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青年話音落下的同時,以一種十分溫和的目光,凝視著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華天都。

此刻,華天都固然慶幸自己能夠在危在旦夕的狀況下活下來,但同時卻也深深明白自己的處境。

眼前這個來自上界的使者,看似十分和藹可親,態度更是極其柔和。但實際上,若自己敢在此時說半個不字,只怕下一刻,迎來的就會是雷霆之怒,滅頂之災。

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微微躬身,帶著一絲微笑道:“大人於我有救命之恩,我當然唯大人之命是從。”

話是這樣說,但心裡究竟作何想法,卻又不得而知了。

紫衣青年自然不會清楚這個道理,但他也更加明白,不必要在此時逼迫眼前之人。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有自信讓眼前的小傢伙們服服帖帖,

“很好。那你呢,方寒?”

紫衣青年目光微轉,落在方寒身上。

“不要顧忌你羽化門的身份。在本座眼中,下界的那些爭鬥,不過是兒戲般的打鬧,根本不值一提。只要你肯歸附,本座替你們化解恩怨。如何?”

沒人真正明白他此時的意圖,方寒也是如此。

但是他心底已經有了一些判斷,那就是眼前這位天界來的使者,顯然並不清楚發生在其前任身上的遭遇。

甚至,儘管這紫衣青年是從太一門而來,但顯然並未能識破師父他們的謀劃。

否則若是對方已經清楚了以上兩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不可能,也沒必要跟自己用這種和氣的態度對話。

方寒很有自知之明,說到底,在天界的大人物眼中,他包括他師父等人,都是不值一提的螻蟻。

在大局無礙的情況下,或許可以嘗試拉攏,表現一下自己宏大的格局和胸懷。

可若是知道前任天使死於柴信之手,而他方寒是柴信的弟子……只怕第一件事,就是以雷霆手段將之擒拿。

“依目前的情況,倒是不得不暫時依附。既為了我自己活命,也可以為師父的大計做掩護。”

方寒心念電轉之間,已經有了決斷。

眼下這種局面,他不可能拒絕對方,那無異於找死。

“願聽前輩教誨!”

他躬身抱拳,表明態度。

“好,識時務者為俊傑!聽聞你手中有黃泉大帝的黃泉圖,可以開啟傳說中的黃泉寶庫。”

紫衣青年微微一笑,狀似隨意地提了一句,不等方寒有所反應,便向前踏出一步。

“走吧,先去取了這天武之庫。”

語氣輕飄飄地,好似這座天君的傳承寶庫,對他而言已然是唾手可得。

華天都聽到這話,神色並無任何異樣,只是嘴角的微笑更盛了一些,似乎在替紫衣青年感到高興。

整個過程中,他都未曾再看方寒一眼。

方寒也是一樣。

“華天都,你來帶路。放心,寶庫我雖取了,卻絕不會虧待你。該是你的好處,絕不會少。”

紫衣青年袍袖無風自動,帶起一股輕柔的力量,將方寒和華天都包裹著,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片刻後,幾道身影自虛空之中緩緩浮現,赫然竟是柴信、玲瓏仙尊、赤淵魔尊,以及心魔老人!

“玄黃道友果然非同小可,單是這一手隱蹤匿息的法門,便足以獨步三千界。”

“方才那人手段非凡,顯然又是從上界而來,觀其氣息,甚至還在此前那個天使之上……儘管如此,居然在這般近的距離之下,都未能察覺到我等的存在。”

“玄黃道友之手段,著實令人歎為觀止。”

玲瓏仙尊三人明顯從一種緊繃的狀態放鬆下來,紛紛發起對柴信的由衷讚歎。

“凋蟲小技,不足掛齒。”

柴信微微一笑,並未在這個話題上多牽扯。

他方才之所以能夠在這數里範圍之內隱藏,而不讓一位神仙境界的強者察覺,實際上還是借用了造化神玉的能力。

倒不是他自身不具備這樣的本事,而是擔心眼前這位下界的強者,身上攜帶了不知名的強大法器,或許會超乎自己的想象。

保險起見之下,才不惜催動造化之力。

“現在的問題是,眼前這個神仙境界的高手,明顯是為了調查先前那天使的死而來。其實力必然是同階中的佼佼者,而且很可能攜帶了不可知的秘寶……”

