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高中生正好也走到了沙發旁邊,他們轉頭打量著這個衣著優雅,表情卻十分古怪的女學者,一時有些茫然。

短暫的寂靜中,江夏彎腰撿起地上浦思青蘭掉落的手機,遞到她面前。

“……”

勐然間離一個死者這麼近,浦思青蘭只覺得頭皮都快炸了。

但也正是因這種距離,她清晰感受到了江夏身上屬於活人的溫度。她死死盯著江夏的右眼,年輕人似乎不太習慣這種視線,緩緩眨了一下眼睛——那隻眼完好無損,眨動中,沒有絲毫不自然的地方,完完全全就是一隻活人的眼。

浦思青蘭:“……”可他怎麼可能是活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裡驚疑不定地尖叫起來,但面上,她還是很快穩住了神色,伸手去接江夏幫她撿起的手機:“……多謝。”

這期間,浦思青蘭看了看被拿到半空的手機,又用餘光掃過其他人,飛快思索著:手機確實被江夏拿起來了,其他人走動時,似乎也特意留出了江夏的位置,而且沒對飄在、半空中的手機感到疑問——這說明江夏確實還有實體,而且其他人也都能看到他,並不是只有她這個兇手才能看到。

這人不是幽靈。

恐懼歸恐懼,但身為一個走遍世界的血腥殺手,浦思青蘭不想被恐懼影響到行動,她腦中跳出一句緊迫的話:必須儘快弄清楚現狀!

這麼想著,她接手機時,忽然動作自然地多往前伸了一點,碰到了江夏的手背。

浦思青蘭:“……”

……熱的。

活人?!

小白低頭看到這一幕,莫名覺得有些眼熟,疑惑地滴咕了幾聲。

而目擊者似乎不止它一個。

旁邊,鈴木園子也眼尖地瞥見,她怔了一下:“你,你……!”……看上去人模人樣的、那麼優雅,背地裡居然悄悄揩油!

正常人接個手機,怎麼可能接到別人的半隻手!

她原本想像這樣大聲譴責。

但畢竟跟浦思青蘭不熟,而且周圍又全是客人。最終,鈴木園子還是默默把話嚥了回去,幽幽瞥了浦思青蘭一眼。

這些心裡話如果說了出來,正常情況下,按照浦思青蘭的記仇程度,她將來如果找到機會,一定會順手給鈴木園子的右眼來上一槍。

但此時,浦思青蘭卻完全沒空在意女高中生複雜難以言說的目光,她的注意力無法抑制地投放在了江夏身上。

江夏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常,猶豫片刻,低聲問:“你沒事吧。”

浦思青蘭強迫自己露出微笑:“嗯。”

“好啦好啦,先坐吧。”鈴木園子突然插入其中,打斷了這場在她看來飽含著成人陰謀的交流,把江夏往遠離浦思青蘭的方向推了推,坐在了他們中間。

浦思青蘭感受著隔在她和江夏之間的人,無聲地鬆了一口氣:

越想她就越覺得江夏不太對勁。

細一回想,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江夏竟然能在河裡漂得那麼穩,而且還來回路過她的船邊,她卻完全沒有聽到划水的聲音……只靠水波的話,會是這種效果嗎。

浦思青蘭:“……”這人有問題。

……怎麼想都很有問題!

……

和她相反。

旁邊,江夏靠著沙發,心情愜意。

——昨晚浦思青蘭被收割之後,身上的殺氣就澹了一圈。

但剛才,見到他的一剎那,女人身上的殺氣,又肉眼可見地湧出來一截。

江夏:“……”真是爭氣。那種突然爆發的鮮香,和隨之帶來視覺效果,簡直是一種享受……要是所有人看到自己都有這種反應就好了。

不過,理智一想,能冒高檔殺氣的,都不是什麼平平無奇的傢伙。被他們這麼針對,恐怕會給日常生活帶來不少麻煩。

……好在身為一個撿到了不少鬼胎的靈媒師,最不缺的就是馬甲,尤其是那些看上去就氣場凌人,打扮還很有反派特徵的馬甲。

松田陣平正在認真對比史考兵現在的殺氣和昨天的殺氣,想看看這種按茬收的方法,會不會影響殺氣質量,此時他卻忽然背後一緊,有一種熟悉的被人惦記上的感覺:“……?”

它熟門熟路地轉頭去看江夏。

江夏卻沒有回視,而是伸手從桌上拿了一盞熱茶。原本他伸的是右手,但伸到一半,卻又像是顧忌著什麼似的一下收了回來,換成了左手。

然後他捧著艱難到手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雖然中間隔著鈴木園子,但兩人坐著的角度不同,浦思青蘭依舊越過鈴木園子,看到了江夏的舉動。

江夏另一邊,服部平次也看見了這一幕。

偵探腦筋轉得很快,他眨眼間猜到了原因:“你右胳膊怎麼了?”

江夏欲言又止,片刻後才說:“昨天追基德,摔到了。”

服部平次:“……?”昨晚你不是還很正常嗎,捧著沉甸甸回憶之卵像捧了個空蛋殼一樣,怎麼忽然連個杯子都拿不動了?

不過轉念一想,有些傷確實發作比較慢,他以前騎摩托摔了,也經常第二天才渾身腫痛。

於是大坂偵探很快自己消化了疑問,只說:“去醫院查一查吧。”

“不用。”江夏這一次答得很果斷。

問者無意,聽者有心。

旁邊,浦思青蘭聽到這一段對話,勐然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麼,恐慌的心一下有了落點。

——江夏的右臂舉動不便,或許不是因為摔到了,而是被子彈,或者子彈濺起的碎片擦傷了!

難道她昨天打出去的那致命一槍,居然沒中?

那種距離上狙偏了,對史考兵來說,無疑是一種恥辱。

但比起“江夏不是人”的推測,這種想法,卻竟然讓她鬆了一口氣。

浦思青蘭:“……”不,仔細想想,昨晚自己不可能打偏,她確實瞄準了江夏的右眼。

一定是在開槍的那一瞬間,江夏恰好幸運地變動了位置,而當時的後坐力又讓她的瞄準鏡偏開一瞬,所以才被他躲過去了……沒錯,一定就是這樣。

是活人就好。

……只要是人,就一定能殺!

浦思青蘭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新增道具——氰化鉀,灰眸中騰起磅礴的殺意,越燃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