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為何現在才來？

饒是蓬來天尊城府極深，在這一刻也忍不住流露出來一絲憤怒與狠毒之色。

雖然一閃即逝，迅速又恢復成一幅嘆息無奈的模樣，但柴信始終以神念關注著他的臉龐，卻看得極為分明。

這讓柴信有些意外，這個入了魔道的老傢伙還真是能忍，自己當著他的面殺了他的手下，居然還能不動神色。

在他心中，蓬來天尊的危險係數隨即又提升了一個檔次。

這種擅於隱忍的敵人，遠比那些狂傲跋扈，自視甚高的傢伙更為可怕。

“唉……他行事魯莽，竟擅自催發護教大陣圍殺道友，確實也是咎由自取，想來坤兒那般跋扈的性子，便是由他交出來的，卻也死不足惜。唯願能平息道友的怒火，化干戈為玉帛。”

蓬來天尊長嘆一聲，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好似真是個優柔寡斷，任人拿捏的老好人。

柴信知道他在演戲，但那些門人卻不知，全都驚呆了。

眼看著掌教都被柴信辣手擊殺，可他們奉若神明的天尊，居然還是這種態度，一時間既然不少人心寒，同時又有些茫然。

這世界到底怎麼了？

原先還超然世外，彷彿凌駕於天下各大教派之上的蓬來，為何一夜之間就到了這般田地？

任人打入門中，擊斃掌教、副掌教，還有一位聖女，居然都能忍氣吞聲！

不少普通弟子失望之中帶著憤怒，但更多的老輩人物，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

其實也不能說是他們多敏銳，而是對天尊足夠了解。

蓬來天尊雖然深居簡出，但向來都是唯我獨尊，雷厲風行的性子，怎麼可能表現出如此軟弱的一面？

所謂事出反常必為妖，如今這種情況，其中必然夾雜了貓膩。

他們不敢壞了天尊的大事，同時也深深忌憚柴信的實力，隨手就鎮殺了掌教，雖然是出其不意，但也足夠令所有人驚恐。

“化干戈為玉帛？”

柴信笑容滿面地將懸浮在半空的寶樹攝入手中，此物失去了掌控者，根本掙扎不得分毫。

“老傢伙，你這究竟是拿我當傻子，還是自己太蠢？”

他笑容瞬間消失，眉宇間的冰冷之意化作刀鋒，颳得在場之人心頭凜冽。

隨著這句話出口，他的身影再度消失無蹤，虛空之中僅有一抹澹澹的紫芒，迅速掠過最近的名蓬來老輩強者身側。

“啊！”

“不！”

剎那間慘叫四起，數道身影喋血長空，幾乎毫無反抗之力，便被柴信擊殺，隨即從雲端墜落，濺起陣陣塵埃。

所有人都愣住了，沒想到柴信殺性如此之重。

天尊不計較他斬殺掌教，他卻變本加厲，真正大開殺戒了！

直到此事，蓬來天尊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計策從始至終都沒有奏效，眼前這個小子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到心裡去。

以他的心性與修為，之所以還會愣住，其實是有些疑惑。

沒想到柴信居然如此狠辣，簡直比他這個修了魔功的傢伙還要魔性十足，他將姿態擺得那般低了，居然仍不可罷休。

“失策了，此子能毫無顧忌地覆滅西方教廷，果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不該將他當作尋常修煉了十幾年的毛頭小子……”

這一刻，蓬來天尊湧起一絲澹澹的悔意。

如此拐彎抹角，希望能兵不血刃地拿下柴信，卻不曾想白白搭上了蓬來這麼多強者與天才的性命。

“本座一再忍讓，閣下卻毫無顧忌，莫非當真以為我蓬來好欺麼？”

蓬來天尊不再偽裝，面色陰沉如水，聲音猶如自九幽深處傳來，裹挾著濃濃的凶煞之氣，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原本溫和質樸的氣質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冷霸道，唯我獨尊。

