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章，老師與學生

作為整個東部王國名義上的教會首領——法奧大主教或許沒有像洛丹倫國王那樣大的實際影響力，但他的一言一行卻同樣會引起無數人的關注。

在名單最終公佈的時候，稍稍有些頭腦的人都意識到這件事將會帶來多大的變化，一時間有頭有臉的存在都想要參與到其中，但他們的努力註定徒勞無獲。

王宮裡，泰納瑞斯國王也正在閱讀這一份五人名單，當他得知自己的兒子和瓦里安都落選的時候，老國王的臉色依舊錶現得很平靜——作為阿爾薩斯的老師，烏瑟爾能夠入選就已經足夠了。

“烏瑟爾，圖拉揚，塞丹·達索漢，提里奧·弗丁，加文拉德……”泰納瑞斯國王輕聲說道：“兼顧了國王與教會的利益，大主教的智慧真讓我感到驚歎。”

很快，這個計劃也得到了洛丹倫國王的支援，幾天之後，五位被選中者都來到了大教堂，而在這陽光明媚的上午，索林也再一次帶著帕爾崔絲來到了教會的大門前。

或許是碰巧的緣故，索林剛走進大門就看到身穿牧師袍的烏瑟爾靜靜地坐在那裡，他的臉上閃爍著金色的聖光，整個人看起來莊嚴肅穆。

“哥哥……”帕爾崔絲握緊索林的手，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

“別擔心，沒什麼問題的。”索林安撫了一下女孩，隨後牽著她的手找到了圖拉揚。

“我們約好了今天來拜訪大主教。”索林笑著說道：“還請你帶個路。”

“哦——老師的確今早提醒過。”圖拉揚看著頭戴兜帽的索林，心中也沒有太多的疑問，畢竟之前也見到過許多法師來到教堂禱告——這些施法者並不願意讓外人知曉自己信仰聖光這件事，因此大多都遮蓋自己的面貌。

在圖拉揚的帶領下，索林見到了正在房間裡翻閱書籍的大主教，與往日不一樣，法奧今天僅僅是穿了一件寬鬆的亞麻襯衣，看起來就像是普普通通的老頭似的。

“哦……你來了啊！”看到索林帶著妹妹走了進來，法奧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笑容，看起來很是慈祥。

“大主教，今天來便是為了請您幫一個忙。”索林很是尊敬的說道：“我的妹妹帕爾崔絲一向對聖光的力量充滿嚮往，所以作為她的哥哥自然也想讓她有一個合適的老師——而在經過很長時間的考慮後，我認為您便是最合適的人選。”

“嗯……你想讓我收下你的妹妹作為學生麼？”法奧的臉上依舊是那麼隨和，他笑著說道：“我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恐怕不會有太多精力與時間來教導這個孩子。”

年紀大一點不重要——有的人死了，但是還可以繼續“活著”，而法奧就是這樣的存在。索林心裡暗自想道，他隨即捏了捏帕爾崔絲有些溼潤的手掌。

小女孩連忙說道：“法奧爺爺——我也覺得……能夠成為您的學生一定會讓我在聖光的道路上走的最遠。”

看著帕爾崔絲緊張的神色，法奧也是點了點頭，實際上在索林到來之前他便已經從洛薩那裡得到了訊息，對於這個身懷混亂之力的年輕人，大主教的內心也很是複雜，但在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決定還是遵循一開始的想法，畢竟光明與黑暗永遠共存，而自己也有必要答謝索林的之前的幫助。

“我們先來測試一下孩子對於聖光的敏感程度如何吧。”大主教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從一旁的書架上拿出一本厚厚的典籍。

“帕爾崔絲，將你的手掌貼在這本書的封面上，然後回憶自己認為的美好記憶。”

“……”

索林不由得微微皺眉，他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自己是怎麼被聖光拒絕的。

小女孩自然沒有注意到哥哥臉上的表情，她此時正緊張的將手放在封面上，然後緩緩閉上自己的雙眼。

嗡——

下一刻，藍色的封面瞬間爆發出刺眼的金色光芒，這讓索林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而他的內心深處也浮現出濃濃的不甘——有種苦苦追求一位女孩子但被無情拒絕，但這個女孩卻轉頭投入他人懷抱的感覺，果然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真讓人驚訝！

