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斷臂維納斯

解說興奮的吼聲在球場上空盤旋，而回應他們的只有比利亞雷亞爾球門後那一小綽阿森納球迷，身穿黃衣的黃色潛水艇球迷陷入一片死寂。

剛剛回追到弧頂處的裡克爾梅撐著膝蓋大口喘氣，汗水一滴滴從睫毛上滴落，抬頭看一眼角球處滑跪的亨利與飛奔而去的阿森納球員，他皺起鼻子眉毛，雙眸裡充滿疲倦。

他是一名體能不充沛，或者準確一點來說，他是一名體能水平低於職業球員平均水準線的球員。

知道這一點，所以平時在比賽中他會盡量減少不必要的快速移動。

但也許是出於那顆不願輸給陳默的好勝心。

也許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站出來，這支隊伍就沒人能站出來。

也許...是感激這座明黃色的城市，願意在他如同喪家之犬被巴薩掃地出門時，伸出一根名為信任的橄欖枝。

因此，前四十分鐘，他將自己的活動範圍瘋狂擴張，甚至去和維埃拉埃辛陳默等人做極其抗拒的身體對抗，目的就是為了去爭搶那狹縫中的一絲光亮！

但是...

“結束了啊。”

用力喘氣，側頭看一眼看臺上方的比分牌，紅彤彤的二比零，裡克爾梅心中湧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眸子裡的掙扎漸漸化為疲倦。

可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先起頭，淅淅瀝瀝的掌聲從情歌球場的各個角落響起，而沒過多久，這淅淅瀝瀝的小雨化為狂風驟雨傾盆而下，打在屋簷上噼啪作響！

“小夥子們，很棒！”

“很精彩的表演！”

“阿爾瓦雷斯！很帥的回追！”

“裡克爾梅，擺脫的很漂亮！”

無數身穿黃衣的球迷起立鼓掌，歡呼雀躍，每個人臉上都掛著開心的笑容！

他們只是一座五萬人的小城市，這場比賽開始之前，哪怕是最鐵的死忠粉，內心也不認為今年才剛剛發家的黃潛能戰勝現在如日中天的阿森納，他們的期望，不過是踢出一場能向全世界宣佈【歐冠，我們黃色潛水艇來了！】的高質量比賽。

而在剛剛。

從皮雷開出角球被巴爾博薩摘下快發門球，再到裡克爾梅鬼魅走位騙過埃辛拿到第一落點，然後以幾乎教科書一般的技術停球轉身擺脫，帶球中速推進。

再到三十碼處巡航導彈遺憾中柱，被陳默以極高彈跳回頭望月，頭球擺渡埃辛送出長傳，最後被亨利以一記極具觀賞性的腳後跟挑球過人，最後的冷靜推射破門。

而在剛剛的短短几分鐘內，雙方球員都打出了非常精彩的攻防。

能在情歌球場這座小球場看到這樣的比賽，看到自家球員能有這樣的表現，他們已經心滿意足。

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在耳邊轟鳴，裡克爾梅呆滯一瞬，愣愣抬起頭，看著場邊一位位穿著黃色球員球迷們臉上開心的笑容，恍忽間，這位來到歐洲闖蕩幾年卻始終沒有找到第二故鄉的阿根廷人，似乎感覺的雙肩沉重許多，而雙腿...卻開始湧現力量！

.

“噢，聽聽這加油助威聲！黃潛球迷真是非常團結啊！”

“的確，但...雖然很不想打擊這些可愛的球迷們，可現在的局勢對於他們的球隊來說似乎已經開始朝失控的方向發展。阿森納兩球領先，而且還是在上半場臨近尾聲時打入的第二球...這樣的局面也不知道曼努埃爾中場怎麼做調整。”

“我覺得這個時候比起戰術調整，也許儘快喚醒球員們計程車氣才是曼努埃爾更應該優先考慮的事情，要知道這種全隊幾乎都是沒怎麼參加過歐冠比賽的球員的新隊伍，心態遭受幾次打擊之後可能會直接崩盤。就好像人在馬路上能輕鬆的走出直線，但如果是一條同樣寬的道路，兩側卻是萬丈深淵，人們就會腳步踉蹌。

心態會影響到大腦，而大腦神經緊張又會直接反饋到身體造成動作變形，丟失腳感，不少在聯賽中發揮頂級的球員去到歐冠或者世界盃這種國際大舞臺之後都發揮很差，原因就是因為心態無法矯正，而現在他們比利亞雷亞爾的實力本就落後阿森納，如果再...哎，現在只能說希望這場比賽不會影響到他們之後小組賽的發揮。”

