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撥過去,劉昌興著急地問道:“你們抓劉廣安的證據是什麼?”

“不清楚,我剛剛收到這個訊息時也是嚇了一跳,這件事是高度保密的,給我傳遞訊息的人也不敢多說,只發了這麼一條資訊就關機了。”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你是說他們今晚就動身前往京城是嗎?”劉昌興追問道。

“對,說是今晚就動身,我剛查了下航班,晚上九點多還有最後一班前往京城的航班,估計是坐的那個航班。”電話那頭的人想了想,又道,“這個桉子,又是孫澤中親自部署的,應該是上面某位領導發話了,否則以劉廣安的身份,孫澤中應該是不敢輕易動他的。”

劉昌興陰沉著臉,對方口中的某位領導,根本不用猜,除了廖谷鋒還能有誰?

劉昌興沉默著,電話裡的人突然說道:“會不會是前兩天劉廣安參加的那檔電視訪談節目引起了那位領導震怒,所以才會讓省廳去抓人?”

“你覺得可能嗎?僅僅是因為在電視節目上公開炮轟幾句,廖谷鋒就讓抓人,那他這是給自己製造麻煩,以他的格局和謀略,你覺得他可能做這種事嗎?”劉昌興直接點出了廖谷鋒的名字,不管他對廖谷鋒有多麼不滿,內心深處,他對廖谷鋒其實是有些佩服的,對方臨危受命,從江東調到西北來救火,交出的答卷是合格的,這一點對劉昌興這樣深耕本土的幹部來說感受尤深。

聽到劉昌興否認,電話那頭的人疑惑道:“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就奇怪了,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動手抓劉廣安。”

“一定是還有別的原因。”劉昌興低聲自語,第一次喊出了對方的名字,“東華,你確定沒聽到別的風聲嗎?”

謝東華,省廳的副職,明面上和劉昌興沒多少交集,但誰也不知道的是謝東華私底下早就成了劉昌興的人。

“真沒有,要是有的話我早就通知您了。”謝東華無奈道。

“或許你們廳裡在辦的桉子,連你也不清楚。”劉昌興喃喃道。

“這個倒是有可能的,孫澤中最近一直在私下鼓搗一些事,有的桉子可能是他直接掛帥的,保密級別很高,連我們這些副職都不清楚。”謝東華點了點頭,又道,“就拿劉廣安這事來說,要不是事發突然,孫澤中在調人的時候有些倉促,這個訊息也不可能傳到我這來。”

“也就是說,孫澤中有可能早就成立了一個辦桉小組在查劉廣安。”劉昌興神色嚴峻,一顆心直往下沉。

“有可能,如果這個推斷成立的話,那孫澤中應該是查到了什麼,所以才會動手抓劉廣安。”謝東華點頭道。

聽到謝東華的話,劉昌興目光愈發陰沉,沉默片刻,道:“先這樣吧,我還有事,回頭我們再聯絡。”

“好。”謝東華點了點頭,他猜到劉昌興可能要跟劉廣安聯絡,不過並沒有點破。

劉昌興掛掉電話,又拿出另一隻手機,裝上了一張新電話卡,做完這些,劉昌興揣上手機,從家裡出來,打了一輛車來到郊區一個公園,選了一個僻靜沒有監控的位置,這才撥出了劉廣安的號碼。

電話那頭,劉廣安剛回到下榻的酒店,一臉疲憊地脫下外套,坐在沙發上休息,這兩天四處折騰,雖然有些累,但取得的效果也不錯,劉廣安心裡頗為滿意,既然已經撕破臉,劉廣安也不怕把廖谷鋒得罪地更狠了,反正廖谷鋒也不可能對他有什麼好印象,那就乾脆把事做絕。

手機響起,劉廣安瞄了一眼,見是一個陌生號碼,想也沒想就按掉,不過間隔不到兩秒,手機就又響了起來,劉廣安這才認真看了看,見是同一個號碼,顯示號碼歸屬地還是金城,劉廣安皺了皺眉頭,接了起來。

“喂,哪位?”劉廣安隨口問道。

“廣安,是我。”劉昌興澹澹道。

“興哥?”劉廣安愣了一下,把手機拿到跟前又看了看號碼,疑惑道,“興哥,你換號了?”

“不是,這是我一個臨時的號。”劉昌興搖了搖頭,徑直道,“廣安,金城這邊已經派人去京城抓你,你最好是避避風頭。”

“抓我?”劉廣安呆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道,“誰下的命令?廖?”

“是省廳的孫澤中親自部署的,應該是廖給他下的指示。”

“這不可能吧?就因為我在京城告他的狀,他就要抓我?”劉廣安頗有些不信,“他堂堂一個大領導,連自己的官聲都不要了?”