”法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顯然帕爾崔絲的天賦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我早就說過——帕爾崔絲就是天生做牧師的這塊料。”索林將心中對於聖光的不滿拋開，他笑著說道：“大主教，她應該有資格獲得你的認可吧？”

“帕爾崔絲應該是我最後一位學生了。”法奧說道：“我會努力教導她成為一名偉大的牧師。”

“我想她會做到的。”索林點了點頭說道：“帕爾崔絲——以後你就有老師啦。”

“哥哥——我好開心！”女孩咬著嘴唇，她能夠明白這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而這一切都是哥哥努力的成果。

想到這，帕爾崔絲不由得轉身將索林抱緊，女孩沒有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法奧看著兄妹兩人抱在一起，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許久後，帕爾崔絲才離開索林的懷抱，她臉色微紅，看起來很是羞澀。

“孩子——跟著你的學長去教堂四處看一看吧。”法奧將一枚澹金色的徽章遞給帕爾崔絲：“好好感悟周圍的一切，從明天開始你就將正式學習如何成為一名牧師。”

“好的老師。”帕爾崔絲將徽章握在手心，她看了索林一眼，在哥哥鼓勵的目光中離開房間。

“那麼現在——可以好好談一談關於你自身的事情了。”法奧微微嘆了一口氣：“說說看吧——我很想知道你為自己選擇的結局是什麼。”

“結局？”索林輕聲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

“在第一眼見到你的那一刻，我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你體內那沸騰的邪惡力量。”法奧說道：“古往今來，無數人都渴望著征服混亂，但沒人成功過。”

“我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取得成功，我只是不想在這個世界上以弱者的姿態活下去而已。”索林隨口說道：“至於生死——我想人終有一死。”

“你能保證自己的存在不會給世界帶來破壞麼？”法奧低聲說道：“索林，我見過許多在力量的道路上迷失了自己方向的人，他們一開始也像你那樣充滿信心，但最終卻站在了世界的對面。”

“我無法作出任何保證。”索林搖了搖頭說道：“但到現在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世界……還有為了我自己能夠活下去。”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和帕爾崔絲一道接受洗禮，這能夠讓你有一次新的選擇。”法奧說道。

“沒有這樣的必要。”索林沒有絲毫的猶豫——我術士都練了這麼多級，怎麼可能再從頭開個號呢？

“大主教，這個世界需要黑暗。”索林緩緩說道：“而我也已經習慣於接受自己這樣的身份了。”

“好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考。”法奧對於索林的回覆並沒有感到意外，他低聲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希望你做好一切準備——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或許會成為這個世界的敵人，在那個時候聖光不會心慈手軟。”

……

從法奧那裡離開的時候，索林在教堂的大廳內再一次見到了烏瑟爾，這一次兩人相互對視著，索林能夠察覺到烏瑟爾的眼中依舊帶有濃厚的敵意——對於他這樣嫉惡如仇的人來說，一切沾染邪惡的人都應當接受懲罰，而像索林這樣病入膏肓的傢伙就必須被聖光判罰。

但——聖光的歸聖光，國王的歸國王，就算烏瑟爾的正義之心多麼堅定，他也無法在重重阻礙下打成自己的目標。

“下一次，你不會有如此好運。”烏瑟爾走過來低聲說道，作為法奧的學生，他在見到帕爾崔絲的時候就推測出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這也是我想要跟你說的話。”索林笑著說道：“不是任何時候你都會保持高高在上的身份，或許在某一天騎士大人也會經歷一次極為殘忍的失敗。”

說完，索林便轉身離開，帕爾崔絲在明天將要接受一次洗禮，因此她今天需要住在教會。

“烏瑟爾——那個人是老師的朋友。”圖拉揚走過來解釋道：“他今天還得到了老師的接見。”

