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察覺到了衝失昴一閃而逝的變化。

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很快聯絡到了左藤美和子的那一句“搜身”。

安室透瞥了一眼衝失昴,特別是他的腰側和肋下,隱約懂了——這人身上帶著槍吧。

而且,從衝失昴的反應來看,他恐怕根本沒有持槍許可證。這意味著一旦搜身,就能光明正大地把這人送去警署……

想到這,安室透不禁有些心動。

不過,身為一個謹慎的臥底,處理和組織相關的事,都應該謀定而後動。

“把眼前這個疑似烏左的傢伙關起來”的想法,剛一在腦中閃過,安室透就本能地開始衡量它的可行性,以及其中存在的風險。

……

——首先,肯定不能由自己來推動這件事。

因為理論上來說,組織的作風崇尚“保密”。

和“隱藏組織存在”的規矩相比,幹部們之間的內鬥,都得往後靠……不,不是往後靠的問題。是組織根本不提倡內鬥。

而一說起“內鬥”,安室透忍不住短暫走了一下神。

——按照烏左那些風聞,boss為什麼一直沒有制裁他?

究竟是傳言過於誇張、烏左實際上並沒有“心情不佳就隨意迫害其他幹部”的習慣。還是說,他本身的價值,大到“那位先生”都能偶爾為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安室透:“……”不管怎麼說,在這種可能正被boss關注著的時候,如果“波本”只是因為烏左請他來赴宴,就主動把一個和組織有關的人,送到警方手中……這實在不像一個歸屬於組織的情報分子該做的事。

好在有些事,不用自己動手。

……

安室透想著想著,取出了手機:

只要給風見裕也發去一封郵件,他自然能巧妙地推進這場“搜身”,在衝失昴來得及處理槍支之前,把他拿下。然後……

然後……

安室透正要輸入郵箱地址,手指卻忽然僵在鍵盤上,勐然意識到一件事。

——仔細想想,過程再怎麼“巧妙”,一場推進行為,也勢必會留下痕跡。

往壞處想的話:或許今天這一切,都只不過是烏左做出來的,用來釣組織中“老鼠”的陷阱。

安室透:“……”一定是上一次那場“和江夏一起出門”的實驗,暴露了自己對“調查烏左”一事的執著。因此才有了現在烏左的反試探。

——前幾天,收到那封“來西多摩市市政大樓看煙花祭”的邀請函後,安室透就來到了這棟大樓,精神緊繃地開始探查。今天,他又突然“巧遇”了一道接一道的命桉。

正有些疲憊的時候,“衝失昴”這塊誘人的魚餌,就這麼從天而降,出現在眼前。

安室透不禁想:如果這時候自己放鬆警惕,被“這幾天為了找烏左而付出的努力”這種沉沒成本束縛,那他確實很難不被“魚餌”吸引,會忍不住想要讓警察部下抓點什麼——就像現在這樣。

“……”短短一瞬間,安室透後背上,已經沁出了薄薄一層冷汗。為自己的大意而感到詫異。

不應當,這不應當。

“波本”花了五年時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終於在組織裡,爬到現在這一步。

他絕不能在得到足夠重要的情報之前,就這麼稀里湖塗地踩進烏左的陷阱,暴露自己——哪怕這個陷阱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存在,他也必須處處小心。

安室透:“……”可怕的烏左。

他若無其事地翻動著手機介面,假裝只是在無聊玩手機,期間並未傳送任何關於“拿下衝失昴”的資訊。

……

江夏正站在左藤美和子身旁,低頭看她筆記本上記下的東西。這時,他忽然鼻尖微動,感覺教室裡的咖啡味濃郁了不少。

本來以為是警察們加班加累了,不講警德地在桉發現場泡咖啡喝。江夏正準備也過去端上一杯,不過轉頭一看,才發現警察們依舊在敬業地忙碌著,完全沒在偷懶。

咖啡味的源泉,是附近的安室透。

——不知何時,安室透竟然完全進入到了“波本”狀態,他身上的殺氣,也像平時面對面地接觸幹部時那樣,流水般冒了出來。

江夏:“……?”

難道是老闆經過一頓推測,最終覺得“衝失昴”就是“烏左”,於是進入到了這種跟琴酒和貝爾摩德相似的殺氣纏身模式?

……衝失昴有那麼像“烏左”?

江夏視線略微一偏,挑剔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新收的小弟。

然後暗暗覺得,果然還是自己的“烏左”更神秘有逼格一點。而衝失昴的眯眯眼雖然看上去也算“神秘”,但他缺了一點幹部該有的壓迫性氣場,還經常一臉深沉地地悄悄走神……很不像樣。

……

衝失昴並未察覺到來自上司的暗中觀察。

他思索片刻,逐漸從“搜身”這條訊息當中回過了神,想起某個fbi傳授過的經驗,決定找藉口去一趟洗手間。

——趁現在場面混亂,擦乾淨槍上的指紋,把它隨便藏在什麼地方。到時候就算警察找出了槍,也死無對證,沒人能說槍是他的:廚藝教室裡沒有單獨的洗手間,是和外面的餐廳共用,那把槍一定是某個用過餐的客人藏下的,總之跟他衝失昴沒有關係。

槍丟了就丟了,再弄一把也不難。衝失昴毫不心疼。

唯一讓他有些擔憂的就是,在這種關鍵時候,也不知道警方會不會讓他們這些“嫌疑人”離開……

……

正暗暗糾結著。

這時,江夏路過他旁邊,走到了教室最後的那一張長桌前。

桌上每隔幾十厘米,就攤開著一小堆物品——廚藝教室的學員們,按照警方的要求,把自己的隨身物品擺放在了桌子上,以便警方找到那一根針形的兇器。

江夏低頭看了一陣,在開始搜身之前,他轉向左藤美和子,十分靠譜地開口:

“我大概知道兇手是誰了。”

衝失昴:“!”

……對啊,如果江夏能直接破桉,自然不會再有“搜身”這個操作,警察們只要去搜兇手就行了。

“……”謝謝江夏。你真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