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侯進來的時候,一臉沉重之色。

陳淵坐在椅子上,沒有迎接的意思。

景陽侯見狀,小心問道:“世集,真沒轉圜餘地了嗎?”

“廢話就不要說了,”陳淵搖搖頭,“說出你的決定。”

景陽侯彷彿一瞬間被抽空了力氣,渾身一顫,最終說道:“我選第三種。”

“第三種,以兵器承載功法,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此法若運用得當,能讓陳氏興盛許久,而且隱患最小。”陳淵點了點頭,“回去吧,三日後,我讓人將兵器送去景陽侯府。”

“世集……”景陽侯嘆息一聲,最終還是沮喪的轉身離開。

待房門重新關上,陳淵忽有心血來潮之感,知道是因果將結的徵兆,旋即眉頭一皺。

“因果將結,意味著度過了身丹之劫,不管是那附身的心魔,還是牽扯了骸道人的狐道人,又或是其他種種,定有一個算作了劫數,但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上困境,輕而易舉的就度過了,是此界限制不住我了,還是……”

沉思片刻,他想起幾次聽聞的修行上限之說,繼而想著狐道人的一番說辭。

“狐道人的來歷或許不假,想為其主繼續傳承的念頭也該是真的,但說的話是否為真,以及說了多少,是否還有隱瞞,都還不能確定。偏聽則信,兼聽而明,得從其他渠道瞭解一下虛王殿、虛焰鍾、造化鼎。”

他心中閃過了幾位神道帝君、以及被擒的勾陳修士的面孔。

“不急於一時,事情要一樣一樣的處置。”

接下來,陳淵讓羊和尚去準備煉製兵器所需材料,自己則結合洞虛界的功法、此界特徵,改良出了三部功法。

待得材料齊備,他也不耽擱,當天就開爐煉兵。三日後,出爐的是一劍、一刀與一塊盾牌,分別承載了一部掌法、一部腿法與一部煉心之法。

在刀劍盾成型、功法灌注完畢的瞬間,陳淵心神通暢,胸中銅鏡一顫,恍惚間見得了未來剪影——

前後五位陳氏子弟從兵器中悟出了功法訣竅,各自稱雄一個時代,其中一人更是驚天動地,隱隱影響了人道變遷。

不過,當陳淵凝神細看時,一切便恢復如常,再無異樣。

“這不是真正的未來,而是基於當下、結合情報,推演出的一種可能性。不過,此物一成,我與陳氏再無瓜葛,這未來的變遷便都與我無關了。哦,對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抬手一指,一道流光落入煉爐!

爐中火光跳躍,煉製兵器餘下的一點邊角料凝結成一枚銅鎖。

做完這些,他又將羊和尚招來。

“把東西送去景陽侯府,刀劍盾交給景陽侯,至於這枚銅鎖,乃是護身符,轉交給陳芸娘吧。”說完,陳淵擺擺手,“去吧。”

羊和尚帶著東西躬身退下,就見陳淵的房門緩緩關上。

待得門扉關緊,他才仔細打量手上物件,伸出手指輕輕一彈。

嗡!

劍刃鳴叫,竟令他的氣血略有波動!

“這煉製刀劍的材料多是凡鐵,加了一點導氣鋼,最多也就是煉出神兵利器,但這劍能動盪氣血,已有法器雛形,就差幾個禁制了!即便不用禁制,以血煉之法加持,也能化作飛劍!”

一念至此,羊和尚心中一凜,越發感到陳淵高深莫測,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

憂慮中,他親自帶著兵器與銅鎖,到了景陽侯府。

見著那氣派的紅漆大門、綿連屋舍,這和尚又忍不住搖搖頭。

“這府邸雖有點氣相,但最多是凡俗富貴,怎會養出這麼一條真龍來?這麼看來,陳世集強大的隱秘,不在命格與出身,也就是說,不在先天!按其生平記載,一切改變,都在前往西北之後,聲名鵲起是自鹿首山起始的!”

想著想著,他被親自出來迎接的景陽侯請進入府中。

“些許小事,怎能勞駕仙人親送?”景陽侯還待客套。

羊和尚一聽,正色道:“君侯此言差矣,門主何等人物,他交代的事,就是天大的事,貧僧不敢有半點疏忽,萬一出了差錯紕漏,就是大罪!”

景陽侯一怔,隨即苦笑,點頭道:“上仙說的是,說的是啊!若非如此,我侯府也不至於……唉!裡面請!”

“不了,我把東西交給你,就得回去覆命。”羊和尚說著,鄭重其事的將刀、劍、盾拿出。

景陽侯也不敢怠慢,亦是恭恭敬敬的接下來,更擺上了一套香案,將東西請入祠堂,將早就召集過來的族中弟子叫出來,鄭重道:“從今往後,這就是我陳氏的傳家之寶!”

這些陳氏弟子也知道厲害,一個個誠惶誠恐,看向三件兵器的目光中,混雜著貪婪與渴望!

羊和尚暗自點頭,這等態度才是正常,若因血脈關係繼續怠慢,就太不知輕重進退了。

等景陽侯交代完畢,羊和尚又道:“芸娘小姐何在?門主還有一物,囑託了要交給小姐。”

景陽侯一怔,跟著卻面露喜色,趕緊道:“芸娘人在後宅,上仙請隨我來,快,趕緊去通報給芸娘!”