“不,廣安,你想簡單了,他敢下令抓你絕不僅僅是因為你在京城四處告他的狀,我懷疑他已經掌握了某些對你不利的證據。”劉昌興一臉嚴肅,“孫澤中一向都是唯廖谷鋒馬首是瞻的,我如果沒有料錯,廖可能已經讓讓孫澤中暗中查你一段時間了……”

“這……”劉廣安一下呆住,他自認在金城也是人脈廣闊,各個部門的人認識不少,在省廳,他同樣也有認識人,而且還有劉昌興這個最大的靠山,沒想到竟然連孫澤中查他都沒能提前聽到一點風聲。

“廣安,現在你明白問題的嚴重性了?”劉昌興嘆了口氣,“連我都沒提前得到訊息,可見廖這事做的有多麼隱秘,現在最糟糕的是咱們不知道他們到底查到了多少,所以你最好避避。”

“避避?我現在能避到哪裡去?只要是在這片土地上,我能躲得了嗎?”劉廣安自嘲地笑笑,又抱著一絲僥倖,“興哥,也許是我們自個杞人憂天呢。”

“不,廣安,這時候千萬不能有僥倖之心,鬥爭到了這份上了,走錯一步就是粉身碎骨,老話說得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現在寧可多疑一點,也不能大意。”劉昌興目光堅決,“你現在不能呆在京城坐以待斃,必須離開。”

“離開能上哪去?興哥,不是我不願意走,而是沒地方走,現在出國嗎?太倉促了,已經來不及了,連簽證手續都辦不了。”劉廣安搖了搖頭。

“只要想走就來得及,正規渠道肯定是來不及了,但可以從其他一些秘密渠道離開,我來安排。”劉昌興說道。

聽到劉昌興的話,劉廣安哪裡不明白,劉昌興這是要讓他以走私偷渡的方式離開,想他一個成功的企業家,現在卻要如同喪家之犬東躲西藏地跑到邊境,然後偷渡離開,劉廣安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道:“興哥,不了,我不走,我倒要看看廖能拿我怎麼樣。”

“廣安,你不要犯湖塗,現在不是倔的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這一路風風雨雨過來了,難道不懂得這個道理?”劉昌興皺眉道。

“不,興哥,你沒辦法理解我的感受,你說我突然從一個知名的企業家淪落成逃犯,那種落差感你能體會嗎?我不甘心,既然鬥到這份上了,那我還真就跟廖鬥到底了。”劉廣安咬了咬牙,他心裡還在琢磨著另一種可能,道,“興哥,你想過沒有,廖在這個節骨眼上抓我,其實反倒能讓我們抓住這一點大肆炒作,你想想看,我剛剛在電視節目上炮轟廖打壓民營企業,然後這兩天也在京城告狀呢,廖就讓人抓我,這樣的新聞一旦曝出去,老百姓會怎麼想?肯定都會認為廖谷鋒是打擊報復,到時候我們再花點錢去買通一些媒體,引導一下輿論炒作,單單輿論壓力都夠廖谷鋒喝一壺的。”

劉昌興聞言沉默起來,似乎在考慮劉廣安說的可能性。

劉廣安再次說道:“興哥,我們的目標只是讓廖調走,如果我們的上述操作都能順利達成,再利用你在上面的人脈借勢推動一下,興許我們可以達到目的。”

“也就是說,你想讓自己被抓,來增加炒作的效果,是嗎?”劉昌興幽幽道。

“呵呵,既然躲不了的話,這樣做又何妨?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只要能鬥倒廖,我進監獄裡呆一陣子又如何?”劉廣安笑了笑,“廖要是被調走,到時候興哥你把我放出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你就這麼自信?”劉昌興目光深邃,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興哥,我這不是自信,是想賭一把。”劉廣安嘆了口氣,“說實話,你讓我跑,我接受不了,而且現在跑,我覺得已經晚了。”

“這麼多年了,你的賭性還是這麼大。”劉昌興聲音低沉。

“沒辦法,這是烙在骨子裡的天性,不過話說回來,我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打拼下這麼大一份家業,不也是靠賭?之前在人生那幾次關鍵的十字路口,每一次選擇都是賭吶。”劉廣安唏噓道,“好在每一次都賭贏了,當然,興哥也幫了我大忙。”

“如果這一次賭輸了呢?”劉昌興反問。

“賭輸了,那就認命吧。”劉廣安沉默了一下道。

劉昌興聞言也沉默了。

氣氛沉寂著,兩人都靜默無言。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廣安才故作輕鬆地笑道:“興哥,其實你也別說我,你呀,骨子裡也是有賭性的,這麼多年了,我還不瞭解你?”

劉昌興嘴角扯了一下,看似在笑,臉上的表情又隱隱有些複雜,似乎在做著什麼艱難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