他說話的同時，抬手打出一道遮天蔽日的漆黑大手印，瞬息間壓透天穹，向那道縱橫捭闔，無人可當的紫芒抓攝而去。

此人的實力非同小可，已然遠超尋常斬道王者，即便是柴信當初斬殺的西方教皇，也遠不及他。

僅僅這一次出手，並未引動先天法陣之力，更為御使任何法器，但卻已然超過教皇最強時的狀態。

這一隻大手若是抓實在了，斬道王者也要重創，徹底喪失戰鬥力。

這也是蓬來天尊見識了柴信的幾次出手，知道對方不能以尋常斬道二層修士的實力來揣度。

故而一出手就是全力，並無絲毫保留，務求一擊必殺。

可惜，柴信遠比他想象得更加強大，而且此行更是早有準備。

“卡察！”

突然，平地一聲驚雷，奪目的藍色電光自虛空之中迸發而出，目標直指柴信的腦袋，但卻被同時發至的黑色手印擋住。

“轟！”

巨大的漆黑手印頓時被噼得暗澹了三四分，再壓向柴信時，已然不值一提。

“老傢伙，真當我敢孤身闖你的老巢，會毫無準備麼？”

柴信大笑一聲，紫氣繚繞的右拳隨意砸出，便將那隻威勢減弱的手印徹底擊潰。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不等蓬來天尊，以及他的那些徒子徒孫反應過來，整片天空忽然暗了下來。

隨即，一片藍紫色的雷海突兀地降臨，將整個天空都遮蓋住了。

那恐怖的威壓，簡直令人無法呼吸。

“這是什麼法寶，還是道術?”

“到底是怎麼回事，天地間憑空出現這樣規模宏大的雷霆？”

大多數人從未渡過劫，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以為是柴信使用了某種強大的秘寶或是法術。

但卻也有見多識廣的老輩強者，看到這些雷霆的瞬間，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許多古籍之中的記載。

天劫！

地球依然處於末法時代，能夠突破至仙台秘境的人極少，能夠引發天劫的自然更加罕見。

這些老輩強者，雖然實力不錯，但卻都是耗費無盡歲月硬生生磨出來的修為，哪裡真正見過天劫？

此時親眼目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蓬來天尊倒是第一時間認出來了，畢竟是斬道王者，當初邁入斬道境界時，必然也經歷過大劫。

只是這雷劫的規模，卻連他也忍不住發矇。

是誰引動了天劫，而且只是開始而已，就有這等恐怖的威力？

不怪他難以置信，實在是這雷劫的程度太嚇人了。

一出現就是遮天蔽日的雷海，好似整個天空都從九天之上砸下來了，根本避無可避！

“完蛋了……”

強如蓬來天尊，在看到這驚世的雷劫的瞬間，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卻是這樣的念頭。

不是他膽小如鼠，而是認知足夠清晰，這等層次的雷劫，足以覆滅整個蓬來！

不止如此，他深知天劫的特性——會引動攻擊範圍內，所有即將渡劫之人的天劫！

而這蓬來島之上，所有仙台秘境以上的修士，無一不是困在各個境界極限多年，卻無法寸進。

包括他自己，冥冥之中已經到了某種極限，無論如何都難以更進一步。

這並非他的天賦太差，或是資源不夠，純粹就是地球上的法則不顯，想參悟大道都做不到！

若非如此，堂堂蓬來仙島的天尊，上古時代末期出生，一直活到現在的正道巨擘，又怎會捨棄一切，不顧祖宗與聲名，主動去與魔胎交易？

實在是困在斬道境界太久，始終無法突破，壽元已經到了大限，容不得他在耽擱，壓根別無選擇。

而這也意味著，他早已到了可以引動天劫的地步，僅是由於地球大道不顯，才始終無法渡劫。

“為何現在才來！”

突然，蓬來天尊雙眼變得赤紅，渾身散發出一縷縷黑氣，彷彿走火入魔了似的。

“你為何現在才來？現在才來，害得我一絲希望都沒有了！我付出了一切啊！我恨你！”

他嘶吼著，咆孝著，徹底不顧一切，向雷海正中的柴信衝去。

無論是不斷噼落在他身上的雷霆，還是那些在天劫之下慘叫，正在灰飛煙滅的徒子徒孫，都無法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這一刻，他已經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眼裡只有濃烈至極的殺意，一心想要殺死柴信。

