁州知府沒有完全說出口的話。

路上看到的白骨想來也不是什麼乾死的牲畜,而是被吃了的人。

一清點人數,還好,大家都在,只有幾個侍衛受了點輕傷。

縣令這會才匆匆回來,一進門就匍匐在地上:“臣死罪。不知殿下和大人們蒞臨。”

朱樉又驚又氣,上去就是一腳:“你這個昏官跑到哪裡去了?竟然任災民們譁變,你是怎麼救災的。”

縣令被踹地往旁邊一倒,也不敢躲,爬起來,又匍匐在地上。

“殿下饒命。朝廷下撥的賑災糧今日才到。下官帶人去熬粥分發去了。不想才半日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其實他也是驚懼交加。

別說是湘王被人吃了,就算是受點傷,朱元璋都會把他生吞活剝。

朱樉還要打縣令,被朱標攔住了。

朱標問縣令:“朝廷分明五月就下令發賑災糧了,為什麼今日才到。本縣不是也有官庫嗎?”

縣令說:“殿下英明,雖然朝廷五月就下令發糧,可是湖廣川豐收之地,秋收的糧食沒有下來,就沒有糧食。本縣的官糧早在七月就用完了。”

大家默默算了算。八月收穫,從湖廣四川收集運過來再分發下去可不就是要兩個月嗎?

也就是說,這些災民已經餓了三個月了,難怪會如餓鬼出世一般。

朱樉咬牙說:“管他什麼原因,敢威脅到我們兄弟安全,就是一個死。叫人把今日譁變的刁民全部抓起來,剝皮萱草,看他們誰還敢造反。”

朱標說:“不可不可。雖然他們方才是過分了一些,可其實都只是餓極了的百姓。再說,那麼多人,都殺了,與桀紂何異。”

縣令忙說:“太子殿下仁愛。”

朱樉憤憤不平,又要去踹縣令:“特麼的,本王就是桀紂!要不是你連一個縣都管不好,怎麼會出這種事?”

朱標忙讓人把朱樉拉到旁邊去了,然後安撫了縣令幾句,叫他好好賑災。

朱棣的手還在抖。

他今兒是第一次殺人。

要不是當時情況緊急,腦子裡只想著要救朱柏,他絕對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