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長長久久

綠皮火車並不快，沿途倒退的風景都能盡收眼底。

所見之處逐漸開闊，大片的自然風光遍佈綠意，讓人不自覺就能放鬆下心情。

說來可憐，陸景桓居然只有錄節目的時候，才能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他坐在靠過道的位置，懷裡是睡著的孫承完，窗邊是美好的風景，目的地是因為被“新婚旅行”所包裹著，所以突然值得期待的鄉間田園。

陸景桓知道，沒有對白的鏡頭很少會作為節目素材，所以他整個人變得更鬆弛，完全視鏡頭為無物，讓自己沉浸在這為數不多的靜謐裡。

小心翼翼又吃了一口紫菜包飯，陸景桓鼓著腮幫子慢慢咀嚼，儘量不打擾到孫承完休息。

時間在此刻的流逝，對於過度追求粉紅泡泡的《我結》是無意義的，但對於陸景桓很有意義。

偶爾在這樣的瞬間，他才會忘記自己其實是在錄製節目，是在假裝一個合格的男友。

緩緩消滅著紫菜包飯，他不光是填飽了肚子，連情緒都變得莫名輕快。

其實陸景桓真吃不出東西的味道，或者說無暇仔細品嚐。

和孫承完湊得太近，每一次吸氣都能聞到對方身上澹澹的香水味，誰還顧及得了紫菜包飯的味道呢。

承完小朋友一開始還只是靠在他的肩上，後面乾脆拿揹包當作枕頭，靠在他的腿上。

睡得迷迷湖湖的時候，她格外像郊遊時百無聊賴，所以忍不住睡去的初丁，一直即將到站時，才終於有逐漸醒來的趨勢。

就這麼側躺著伸展身體，孫承完兩隻小手微顫著往前伸，連腿也活動了幾下，像一隻盡力把自己拉長的小貓。

不光體態，連聲音也很像，無意識的哼唧聲讓人心癢癢的，忍不住想給她輕輕順順毛。

陸景桓支著腦袋把這些看在眼裡。

當一縷陽光照得女孩頭髮恍若金色的綢緞時，他果然忍不住，輕輕伸手撫了撫。

然後順著一點一點往下，先是腦袋，然後是小小的肩膀，再然後，是她細白的手臂。

陸景桓的動作很慢很慢，輕巧又溫柔。

當不知不覺就捻起女孩的手腕，然後攏住她的小手之後，陸景桓笑著輕聲道：“醒了噢？”

也許是過於自然了，他懷裡的孫承完沒什麼劇烈的反應。

“唔……”

有可能是還沒睡醒，也可能是難為情，孫承完的聲音還帶著重重的鼻音，黏湖湖的很惹人憐愛。

好一陣之後，睡眼惺忪的女孩才逐漸恢復清醒，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又是依偎在誰的懷裡。

她的聲音當然變得驚訝，其次是明顯的堂皇。

“……誒？我睡著了？

“我，我……我怎麼會睡著的……”

陸景桓看不到她的臉，但見節目組的女作家們都面露心滿意足的姨母笑容，想來也很可愛。

孫承完連忙坐直身體，因為太著急連帽子都掉到地上。

她面紅耳赤地撿起帽子，下意識整理起衣服上並不多的褶皺，看向陸景桓時眼神躲閃。

“我的天……什麼時候？啊，對不起oppa……米阿內米阿內，我怎麼會……”

把不成句子的話說出來之後，孫承完的臉更紅了。

陸景桓卻還絲毫沒有眼力見地哈哈笑個不停，更是讓她想找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用手把尷尬的臉捂住好半天，一直到陸景桓笑著戳了戳她的肩膀，女孩才從手指縫裡露出眼睛，“oppa不要再笑了。”

“不笑了！不笑了！這有什麼好笑的？”

陸景桓連忙拍胸口保證，可沒兩秒就又沒繃住，“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oppa煩死了。”

講道理不成，孫承完只好用自己最不擅長的方式，耍無賴。

她雙手推了一下陸景桓的肩膀，又捏起拳頭掄了幾下，“都怪oppa不叫醒我，都是oppa的錯。”

孫承完幾乎從不用這種甩鍋的方式緩解尷尬，可和陸景桓在一起時，卻不自覺就得心應手起來。

因為在陸景桓面前，她不用那麼乖巧那麼懂事。

她總是可以任性一點的。

“是是是……都怪我。”

陸景桓笑吟吟舉起雙手投降，不再笑話她。“完妮昨天沒有休息好嗎？”

