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後,雖然對方看不到,但楚恆臉上還是露出不由自主的討好的笑,恭恭敬敬道:“關書.記,您好,晚上好。”

電話裡一時沒有聲音。

這讓楚恆心裡有些忐忑,接著又小心翼翼輕聲道:“關書.記……”

電話裡又沉默片刻,然後傳來關新民沉穩的聲音:“楚恆,你在哪裡?”

“報告關書.記,我在江州,在江州的家裡。”楚恆忙道。

“嗯,今天是週末,週末心情是否愉快?”關新民道。

“這……”從關新民的口氣裡,楚恆一時揣摩不出關新民此時的心情,更不知道他給自己打電話幹嘛,聽他如此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猶豫了一下道,“我的心情和以前差不多,祝您週末愉快。”

“你認為我週末會愉快嗎?”關新民道。

“這個……”楚恆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道,“我希望您週末會是愉快的,同時,我也知道您週末一定沒有休息,還是像往常一樣很忙。”

楚恆這話說的很圓滿,既表達了自己對關新民的良好祝願,同時還順帶恭維了他一下。

關新民接著道:“你很會說話。”

楚恆忙道:“感謝領導誇獎,我說的是自己的心裡話。”

“嗯,我相信。”關新民在電話里長出一口氣,接著道,“知道為什麼要給你打電話?”

“不知道,恭聽您的指示!”楚恆繼續小心翼翼道。

關新民沉默片刻,道:“知道我為什麼要你擔任現在的職務嗎?”

“知道。”楚恆忙道。

“知道什麼?說說。”關新民道。

楚恆邊想邊道:“第一,這體現出您對我的欣賞和栽培,讓我接觸更多務實的工作,讓我在實際工作中更好的鍛鍊和提升自己;第二,這體現出您對我的信任和期望,讓我全心全意輔左好老駱……”

關新民打斷楚恆的話:“第一點理解地還算可以,這第二點,你深刻領會到了嗎?做到位了嗎?”

楚恆一怔,接著道:“關於第二點,我領會地是很深刻的,時刻提醒自己,要牢記您的信任,不要辜負了您的期望,在這個基礎上,我一直在努力做到位……”

“努力做到位?”關新民又打斷楚恆的話,“也就是說,你是在努力中,並沒有徹底真正做到位,是不是?”

楚恆心裡有些緊張:“關書.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在努力,在到位的基礎上,爭取更加到位。”

“你還更加到位,我看你現在連最基本的到位都沒做到最好。”關新民毫不客氣道。

關新民這麼一說,楚恆心裡更緊張了,艾瑪,關新民在批評自己,自己到底什麼地方沒做好,讓他親自打電話訓斥呢?

楚恆一時摸不到頭緒,小聲小氣道:“關書.記,感謝您對我的批評和教導,我虛心接受,只是,我現在不明白到底是為了何事讓您……”

“不明白我告訴你,我問你,為什麼駱飛更改安哲同志離任前搞的那兩個系統人員交流下沉規定時,你不勸阻他?”關新民道。

楚恆恍然大悟,原來關新民說的這事。

當時駱飛搞這動作,自己是知道的,但駱飛並沒有提前和自己商量,而是直接把馮運明叫來佈置的,自己是在馮運明那邊開始動作之後才知道的。

現在關新民為此事專門給自己打電話,顯然是對自己當時沒有阻止駱飛對自己不滿,覺得自己沒有盡到輔左駱飛的義務。

楚恆心裡頓時嚴峻起來,雖然此事自己並沒有責任,是駱飛擅自搞的,但關新民既然責問自己,那似乎意味著兩層意思,一層是關新民對自己是有期待的,這期待裡蘊含著他對自己的看重,這看重比金子還珍貴,這看重意味著什麼,楚恆心裡很清楚;另一層意思,則流露出關新民的些許失望,對自己的失望,這失望讓楚恆高度重視,又感到很緊張。

楚恆腦子快速轉悠著,接著帶著沉痛的語氣道:“關書.記,在這個事情上,我的確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沒有及時勸阻說服老駱,最後導致出現了讓老駱極其被動的局面,造成了內部的一些混亂和不和諧,為此,我要向您做出深刻檢討……”

關新民沒有說話。

楚恆繼續道:“只是,關於這件事,我是在組織部門開始落實後才知道的,當時我意識到這似乎有些不妥,但已經晚了……”

楚恆這話的口氣雖然委婉,但意思很明白,那就是駱飛搞這個事,事先並沒有和自己商量,是擅自透過馮運明搞的,自己知道後已經無法勸阻了,在這件事上,自己第一沒有責任,第二也無法盡義務。