柴信臉上顯出一絲憂色,眼底有智慧的光芒在閃動。

“以我目前的實力,若是尋常神仙境的存在,完全可以正面一戰。但若是對方持有仙器,那就會不敵……一旦對方在此基礎上,還有某些拼命的法門,又或是秘寶,我就只有逃命的份兒了。”

他此言一出,玲瓏仙尊三人盡皆笑了。

“道友以半步天仙之軀,可戰神仙境的存在,已然足以自傲了。至於敵人擁有諸般莫測手段……道友,可別小覷了我三人的底牌。”

赤淵魔尊虯髯顫動,笑容極為燦爛,有一種難言的自信與霸氣。

心魔老人也點頭道:“我等先前不動用底牌,那是由於自身修為尚且不足,貿然用了反倒會損傷根基,對往後的修行很是不利。”

“道友此番已經無限接近天仙境界,完全可以服用我這顆‘玲瓏搏神丹’,令實力短時間內十倍暴增,固然會有所損耗,但卻無傷大雅。”

玲瓏仙尊微微一笑,素手翻動的剎那,一顆紫光氤氳的神丹已然浮現掌中。

“類似的丹藥、符籙,赤淵道友和心魔道友手中也絕不會少。此前我們之所以遲遲不用,誠如心魔道友所言,不過是自身修為不足,顧忌用後損傷到根基罷了。”

“老夫這裡有一道符,須天仙境界使用,方可抵禦觸發時的反震之力。使用之後,可以暫時提升八倍戰力,並且不會有後遺症。”

“我這件禁器也交給道友,使用後可削弱玄仙以下對手的三成戰力。當然,也必須要天仙境界方可使用,否則會遭受反噬。”

赤淵魔尊和心魔老人也不甘落後,紛紛取出了一件價值不菲的秘寶。

“此番若能成功,寶庫中的一切吾等共享。而且玄黃大世界,乃至三千大世界當中不乏類似的寶庫,以後我等都可設法同往,取之!”

柴信並未矯情,接過三人所贈之物,收了起來。

有了這三件寶物,在接下來對付神仙境高手的時候,他的把握就大了不少。

“三位還是先到我的世界中去,我方能真正展開手腳。”

柴信說話之間,身形再度變化,重新化作了太皇天的模樣。

紫衣青年顯然還不清楚柴信的計劃,更不知道所謂的太皇天早已身亡,連太混天都已經被玲瓏仙尊轟殺。

故此,柴信恰好可以恢復太皇天的模樣,潛伏到對方身邊。

出其不意,或許能夠起到超乎想象的效果。

玲瓏仙尊三人對柴信的意見並無異議,從善如流地回到了他的世界之中。

另一邊,在華天都的帶領下,紫衣青年輕易地就來到了天武之庫的核心位置。

這期間自然也有一些險阻,但是有華天都這位傳承者在場,再加上紫衣青年神仙境界的實力,便幾乎無風無險地搞定了。

如今擺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高大巍峨,氣勢磅礴的古老宮殿。

“大人,這裡便是荒神殿,傳承記憶中顯示,那控制整個天武之庫的關鍵,荒神之匙,便被存放於此。”

華天都微微躬身,以極為恭敬的語氣介紹道。

“按照傳承記憶中所言,此地將會有強大的守護,即便我擁有傳承者的身份,也必須透過相關考驗。若是硬闖,只怕極為不易……”

他說的並非虛言,天武之庫畢竟是傳承寶庫,而不是遺產寶庫。

簡而言之,盤武仙尊留下天武之庫,是為了選擇合適的繼承人,而不是贈予後人,自然會在其中設定各種各樣的考驗。

實際上,華天都就算有不可言說的小心思,也絕不敢明著欺騙眼前這位天劫使者。

以他不死之身的修為,在神仙境界的強者面前,幾乎連念頭都難以隱藏,彷彿透明的一般,會被看得清清楚楚。

“無妨。你將大荒古爐交出來,本座自有辦法入內。”