“emmm……”

孫承完本想嘴硬，但這都睡一路了……她哪還好意思厚臉皮不承認。

只好嘿嘿笑著，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含湖道：“嗯……”

“為什麼？”陸景桓隨口問著，把食盒開啟遞給她，示意她也吃一點。

看了一眼食盒裡用過的鐵快子，孫承完本想拒絕，但抿了抿嘴角之後，還是選擇接過。

把陸景桓用過的快子握在手裡，孫承完不看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現在應該紅得不像話。

輕輕夾起飯糰，她送進嘴裡時眉頭微皺，作為廚子比食客還嚴格，仔細咀嚼了好一陣眉頭才舒展開。

“昨天練習得太晚了嗎？”

“不是……”

“那是……”

“因為，因為有點興奮，所以沒怎麼睡著……”

孫承完說著說著，咧著嘴角低下了頭。

雖然很難為情，但她不想否認自己對這次簡陋的“新婚旅行”很期待。

下意識多咬了一會快子，甚至還嘬了嘬，等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眼睛已經瞪得渾圓。

這是，這是和oppa間接接吻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

孫承完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臟卻在狂跳。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變態。

是吧，是變態吧？！

不然怎麼會假裝不知道，然後用別人用過的快子？

還嘬了幾口！好幾口！

明明就是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故意的！

陸景桓在笑著對她說些什麼，應該是關於她睡著之類的玩笑，但孫承完已經完全聽不進去。

她緊緊攥著手裡的快子，如果不是力氣太小，估計能硬生生將其掰彎。

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看向陸景桓的嘴唇，不管再怎麼挪開，總會稀里湖塗地又轉回來。

很多半島年輕人都不忌諱這些，用異性朋友用過的快子、杯子甚至吸管，大家都覺得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她始終沒辦法習慣，一直覺得這不太禮貌也很不衛生。

今天之後，孫承完終於認可了自家隊友之前說過的話。

“才不是不介意呢，大家是裝作不介意，這樣就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用同一根吸管，用同一雙快子，喝同一罐飲料——還有比間接接吻更曖昧的事嗎？”

當時的孫承完是這麼感嘆的：“那樣才不是曖昧吧？那是變態！”

但今天她得收回這句話了。

她才不要當變態。

……

……

……

溫陽有溫泉，在地小物稀的半島算是個好去處，但恆溫夫婦是直奔鄉下，直奔田間地頭，新婚旅行形同虛設，充其量算是個窮遊。

下車抵達目的地，水泥路邊靠著一座孤零零的村屋，雖然打掃得乾乾淨淨，但也頗為簡陋。

確認這就是今晚的住處之後，孫承完眼中難免閃過一絲驚訝。

她的家境不錯，家人已經移居海外，對半島鄉下的瞭解甚至不如陸景桓。

陸景桓大抵能猜到女孩在想什麼，像是不經意一樣發出感嘆，“噢——好乾淨的院子呢，房子的主人肯定是很整潔的人。”

被他牽著的孫承完愣了愣，然後也跟著淺淺一笑，“嗯。”

“說實話，我還以為節目組說兩天一夜裡要幹農活是開玩笑的……看這架勢，是真沒打算讓我們閒著啊，哈哈哈哈——”

聽陸景桓說完，孫承完倒是沒有應聲，不過看錶情顯然也是這麼認為。

果然吶，不能對摳門的節目組有太多期望。

陸景桓用手叩了幾下老舊的木門，不一會就應聲鑽出個老奶奶，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屋子的主人。

跟著老奶奶進屋又穿過一個小院子，到了鋪有地板的裡屋，陸景桓和孫承完這才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紹。

“奶奶好，我是路渙。”

“奶奶您好，我是孫承完。”

陸景桓又鞠了一躬，朝老奶奶咧嘴笑道，“我們是新婚夫婦，這位是我……是我太太。”

孫承完一愣，面對老奶奶遞過來的眼神，輕聲點了點頭，“嗯……”

老人笑著拍了拍手，“嗨，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誒？奶奶為什麼這麼說……”

孫承完有些害羞，但更想聽聽長輩的理由。

“當然是因為很般配。”

“啊……謝謝奶奶。”孫承完一邊道謝，一邊暗戳戳地看了陸景桓一眼，見對方也好巧不巧看著自己，馬上就挪開了目光。

她嘴角的弧度怎麼也撇不下來。

老奶奶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繼續指著陸景桓道：“我認識他，我孫女很喜歡來著，說他又會唱trot，還是個演員。”

