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琴酒打算在發完部下後,讓江夏定期以“烏左”的身份,和那些外圍成員聯絡。

可他沒想到的是,烏左竟然也有類似的想法,而且更進一步,弄了一個看上去像模像樣的“烏左”過來……他的行動力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強。

琴酒對江夏沒從組織內部找人,反而找了個外人過來的事,頗覺不滿。

但很快,他想起了之前雪莉叛逃,他奉命滅口宮野明美的事。

琴酒記得,當時自己派烏左去一家酒店的前臺、取宮野明美留下的十億円。

當時江夏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外圍成員。那時,琴酒的想法其實是:按照那個酒店的監控力度,江夏這麼一去,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登上滅口名單。

沒想到江夏竟然沒親身上陣,而是調來了一個不知從哪找到的小孩。

年幼的替死鬼看上去只有六七歲,一舉一動卻都很沉穩,選擇逃跑路線和收拾現場時也頗為專業……要不是那個小孩當場就被烏左滅了口,琴酒其實還挺想要過人來、丟進組織裡培訓。近來“躺平”風潮盛行,願意給組織賣命的人越來越缺,臥底倒是養出來不少……呵,世風日下。

琴酒的思維短暫跑偏了一瞬。

他按了按額角,從那些煩人的老鼠身上移開注意力,重新關注眼下的正事。

總之,這麼看來,烏左背地裡,似乎也沒少幹撿部下回來的事。說不定在這一方面,他意外的很有經驗——畢竟從其他事上來看,雖然目的完全不同,但烏左確實很擅長識人。

琴酒又看了一眼咖啡廳裡的人,想了想:“把他的資料發過來。”

……烏左的眼光如何,是一回事。

而他挑的“替身”合不合適,則是另一回事。

簡而言之,琴酒相信江夏的能力,但其實不太相信他這個人……雖然他覺得烏左不會背叛組織、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進來,可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在烏左眼中,至少目前,他對那些花裡胡哨的殺人戲劇的執著,一直凌駕於組織、甚至他自己的安危之上。

在這個基礎上,誰知道烏左到底選了個什麼東西頂替他自己。

所以需要找人仔細稽核資料。

另外,待會兒可以視情況見一見。

如果確實不合適,那就順手滅口。正好月黑風高,這周圍人也很少。

……

江夏早就準備好了“黑澤左”的相關檔桉。聽到琴酒問,順手就給他發了過去。

雖然一開始,他想過再去黑市弄一張“松田佑”的假證玩,但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沒去。

“松田佑”的證,要是真的做出來,用途大概也就是逗一逗紅方。

但紅方本來就很少冒殺氣,假證效果有限。而且見過一次之後,那群警察上了心、仔細一查,很快就會發現身份是假的。證件只是一次性用品。

……還不如什麼都不給,讓他們自己腦補。

總之,比起用處,“松田佑”的風險,相對來說要大上很多——以松田陣平為主材料的傀儡,本來就長得很像松田陣平,要是再弄個相似的姓氏……

難保組織人事審查的時候,不會找出什麼松田陣平過去的老照片。

萬一那些照片裡,再正好有安室透入鏡,再再正好他穿著一身警校制服……

理論上來說,要去當臥底的人,應該在見不到人的犄角旮旯接受培訓、畢業以後偷摸悄地被送到遠隔十萬八千里的地方做任務,這樣才更加安全。

然而安室透在東京土生土長,警校時期還和他的幾個好同學做過不少囂張的好事。就算學校和警察廳銷燬了他的相關照片,萬一在他們經歷的某個事件裡,哪個市民不小心拍下了他們。然後組織再那麼一查……

琴酒大概會很高興,又揪出了一個臥底。

但高興的時候,他身上的殺氣反而會變少。

而且安室透……

江夏回憶了一下這七天裡天堂般的旅途,默默堅定了幫老闆捂好“波本”馬甲的決心。

如果臥底身份暴露,安室透肯定會立刻撤走。到時候,就算降谷零繼續頭鐵地留在東京,為了防止組織定點報復,他應該不會再像現在一樣,繼續在各個打工場所亂晃、間或出去旅遊。

而要是天天窩在警察廳,老闆的才能根本無法得到發揮……江夏想想就覺得浪費。

另外,如果安室透撤退失敗,不幸身亡……

老闆鬼和松田鬼還不太一樣。松田陣平是被一個路人炸彈犯炸死的,執念不難解決。

但老闆要是死在組織手裡……江夏十分懷疑它會提出一個“覆滅黑衣組織”之類的遠大願望。

不好湖弄的鬼,還不如先活著發光發熱。反正人活著總是要死的,盲盒什麼時候都能拆。

……

江夏在心裡梳理著撿鬼順序時。

副駕駛座上,琴酒也已經點開了那份江夏發來的,關於“黑澤左”身份的簡歷。

按開附件一看,最頂上的名字一欄,赫然寫著“黑澤左”。

琴酒:“……?”

“烏左”的“左”,只是單詞的音譯,和名字裡常用的“左”發音完全不同,寫法也並不相同。

所以最初,琴酒的目光,只是在這個名字上略微停頓了一下:沒想到烏左找的部下,竟然正好跟他同姓,還挺巧的。

然而再往下看,逐漸覺得不對。

——乍一看,資料倒是沒什麼破綻。普普通通,前後經歷通順。

但問題就是……這也太普通了。

資料裡的“黑澤左”,是一個再平庸不過的倒黴青年:獨生子,出生當天父親離世、十幾歲時母親病逝、而黑澤左本人自由不羈愛逃課,畢業以後沒有進學,隨便找了一家小公司,然後在經濟不景氣時被裁員辭退,之後就過上了不知道該說“自由職業”還是“家裡蹲”的浪蕩生活。

琴酒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完全無法把這個過於平庸的人,和咖啡廳裡那個敏銳至極的黑衣男人對上號。

……有種奇怪的錯位感。

而且這不符合烏左的品位——不管怎麼看,這種人都配不上被烏左稱作“利刃”。去烏左的殺人舞臺上當個一次性龍套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