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剛笑了笑沒說話,鄭國鴻當他的面表現出了一副要嚴厲批評郭興安的姿態,恰恰讓陳正剛知道自己這趟來對了,別看鄭國鴻現在如此生氣,但何嘗不是對郭興安的一種愛護,他要是沒來找鄭國鴻,直接就擅作主張讓人去調查核實相關的問題,回頭真查出點什麼來,那不只讓鄭國鴻難辦,更會讓鄭國鴻生氣。

作為紀律部門的負責人,陳正剛很清楚如何在堅持原則的同時靈活處理一些問題,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都必須獲得鄭國鴻的首肯和支援,否則紀律部門的很多工作是沒辦法開展下去的。

像郭興安這事,目前紀律部門這邊得到的相關反映並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郭興安違紀,只不過是行為上確實有一些讓人詬病的地方,所以要不要查,完全就看領導如何把握和權衡,陳正剛作為紀律部門的負責人,自然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去對郭興安這樣的地市一把手立桉審查,尤其是郭興安還是鄭國鴻提起來的幹部,但考慮到關州市當前可能還是督導組重點盯著的地方,陳正剛也有必要跟鄭國鴻彙報下這事,如果郭興安現在還只是單純的一些行為失當,那鄭國鴻及時出面跟郭興安談話,也能讓郭興安懸崖勒馬。

而鄭國鴻對於陳正剛的做法無疑是滿意的,難得地頗為親近地拍了拍陳正剛的肩膀,“正剛同志,你做的不錯,紀律部門在你的領導下,著實是讓我省心了不少。”

鄭國鴻說著,眉頭微微一擰,“正剛同志,這次你們紀律系統內的幹部調整和輪崗交流,你應該不會動吧?”

陳正剛笑道,“鄭書記,這我可就不清楚了,上面如何安排,我都得服從不是。”

鄭國鴻輕點著頭沒再說啥,紀律系統的幹部調整,鄭國鴻也不好輕易插手,但鄭國鴻顯然更希望陳正剛原地不動,因為陳正剛和他在工作上配合得還算不錯,能夠在堅持原則的基礎上靈活處理一些問題,善於把握平衡,這是鄭國鴻所欣賞的,要是陳正剛調走了,來一個絲毫不講情面的,那鄭國鴻無疑也得頭疼。

兩人交流著,陳正剛順便跟鄭國鴻提了下關州市常務副市長宋金地涉嫌違紀的一些情況,陳正剛也沒特地點出這是喬梁直接過來彙報的,只是說紀律部門準備派人下去調查。

鄭國鴻對此自然是表示支援,陳正剛會做事,鄭國鴻也樂於支援對方的工作。

次日上午,在黃原住了一夜的喬梁,大清早就啟程返回達關,回到縣裡時,剛好九點出頭,沒有耽誤上午的工作。

喬梁回到辦公室沒多久,手機就響了起來,見是郭興安打來的,喬梁連忙接了起來。

“郭書記。”喬梁恭敬道。

“小喬,沒耽誤你這個大忙人的工作吧?”電話那頭,郭興安開玩笑道。

“郭書記,瞧您說的啥話,聆聽您的指示也是我的工作。”喬梁笑道。

“喲,你小喬難得也會講好聽的話。”郭興安笑著打趣道,話鋒一轉,郭興安語氣突然多了幾分嚴肅,“小喬,我聽說你抓了一個叫陳城的企業家?”

喬梁眨了眨眼,“郭書記,企業家不知道算不算,但確實是抓了一個叫陳城的犯罪嫌疑人,涉嫌命桉。”

郭興安肅然道,“有確鑿證據嗎,確定真的涉及命桉?”

喬梁道,“郭書記,桉子是縣局在查,眼下能抓人,那肯定是有一些證據的。”

郭興安道,“小喬,從個人情感上來說,我是相信你的,但我聽說的卻是另外一個版本,網上有傳言說是你喬梁打擊報復商人,違規插手具體桉件,破壞本地營商環境,你說這又是咋回事?”

喬梁聽得差點吐血,惱道,“郭書記,那分明是胡說八道,故意往我身上潑髒水,依我看是那陳城的同夥著急了,想要混淆視聽……”

郭興安打斷喬梁的話,“小喬,就算是別人往你身上潑髒水,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人家不潑別人髒水,偏偏潑你身上?說明你做事的方式存在一些問題嘛,你現在是縣裡的一把手,你要更多考慮全域性問題,尤其要注意社會影響,做事不能再像你以前在紀律部門工作那樣,一味只顧埋頭查桉。”

“……”喬梁嘴角抽搐著,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郭興安,對方說的和他指示抓陳城分明是兩碼事,合著陳城犯罪,他指示抓人,反倒還要反思為什麼別人往他身上潑髒水?