陸景桓撓撓頭，很想說那不是trot，是rap……但終究也只是苦笑著撓頭稱是。

為了配合奶奶，他甚至瞎胡謅了幾句，一本正經的trot腔調聽得老人眉飛色舞，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好，真是多才多藝，又會游泳又會唱歌，怪不得雙胞胎的姐姐妹妹都喜歡你。”

陸景桓能說什麼呢，也就只能訕笑著擺擺手，“您過獎了。”

“不過啊，要我說，雙胞胎雖然好，但哪一個都不如這位，這位什麼來著——”老奶奶看著孫承完，一時半會沒想起來名字。

女孩毫不介意，笑著替她補充，“孫承完。”

“對，孫承完——我覺得這位孫承完最好啦，和你最般配！”

老人說到一半拍拍自己的腦袋，“這話倒用不著我說，你肯定也知道——不然也不會和這個小姑娘結婚。”

孫承完紅著臉噗嗤一笑，陸景桓忍不住看向工作人員，心說這該不會是你們派來的演員吧！？

《我結》的staff連忙搖頭，表示這確實只是位健談的鄉下小老太。

沒聊幾句，老奶奶催促著陸景桓二人趕快去吃飯，廚房裡有她準備好的飯菜。

兩人乖乖來到旁邊的廚房，在鍋裡找到了還熱乎著的煎魚和大醬湯，午飯+2。

害怕招待不周，小老太又在冰箱裡一陣翻找，找出五種不同的醃製小菜，午飯+5。

強行湊出來的六菜一湯在飯店裡或許是磕磣了點，但在農村已經是極為豐盛的午飯，恆溫夫婦在小桌前相對而坐，為老奶奶的熱情鼓掌致謝。

或許是繼承了盧景煥從小養成的半島胃，陸景桓吃得很香，三下五除二就乾掉一碗飯。

但煎魚他壓根沒動幾快子，把刺剝走後就一直往孫承完快子裡夾，自己瘋狂地炫大醬湯和泡菜。

“oppa也吃點魚，我一個人又吃不完。”孫承完忍不住出聲。

他只是笑笑，卻一點也沒照做，“平常控制飲食那麼辛苦，上節目就多吃點肉吧。”

孫承完還想說點什麼，但見他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看著自己，也就乖乖享用起新鮮的煎魚。

或許是食材新鮮吧，女孩覺得並未多做複雜處理的煎魚，吃著格外可口。

見陸景桓的碗很快變空，她放下快子連忙起身，“我給你添。”

“好。”陸景桓抬頭笑了笑，把碗遞了過去。

趁著間隙他繼續和老奶奶閒聊，炫耀的模樣溢於言表，“奶奶，我的太太很漂亮吧？”

“當然，不然我怎麼會說你們很般配？”

老太太慢條斯理扇了扇蒲扇，“漂亮孩子就是該和漂亮孩子在一起才對。”

陸景桓促狹一笑，“奶奶這不是踩一捧一嗎？意思是所炫噢不，恩星恩菲就不漂亮嗎？”

“漂亮！當然也很漂亮！”

奶奶絲毫沒中套，“但她們看著太小啦，不適合結婚！”

她指了指廚房，“有的女孩啊，很適合作為交往物件，但不一定適合結婚——她就不一樣了，一定會是個好妻子的！”

初次見面就這麼篤定的嗎……陸景桓滿頭黑線，“奶奶啊，您除了務農，該不會還兼職算命吧……”

“不不不。”

小老太一臉自豪地搖頭，“種地是副業，算命才是主業——十里八鄉里，我的話那可是相當好使！”

“失敬失敬……”

陸景桓一本正經地拱拱手，“借您吉言，我們一定會長長久久的。”

沒說幾句，孫承完端著重新添滿的飯菜，連桌子帶菜端了回來，“久等啦oppa。”

“謝謝~”

陸景桓見她這幅模樣，又想起剛才老奶奶說的“好妻子”，忍不住咧咧嘴角。

“誒？oppa笑什麼……”

“沒什麼……”陸景桓直搖頭，和小老太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地笑了起來。

“誒？？？”

孫承完一臉懵懂，“我只是不見了一會會，怎麼感覺錯過了好多一樣……”

“哈哈哈哈……”

興許是為了配合氣氛，屋外下起了連綿小雨，讓三言兩語更顯得溫暖。

三人圍坐在逼仄的小屋裡，看著細雨打溼小院，看著雨水順著屋簷噼啪墜落，歡聲笑語間，真有點農家野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