解說的話語，似乎已經對比利亞雷亞爾宣判死刑。

場邊，溫格同樣也是如此感覺，一直站在場邊觀賽的他走進替補席，小口喝著水，心態有些放鬆，但很快，板凳還沒坐熱，場上的局勢發生變化！

隨著裁判一聲哨響，比利亞雷亞爾在中圈發球，弗蘭將皮球回掃給裡克爾梅，陳默第一時間上頂，但一向喜歡粘球盤帶的裡克爾梅這次沒有盤帶，而是一腳觸球，直接將皮球回傳霍西科，同時快速移動腳步去找阿森納的左中場找埃辛！

“他想利用黃牌優勢！”

一瞬間，陳默明白裡克爾梅的意圖，立刻跑動跟上，同時對維埃拉招手示意換位，後者點點頭立刻啟動腳步頂到前腰，而左側的埃辛向右橫移。

在全場三萬名觀眾的注視下，陳默維埃拉埃辛三人組成的三角形中場如同流動的水流，一級接一級輪轉換位，可就在這時，跑到一半的裡克爾梅忽然停下腳步，再次回到中圈！

寸止！

裡克爾梅突然回撤讓三人的輪轉為之一滯，沒辦法，不能失位，三人只好如同時光倒流一般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想幹什麼？”

看著身旁一直無球跑動的裡克爾梅，陳默皺起眉頭，這種寸止的確很有用。

或者準確來說，是對付現在這種局面很有用。

埃辛身上揹著一張黃牌，不可能讓他束手束腳去單防本就一對一能力很強的裡克爾梅，所以裡克爾梅只要不斷跑動，阿森納陣型也需要做出相應的變化，可球隊就如同一臺精密的儀器，一旦頻率過快，陣型總會出現缺口！

很有效的戰術，但...寸止很傷身體啊！

想把阿森納的陣型拉扯開缺口，不能慢慢悠悠的小跑，必須不斷高速的折返跑，但他們阿森納三中場就是以體能和攔截著稱，本就體能不強的裡克爾梅怎麼可能跑的過？

陳默有些不解的目光打在身上，汗如雨下的裡克爾梅這次再沒有去關注陳默，而是將全身心都投入到比賽當中，不斷的全速跑，不斷的急停回撤，如同一條瘋狼，瘋狂撕咬阿森納的防線！

“天吶，這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慢吞吞的裡克爾梅嗎？”

“...照這個方式跑下去，以他以往展現出來的體能，最多下半場六七十分鐘就會體力耗盡，看樣子他是已經豁出去了啊！”

解說聲在滴滴咕咕，剛剛完成一次折返跑的裡克爾梅什麼也聽不到，只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而在下一秒，他又再次邁動大長腿快速跑位！

“這...”

場邊，曼努埃爾沉默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全速奔跑的裡克爾梅，一時間懊悔而又欣慰的情緒湧上心頭，不僅是他，比利亞雷亞爾的其他球員同樣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情緒是會感染的。

很快，在裡克爾梅的一次次衝刺，急停，反跑之中，比利亞雷亞爾球員們的氣勢逐漸上抬，不是高昂，而是...肅殺！

在陳默深深皺起眉頭的注視之下，比利亞雷亞爾全隊都動了起來，前四十分鐘一直糾結不敢上頂的兩個中前衛索林與塞納開始更加頻繁的前插，就連兩個一直負責防守的邊衛也開始跑動更加頻繁！

漸漸地，在全隊的奮力拼搶與裡克爾梅的穿針引線之下，比利亞雷亞爾第一次利用地面滲透將皮球傳過中線，開始在阿森納半場控球！

“什麼情況？！利比亞雷亞爾起勢了？！真是一支非常有凝聚力的球隊啊，半場落後兩球竟然還能迅速調整迴心態！”

“埃辛的黃牌太致命，裡克爾梅是那種速度不快，力量不強，但腳下活極其細膩，節奏感極好的球員，像埃辛這種硬漢不上身體，很難從他腳下斷球，可一旦上身體又很有可能再吃到黃牌！

這就導致前腰位置的陳默必須要去幫忙協防，而這樣一來比利亞雷亞爾的後腰霍西科就能輕鬆拿球！要知道現在可不是之前那種後場倒腳，而是前場高壓控球啊！這種距離就算霍西科不以傳球見長，也能送出威脅傳球！”

“的確，靠近阿森納球門之後，不管是霍西科還是索林又或者是塞納的威脅都開始變大，但這同樣也是一把雙刃劍，全隊壓的太靠上，只要被阿森納斷球打反擊很容易就會丟球，幾分鐘之前亨利那次單刀就是很好的例子。”

“恩，現在就看哪隊能繃住，比利亞雷亞爾只要能打進一球，比賽就還有機會，而如果被阿森納反擊得手，那就徹底完蛋了。”

解說絮絮叨叨，場邊，溫格緊緊皺著眉頭。

要不要換埃辛？

球隊現在的問題就是埃辛身背黃牌，只要換下他，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但...球隊裡沒有能對裡克爾梅起到作用的防守型中場了！

換下埃辛，陳默就得去踢後腰，而維埃拉要負責協防另一側的前鋒弗蘭，這位上賽季的西甲金靴至今沒有亮眼發揮，就是因為維埃拉的拖後協防！

換下埃辛，陳默和維埃拉就要拖在後場，到時候中場與前鋒線的串連誰來做？！

或者說...