“呼……我這就去問清楚。”烏瑟爾搖了搖頭，內心深處帶著濃濃的不解，而正當他準備去找法奧的時候，大主教卻帶著帕爾崔絲來到了大廳內。

“讓所有人都集中過來，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宣佈。”法奧的話語聲雖然並不大，但是每個人都能夠聽得很清楚。

很快，教堂的大廳內便站滿了人。

見此，法奧開口緩緩說道：“按照計劃，從今天開始我就將暫時放下大主教的工作，一切事務將暫時轉交給我的學生本尼迪塔斯負責……如果有疑問或者意見的話，現在可以提出來。”

大廳內沉默了些許時間，顯然眾人對於這件事早就已經知曉——本尼迪塔斯作為曾經暴風王國教會的負責者，他在暴風城難民撤離的途中挽救了許多平民的生命，而他對於聖光的信仰也是人盡皆知，因此法奧的提議並沒有遭到反對。

“既然如此，那麼就按此來做了。”法奧緊接著又緩緩說道：“除此之外的第二件事就是——我打算收下一位新的學生帕爾崔絲，她也將會是我最後一位學生。”

轟——

教堂的大廳突然爆發出勐烈的人聲，大家都對大主教的話感到驚訝——畢竟他上一次收徒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圖拉揚靜靜地站在老師的身後，他側身看著站在一旁的帕爾崔絲，雖然他已經提前得知了訊息，但現在依舊還是有些驚訝。

“那是——索林的妹妹？！”站在最前面的烏瑟爾皺眉說道，他的內心變得愈加迷惑：為什麼索林會選擇讓自己的妹妹學習聖光之道？難道就不擔心帕爾崔絲在成為牧師後不會記恨於自己麼？

不等烏瑟爾繼續思考，下面已經有牧師舉起了手想要說些什麼。

“尊敬的大主教，我們並不反對您繼續收徒，但為了人類的聖光事業，您或許並不應該選擇較快的結束自己的教育事業。”

“是的沒錯……如果您以後不再收徒，那麼會是教會的一大損失……”

“大主教，還有許多年輕人渴望得到您的教誨呢……”

大多數人的想法都很統一，那就是希望法奧能夠在以後的時間裡繼續收徒，但大主教卻很是堅定，他搖了搖頭說道：“並不是我不願意繼續教育學生，而是因為接下里的一些事情會耗費我太大的精力。”

“我已經夠老了，這是事實。”法奧低聲說道：“未來屬於在座的各位，而我這個老頭子，只是希望在永遠沉睡之前做一些自認為更加有意義的事情而已。”

“抱歉——這個決定我不會改變，請各位原諒我的堅決。”

……

隨著會議的結束，法奧收徒的訊息在王城很快傳播開，而此時烏瑟爾正站在老師的面前，他希望能夠獲得一些教誨。

“所以……你認為我並不應當與那個人交流？”在聽了學生所說的話之後，大主教慢慢說道：“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老師，因為他是研究邪惡力量的術士。”烏瑟爾說道：“作為教會的一員，我們本就應當懲奸除惡不是麼？”

“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想法。”法奧指著窗外的陽光，他微笑著說道：“烏瑟爾，你看到了什麼？”

“陽光，還有生機勃勃的青草。”烏瑟爾說道。

“青草的葉片之下，就隱藏著你所厭惡的陰影。”大主教緩緩說道：“有光明的地方就隱藏著黑暗，這是亙古不變的規則。”

“可是老師——我認為陰影就需要呆在陰影應該待著的地方。”烏瑟爾說道：“而他今天竟然來到了聖光所在的地方！”

“我的學生，他的到來並沒有給這裡的純潔帶來一絲一毫的汙染。”法奧說道：“他為教會帶來了一位很有天賦的孩子。”

“老師，我並非反對您將帕爾崔絲收作學生，我只是……”烏瑟爾低聲說道：“我只是感覺索林的存在會給我們帶來非常大的負面影響。”

“你的判斷是對的。”法奧這一次並沒有反對自己的學生，他緩緩說道：“但黑暗越濃重，光明也就愈加璀璨……”

“好好參悟這句話，它將會給你帶來一次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