關新民還是沒有說話。

楚恆接著道:“當然,雖然如此,我還是有責任的,還是要向您做深刻檢討,我辜負了您對我的栽培和期望,我此時的心情很沉重……”

關新民重重出了口氣:“看來,這事是我錯怪你了。”

“不不不,您沒有錯怪我。”楚恆忙道,“雖然這事我知道的晚一點,但在我覺察出有什麼不妥後,是應該立即告訴老駱,讓他及時剎車的,不然也不至於現在如此被動,所以,我還是犯了錯,所以,您對我的批評是非常正確的。”

楚恆的口氣繼續顯得沉痛。

“嗯,你能有這個認識,還算不錯。”關新民的口氣有些緩和,“駱飛搞這事,事先既沒有往上彙報,也沒有和其他班子成員商量,直接就讓運明同志去落實,這種擅自行為是違反工作規程的,我透過江州群眾匿名來信得知此事後,是生氣的,我已經嚴肅批評了駱飛……”

雖然關新民如此說,但從關新民這話裡,楚恆還是感到了關新民對駱飛的看重,感覺到在他心裡,駱飛的分量是比自己重的。

這種感覺讓楚恆心裡不大舒服。

接著關新民道:“雖然此事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但由此給你們帶來的負面影響和被動局面,要想消除,還是要有一個過程,所以,在以後的工作中,你要清晰認識到自己的身份、位置和職責,這身份不是用來顯擺的,這位置不是用來享受的,這職責不是光說說就可以的,關鍵要落實在實際中……”

關新民這話對楚恆來說可謂語重心長,既有期待,又有提醒,還有敲打。

楚恆忙道:“關書.記,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一定時刻記著您的教導。”

關新民接著道:“楚恆,對你來說,任重而道遠啊……”

關新民的口氣意味深長,似乎包含著多重味道。

楚恆忙點頭:“對對,任重道遠,責任再艱重,道路再長遠,我都有信心有決心在您的教導和領導下大步向前,絕不會停頓,更不會回頭!”

楚恆這話顯然是在向關新民表達自己堅定不移的耿耿忠心。

楚恆此時看不到,電話那端的關新民,此時臉上帶著莫測的笑。

然後關新民沒再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楚恆發現自己額頭不知何時冒出了冷汗,用紙巾擦了擦額頭,然後長出一口氣。

接著楚恆皺起眉頭,開始細細琢磨關新民今晚給自己打電話的意圖,難道,他真的是因為駱飛搞的那事,找自己問責,向自己表達不滿的?駱飛搞的那事已經反轉,在這種情況下,關新民有必要為此事再找自己嗎?

如果不只是為了這個,那關新民還有什麼用意呢?提醒、敲打、暗示?抑或是隱晦試探自己?

楚恆點燃一支菸慢慢吸著,想著關新民那次來江州視察,離開前夜在陽山和自己的那次談話,想著他離開後不久發生的江州鉅變,想著江州目前的勢態,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喬梁回到小區,到了宿舍門口,看到對門葉心儀宿舍的門縫裡有燈光,隱約傳出電視的聲音。

喬梁點點頭,嗯,葉心儀回來了。

喬梁沒有打擾葉心儀,輕輕開啟宿舍門進去,洗了個澡,然後睡去。

第二天一早,喬梁正在沉睡中,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把他驚醒。

喬梁迷迷湖湖摸過手機,一看來電是老三的號碼,隨即接聽,沒好氣道:“靠,一大早打什麼電話?”

“鳥人,快起床下樓到小區門口,我正開車往你那邊趕。”老三的聲音有些急促。

“大週末的,你有什麼鳥事?”喬梁不耐煩道。

“黑風衣又出現了,他現在正在章梅病房!”老三道。

“什麼?”喬梁一個激靈,頓時睏意全消,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什麼情況?”

老三道:“我一早開啟監控影片,正到黑風衣進了章梅病房,接著我就開車往你那趕,如果動作快的話,說不定能遇到他……”

“好,我馬上起床出去。”喬梁頓時來了緊迫感,有些緊張,又感到興奮,快速穿好衣服,臉都來不及洗,直接往樓下衝。

剛衝出樓門,迎面遇到晨練回來的葉心儀。

看喬梁如此匆忙,葉心儀道:“喬梁,一大早你慌慌張張幹啥去?”

“我去泡妞!”喬梁頭也不回往外跑。

葉心儀撇撇嘴,扯蛋,哪有一大早泡妞的,不知這貨急急忙忙要去搗鼓啥事。

喬梁剛跑到小區門口,老三開車到了,一個急剎,停在喬梁跟前。

喬梁接著上車關門,老三一踩油門,車子飛速往精神病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