“接下來重點放在防守端？”

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溫格抱著雙臂，微微搖頭。

兩球領然後開始防守，這不是他的風格，也不是阿森納的風格！

可就在他微微搖頭的下一秒，場上風雲突變！

“回傳？”

上半場補時第二分鐘，索林在右路拿球，面對勞倫逼搶，他腳踩皮球，死死用後背架住對方，勞倫防守能力還不錯，給到他非常大壓力根本無法轉身，無奈之下準備將球回傳。

而就在這時，他左眼餘光忽然捕捉到裡克爾梅扯扯下巴，朝後方使個眼色，同時離開中路去尋找埃辛，在裡克爾梅身旁盯防的陳默第一時間跟上，而就在陳默離開中路的瞬間，一條黑影飛速上頂，佔據陳默留下的空擋，同時招手要球！

“霍西科！”

電光火石之間，索林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右腳一擺，將皮球掃向中路，那裡，拖後四十分鐘的霍西科第一次上頂了！

“你拿不到球！”

皮球滾動的一瞬間，球衣浸溼的亨利已經補到霍西科身後，伸出棕色的大長腿試圖去斷球路，但就在下一瞬間，霍西科沒有原地停球，而是搶在亨利出腳破壞皮球的前一瞬間，迎著斜向滾來的皮球伸出右腳，腳背用力一趟，接著高速追上，繼續趟球向前！

“我的天！霍西科前插了！”

“異軍突起！！！”

“小默！防守！”

誰也沒想到前插能力不強，還在後方拖了四十分鐘的霍西科突然前插，維埃拉的吼聲在耳邊轟鳴，而在他發出吼聲的前一秒，一直留意觀察中路的陳默第一時間放棄協防裡克爾梅轉身撲向帶球高速推進的霍西科！

“速度好快！”

“但...要的就是你出來！”

皮球在身前“鼕鼕冬”，右眼餘光捕捉到飛奔而來的陳默，電光火石之間，帶球推進的霍西科直接左腳一擺，皮球擦著陳默伸出的右腳腳尖滾向右路，朝裡克爾梅腳下滾去！

“來了！球給裡克爾梅了！”

“他和埃辛一對一了！”

“該死！把球交出來！”

“大笨牛！”

沒有一絲絲猶豫，裡克爾梅第一時間用後背卡住埃辛上搶的路線，伸出右腳迎球，身後，身背一張黃牌的埃辛用力擠壓裡克爾梅的背部，嘴裡逼逼叨，同時眼角餘光掃一眼裁判站位！

“媽的，站這麼近做什麼？！”

裁判就在三米開外的距離，嘴裡含著口哨，一雙老鷹般銳利的眸子死死盯著他的雙手雙腳！

“不能給小動作！”

埃辛無語，只能死死卡住裡克爾梅的後背，不讓他轉身，可就在下一秒，他忽然感覺到裡克爾梅後背的力量再次一洩，在他逐漸瞪大的眼珠子裡，右腳踩著皮球的裡克爾梅以足球為軸心，瞬間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旋轉！

小圓規！

裡克爾梅徹底完成轉身，但同時皮球也完全暴露在埃辛腳下！

“機會！”

沒有一絲猶豫，埃辛立刻伸腿搶斷，而就在這時，時間忽然變慢，右腳踩球的裡克爾梅大腿發力向後一拉，弧線拉，皮球繞過埃辛伸出的大黑腿從右腳前拉到左腳腳後跟，然後斜向用力一送！

“hoooooo！漂亮的拉球！！！”

“藝術般的表演！裡克爾梅再次過掉埃辛啦！！！噢不！坎貝爾頂出來了！”

解說嘶吼，全場比利亞雷亞爾球迷瞬間從座位上蹦起，在全場三萬名觀眾的注視下，在阿森納左中場靠近禁區的位置，裡克爾梅一個漂亮的拉球躲過埃辛的攔截，同時將球輕輕推向弧頂，下一秒，他兩個蹬地追上皮球，而就在這時，中衛坎貝爾直接上頂！