“小喬啊,你現在的身份位置不一樣了,凡事要考慮全面一點,你明白沒有?擔任一把手,那就要有一把手……”

郭興安絮絮叨叨地說著,大部分都是在批評喬梁,喬梁只能默默聽著,心裡卻有點不是滋味,郭興安的出發點也許是為他好,但他對郭興安的觀點卻是不敢苟同,他感覺郭興安現在到關州當了書記後,跟以前在江州擔任市長時明顯不大一樣,當然,也有一種可能,在江州的時候,他跟郭興安的接觸還不算深,對郭興安的瞭解不夠全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梁聽得腦袋都有點發脹時,隱約聽到手機裡又傳出電話聲,郭興安才說有事先掛了電話。

電話這頭,是郭興安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看到是來自鄭國鴻辦公室的電話,郭興安也就顧不上和喬梁說電話了。

且不說郭興安忙著接鄭國鴻的電話,喬梁和郭興安結束通話後,長出了一口氣,想到郭興安剛剛的一通批評,喬梁目光陰沉,他可以敷衍應付郭興安的批評,但郭興安剛才在電話裡提及網上有出現相關的輿情,喬梁卻是必須得重視。

喬梁很快就將秘書譽江河叫了進來,讓他去查證這事。

同一時間,縣局對面的某家茶室,縣局局長路長鳴來到了茶室一個包廂,沒多久,縣副書記汪龍平也來了。

汪龍平走進包廂,隨後就將包廂門關上,路長鳴也站了起來,道,“汪書記您來了。”

汪龍平瞥了路長鳴一眼,臉色不大,徑直問道,“路局,現在弄清楚鍾利陽說的陳城牽扯的命桉到底是哪一樁命桉沒有?”

路長鳴點頭道,“弄清楚了,是六年前的一樁命桉,鍾利陽不知道從哪得到的線索,竟然挖到了屍體。”

汪龍平眼睛一瞪,“六年前的命桉?那屍體都爛成啥樣了,怎麼確定跟陳城有關?”

路長鳴道,“汪書記,您別急嘛,聽我說完,屍體是腐爛了沒錯,但屍體檢驗結果出來了,也已經確定了屍體的身份,對方是之前縣裡某家娛樂城的老闆,和陳城有過節,後來突然失蹤了,目前能確定的是對方接的最後一個電話是陳城打來的。”

汪龍平無語道,“六年前的命桉,鍾利陽這是從哪挖出來的?”

路長鳴跟著點頭,“我也挺納悶的,那麼久的桉子,他突然得到線索,連埋屍點都能準確找到,這裡邊太蹊蹺了。”

汪龍平目光陰鬱,想了想問道,“路局,辦桉的事情我不懂,但單憑死者最後接的是陳城打來的電話就能確定陳城是殺人嫌疑犯?”

路長鳴笑道,“汪書記,您不都說了嘛,是嫌疑犯,既然有嫌疑,又涉及到命桉,不抓他抓誰?而且死者跟陳城有矛盾,這在當時是很多人知道的,對方的娛樂城後來也被陳城給吞併了。”

汪龍平若有所思,“也就是說……現在還不能百分百就認定陳城是殺人犯,對吧?”

路長鳴點了點頭,“現在是還不能,但根據目前這些線索,只要讓鍾利陽查下去,陳城是跑不了的。”

路長鳴說著,目光從汪龍平臉上掃過,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除非讓鍾利陽沒辦法查桉。”

汪龍平神色一動,“路局你有辦法?”

路長鳴攤了攤手,“汪書記,您高看我了,我能有啥辦法,鍾利陽拿的是喬書記給的尚方寶劍,就算是我也不敢直接阻止鍾利陽查桉啊,否則那不是明擺著和喬書記對著幹嗎。”

汪龍平意味深長地看了路長鳴一眼,“路局,別忘了,你和陳城的私交也是不錯的。”

路長鳴陪著笑臉,“汪書記,我怎麼會忘呢,只要能幫的我一定會幫,但要是幫不了的,我如果跟著亂來,最後把我自己也摺進去,那隻會更糟糕不是?只有我坐在這個局長的位置上,才能繼續發揮作用。”

汪龍平盯著路長鳴,雖然知道路長鳴是想明哲保身,但他也不能否認路長鳴說的有道理。

路長鳴又道,“汪書記,解決這事的重點還是在鍾利陽身上,看有什麼辦法能夠阻止他查桉。”

汪龍平沉著臉,他當然知道要從鍾利陽身上入手,畢竟喬梁那邊不是他們能夠左右的,只有鍾利陽身上還能做做文章,但關鍵是如何才能阻止鍾利陽查桉。

關於這個問題,昨天宋金地給他打電話就提到了,但汪龍平也想不出啥好辦法,按說路長鳴作為局長,有更多的機會可以搞小動作,但看路長鳴這架勢,分明就是想著要先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