紫衣青年輕笑著搖頭,向華天都伸出手。

但他仍不知道,大荒古爐已經不在華天都手中,而是被方寒奪去。

這一路上,華天都始終未曾提起此事。

方寒初時覺得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顯然,華天都雖然表面上對紫衣青年唯命是從,實際上卻另有心思。

方寒和紫衣青年之間的實力差距,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得無比明白。

大荒古爐目前落在方寒手裡,華天都自覺或許還有重新拿回來的一天,可若是被紫衣青年拿去,那恐怕就徹底無望了。

眼看紫衣青年忽然提起此事,華天都不得不告知真相之時,忽然一道波動自遠處傳遞而來。

“嗯?”

紫衣青年頓時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把目光投注過去。

“不錯啊,來得倒是挺快。你……便是下界太一門最強之人,太皇天?”

他緩緩開口,聲音之中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不像先前跟方寒、華天都兩人說話時那般富有親和力。

遠處,一道身穿青灰道袍,鶴髮童顏的道人緩緩現身,眸中帶著詫異之色。

“閣下何人,居然能輕易察覺老夫行藏?”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變化成了太皇天的柴信。

他的實力本就不弱於神仙境的存在,再加上紫衣青年從未見過太皇天,只是在永恆神爐器靈的法術中見過影像,這才能夠識得,當然看不出端倪。

“本座乃上界天使,奉命調查前任天使……失蹤一桉。太皇天,你來的正好,本座有許多話要問你。”

紫衣青年用得上且瞧得上方寒與華天都二人,所以先前的態度才十分溫和。

但太皇天對他而言,不過是下屬而已,說話時自然不會客氣。

“天界居然又派下了一位天使?”

柴信演技逼真,臉上驚疑之色更重,仔細打量了紫衣青年許久。

“請容在下無禮,實在是事關重大……敢問閣下,是否攜帶有憑證?”

“嗯。”

紫衣青年對此倒並未動怒,手掌翻動之間,取出一枚玉印。

“這個,你該不會認不得吧?”

柴信有了太皇天等人的全部記憶,自然立刻就認了出來,這正是上界特使必備的印璽,內中蘊有特殊的法則之力,凡界之人幾乎不可能彷制。

甚至在仙界之中,能夠製作這種印璽的人都不多。

“屬下太皇天,拜見天使大人!”

柴信毫不猶豫地躬身到底,恭恭敬敬地行禮。

“天使大人果真厲害,居然這麼快就到了天武之庫,屬下等望塵莫及。”

“這些拍馬屁的話就不要說了。”

紫衣青年袍袖一揮,一股深邃的力量便將華天都和方寒遮蔽在外,哪怕近在遲尺,他們也絕然聽不到任何內容。

“你應該好好交待一下,天使大人為何死亡?你們這些廢物,為何還活著?”

“什麼?!那位公子死了?這怎麼可能!”

柴信當即顯出震驚之色,緊接著又大為驚恐,最後甚至全身抖如篩糠。

“那位公子執意孤身前往無極星宮,我等根本不可能跟得上……屬下方才還疑惑,上界既然派遣天使,為何不一次性……”

早在來此之前,他就推測了紫衣青年可能會問的問題,以及應對之法,此刻自然毫不慌張,表現得極為真實自然。

實際上,紫衣青年看似動怒,實際上並無殺意。

這很好理解,他當然清楚,能夠殺死那位公子的存在,太皇天這樣的貨色當然不可能是對手。

其之所以沒死的唯一可能,便是未曾同去。

故此,看到柴信的反應和解釋,他並未起疑心。

“果然是一群廢物!”

紫衣青年眼神冷冽,但終究並未出手,他對下界不熟悉,還需要有人當狗腿。

“罷了,看在你們有關華天都的佈局尚算穩妥的份上,本座就暫且不治罪了。往後要仔細行事,否則休怪本座數罪併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