“你過不去！”

微風輕拂髮梢，看著面前身高一米八八的坎貝爾，帶球中速推進的裡克爾梅沒有降速，甚至連盤帶頻率都沒有變化，直直朝對方衝去！

近了！

雙方越來越近，就在這時，裡克爾梅忽然一個向左晃動，同時伸出右腳作勢好像要撥球直接切弧頂。

“他很慢，切不進去！”

晃動不算大，坎貝爾沒有吃晃，降低重心如同一座大黑山，可就在下一秒，裡克爾梅腳踝忽然一個變動，腳背撥球改為腳弓搓球！

“穿襠？！”

坎貝爾一驚，立刻試圖收攏雙腿，但就在他調整姿勢的一瞬間，皮球已經從他的襠下穿過！

大弧線！

超大弧線！

在全場三萬名觀眾的注視之下，高速右旋的皮球穿過坎貝爾襠下，貼著草皮在阿森納禁區劃出一記完美的弧線刀光，越過圖雷與維埃拉伸出攔截的大長腿，直接送到後門柱！

下一秒，狂奔的弗蘭拍馬趕到，直接剷射皮球越過阿森納門將希曼的肩頭，在他絕望的注視下飛進球門！

“goa！！goa！！gaot！！！球進啦！上半場補時最後階段，比利亞雷亞爾追回一球！！！進球的是九號——diego·fffffffforrrrrlan！！！我的天，這一球太精彩了！！！”

“完美的身後球！我的天！看看這個完美的弧線！這一球不僅穿了坎貝爾的襠下，還在禁區內越過兩人！還有他之前的拉球過人，我的天，這一切太瘋狂了！”

“goa！！！裡克爾梅證明了自己！！！這一刻，他徹底把巴薩棄將的帽子拋在身後，這一刻，他向所有人證明自己擁有世界最頂級的能力，這一刻，他是比利亞雷亞爾的蓋世英雄！！！

“噢！聽聽吧！聽聽吧！！聽聽現場球迷的歡呼吧！我甚至在這裡都能感覺到地面在震顫！！！噢！！等等！什麼情況！裡克爾梅抱著大腿倒在了地上！！！”

“hooooooo！”

解說嘶吼與全場球迷的慶祝聲戛然而止，無數球迷取下墨鏡，瞪大眼睛，捂著嘴，看著倒在球場中央的裡克爾梅，而正在瘋狂慶祝的弗蘭也第一時間終止慶祝，帶著隊友朝裡克爾梅跑去。

“抽筋...還是拉傷？”

索林如同風一般從身旁跑過，叉腰的右胳膊被撞到擺動，但陳默不在意，只是將額前滴汗的黑髮捋到腦後，看著不遠處倒地不起的裡克爾梅，眼神中有一絲欣賞也有一絲遺憾。

裡克爾梅在他眼中是一位非常強大的中場，除了速度和體能，其他方面幾乎都是頂級，甚至在他看來，裡克爾梅的腳感細膩程度是他接觸的一眾中場球員裡面最頂級的那一位！

要知道里克爾梅的速度可不快，身體強度也不高，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能將皮球穩穩控制在腳下，不管怎麼擠壓就是斷不下來球。

“可惜，完美的人太少。”

陳默叉著腰微微搖頭，一陣微風拂過額前垂下的髮梢，恍忽間，他感覺自己和裡克爾梅其實挺像，裡克爾梅擁有頂級球感和頂級大局觀，卻沒有一副強壯的身體，而他...如果沒有腦袋裡那玩意兒彌補力量、速度與球感，他自身所擁有的只是最頂級的體能與一顆頂級球商的大腦。

腦海裡浮想聯翩，沒一會兒，比利亞雷亞爾的隊醫快速跑上球場，蹲在裡克爾梅身旁輕輕按捏大腿，然後朝場下招手。

“要上擔架了！看來最起碼是拉傷啊！”

“應該是，不過看裡克爾梅還在跟隊醫交談，從他表情來看似乎還想踢，傷勢應該不會太重。”

“希望如此，否則黃色潛水艇才剛剛起航就要沉沒，這未免也太...”

解說絮絮叨叨，在陳默的注視下，裡克爾梅趟上擔架下場，全場響起強烈的掌聲，而在兩人插身而過的瞬間，陳默從裡克爾梅抬起的眼神中看到一朵跳躍的火苗。

“我還會回來的。”

“...”

猶如神奇寶貝的對話讓陳默有些小跳戲，沒給回應，只是聳聳肩轉身離開，一陣狂風襲來，溼漉漉的紅白色二十四號球衣在裡克爾梅眼中不斷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