柴信眉頭輕皺，有些莫名其妙。

雖然是深仇大恨，但好歹也是一位斬道存在，稱霸一方的絕世強者，怎會突然如此失態？

莫非是這廝修煉的魔功，被天劫引動了？

柴信思來想去，最終只想到這一種可能。

不得不說，他勉強算是猜對了。

蓬來天尊之所以如此癲狂，實際上有兩個原因——

其一，他而今已然入了魔道，根本不可能抗住天劫，所以才計劃向西傳教，凝聚信仰之身，以另類方式邁入聖道。

眾所周知，天劫對魔道的剋制，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其二，他當初之所以選擇修煉魔功，正是因為大道不顯，無法感應到天劫。

如果當初有選擇，哪怕是借旁人的天劫斬道，他也會放手一搏，或許會失敗，但也不是全無可能成功。

那樣的話，無論最終成敗，他依舊還是光明正大，不負先賢的蓬來天尊，也是為人敬仰的正道巨擘。

雖然渡劫很可能不會成功，但到底有個希望——畢竟，即使是修煉魔功，也有極大失敗的可能！

說來說去，都是搏命而已。

既然都是搏命，誰不願意死得光明正大，轟轟烈烈；而去背棄一生追求的大道，化身蠅營狗苟的魔物？

而今，蓬來天尊入魔已深，早已回頭無岸。

這個時候突然引動了他當初苦求卻不得的天劫，而且以魔道之身，全無成功的可能，又怎麼會不陷入癲狂？

這也是他口中狂呼“你為何現在才來”的根本原因。

如果柴信早些來，早些給他能夠引動天劫的希望，或許他便不會踏出那一步。

不得不說，即便身已入魔，這些年來的箇中滋味，也唯有他自己明白。

柴信並不清楚這一切，而且即便他知道了，最多也就是感嘆兩句。

敵人就是敵人，不論有多少無奈心酸，都仍是敵人。

既然是敵人，那就要消滅，唯有死去的敵人，才是好敵人。

這是他的一貫宗旨。

蓬來天尊固然實力強悍，但修煉了魔功的他，在天劫之中被壓制太狠，那些雷霆好似長了眼睛，噼他簡直比噼柴信還要兇狠。

再加上很大程度上喪失了理智，出手固然極端，但卻失了章法，雖然給柴信造成了一些困擾，但卻並不能讓他受到實質的損傷。

而且隨著雷劫一重重變得更加強勢，蓬來天尊受到的壓制和打擊也就越大，很快便無暇難為柴信，只能勉力招架兇狠的天罰。

斬道大劫確實很可怕，甚至都看不到劫雲，每一處空間都密佈著洶湧的雷霆，彷彿進入了一座只有雷電存在的世界。

蓬來仙島也因此遭了殃，許多高聳的山峰被閃電砸成了齏粉，甚至有一些城池都被崩碎，無數人慘叫。

若非此地的先天法陣極為強大，即使無人掌控，也具備一定防護之力，這些人只怕會死絕。

不過，天劫似乎冥冥之中也有“靈智”，會盡量避開普通人較多的區域，故而這些被噼中的城池，基本上居住的都是修士，就和北斗星域的聖城一樣。

到了這個時候，除了蓬來天尊以外，早已無人在意柴信。

所有人都在拼命奔逃，然而此時此刻，雷劫無處不在，縱橫數萬裡的洞天世界，幾乎處處電光閃爍，一派末日降臨的景象。

這是由於許多瀕臨渡劫的老輩強者也被引動了雷劫，他們早已跑出柴信渡劫的範圍，想躲在角落將自己的天罰渡過。

不得不說，在這麼多人的“加成”下，柴信的天劫也被增幅了許多倍。

此前渡劫都是一波之後再來一波，但這次卻是接連不斷，從頭到尾沒有片刻停息，種種古籍之中記載或未記載過的神雷，不斷砸落下來。

即使以柴信的強大，也漸漸渾身傷勢，全身再無一塊玩好的皮肉。

儘管如此，他卻並無懼意，反而愈挫愈勇，氣勢更加高昂。

他將玄黃印懸在頭頂，以拳頭與諸般雷霆對轟，強盛的氣血隆隆而響，震徹九天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