餘下的陳氏子弟一聽,個個羨慕。

“陳芸娘因是世子的親妹,過去備受打壓,如今卻是沾了光了!苦盡甘來了!反觀鄭氏,可謂跌落枝頭,聽說已近瘋癲,正要被送往老家呢。”

不提陳氏族人的議論。

當羊和尚被引著來到陳芸孃的閨房外面,立刻眯起眼睛,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芸娘,快出來,你兄長託上仙來給伱送東西。”景陽侯的話中居然有幾分討好之意,因為在他看來,陳芸娘能得陳淵的特殊照顧,說明和自己這女兒還有兄妹情,這就是個突破口,或可徐徐圖之,將長子的心拉回來。

“有兄長的訊息?”陳芸娘一聽,匆忙跑了出來,見了羊和尚,又趕緊行禮,接著就問:“這位大師,兄長讓你傳了什麼訊息過來?”

“當不得小姐這般稱呼!”羊和尚趕緊放低姿態,他與景陽侯想的一般無二,都覺此女與陳世集關係親近,須得討好,於是雙手捧著銅鎖,笑道:“這是門主讓我交給小姐的護身之物。”

“兄長給我的?他什麼時候回家?”陳芸娘接過來,顧不上打量,先就問起陳淵。

景陽侯一聽,十分著緊。

羊和尚哪敢替陳淵表態,也十分著緊的道:“門主的心思,不是吾等能測度的,小姐想要知道,不如找個時間去問問。”

“好吧。”陳芸娘聞言有些失望,精神低落。

羊和尚則看著她額頭上的一點黑雲,眉頭一皺,正待說什麼。

沒想到,陳芸娘將銅鎖用鏈子拴在手腕上,銅鎖忽然一震,飛出一道華光,落到後院深處!

“啊!!!”

一聲淒厲慘叫後,景陽侯臉色一變,猜到了什麼,匆忙告辭。

羊和尚則冷笑一聲,衝滿臉迷茫的陳芸娘道:“芸娘小姐,恭喜你得脫危難。”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很快,景陽侯府就傳出了鄭氏暴斃的訊息,聽說死的時候面色猙獰,臉色鐵青,雙手掐著脖子,似乎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不久之後,就有許多流言傳出,說她是觸怒了鬼怪仙神,遭了報應,但背地裡因為什麼,許多人心知肚明,對這一手隔空殺人的手段,一個個噤若寒蟬,越發敬畏了。這是後話,便不再提。

“血脈因果,就算結了!”

靜室之內,陳淵渾身一輕,整個人彷彿能憑空飄起來!

他的心裡更是一片清明,念頭隱隱晶瑩,體內三個氣旋一轉,有種要凝聚的跡象!

“無垢無礙,無喜無悲,此身的命格算是補全了。”

心中一動,陳淵屈指一彈,三團漆黑鬼面呼嚎著飛出,在身邊飄蕩,扭曲變化,逐漸顯化出龍形、虎形、鳳形。

“再得一枚心魔結晶,便能凝結四象之陣。按理說,若我還是專修九轉尸解篇,那麼四象一齊,找幾個輔佐之物,便足以晉級,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他內視自身,把握住了細微變化。

“我創的這套功法是個縫合怪,繞過了原本的桎梏,再得修行性命根本的機會,但晉級的步驟,也因此而複雜許多。四象齊全只是第一步,之後還要尋得一處劫眼之地,將採得的五氣一同煉化,才能玄身四轉,晉級煉氣!不過,晉級繁瑣,卻又能厚積薄發,待得踏足煉氣,心魔星辰演化之下,頃刻就能境界圓滿,凝聚金丹!重得求道根基!”

陳淵雖有金丹,但那是外丹,屬於護道法訣,不入性命。而他的本體經過心魔劫煉化後,玄身為命,心魔為性,內外相通,等於是貫通天地二橋,又以星辰之法完善了周天氣迴圈,已是化氣巔峰,但距離煉氣,還差一些準備。

“五氣倒是不愁,先前煉丹煉氣攢下了不少,但這個劫眼之地,還需斟酌……”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他都在閉關潛修,體悟因果變遷、玄身變化,夯實根基,參悟劫眼。

這一閉關,竟是三個月之久!

這一日,陳淵心念一跳,心血來潮,念頭一轉,便從感悟中醒來。

“從我走出鹿首山,從未有這麼長的清閒日子,一時還有幾分不習慣。”

話雖如此,但陳淵很清楚,心念變化,當有緣由,便也不遲疑,推門出關,然後,他便在前院見到了一位故人——

一臉嚴肅的歸元子。

分了主次坐下,陳淵就開門見山的問道:“道長此來,應該不是為敘舊的吧?”

“不錯,貧道此來,是為了送信。”歸元子深吸一口氣,從袖中取出了一封帶著血腥氣味的信,呈給陳淵。

“這是?”陳淵眼皮子一跳,一招手,從血書中攝得了一枚炁符。

“這是許月娥道友在彌留之際,寫給道友的信。”歸元子嘆了口氣,“許月娥,是城隍的俗家姓名。”

陳淵一怔:“她死了?”

歸元子點點頭,而後沉聲道:“道友離開後,許道友並未讓貧道幫她解開封印,而是如凡人般練武修行,粗茶淡飯,深居簡出,日日如此。本以為她便能自此安穩,沒想到半個月前,忽有幾名修士來襲,個個修為高絕!他們抓了許道友,逼問道友你的資訊,許道友不願吐露,抓住機會,破開封印,捨命一擊,卻也只是將幾個修士擊退。”

說到這,他嘆息一聲:“本來,若維持神道之力,她尚可不死,但……許道友卻生生將自己重新封印,她那身子已是油盡燈枯,沒了神力支撐,根本就是迴天乏力,貧道等人苦勸無果,亦是無計可施。最後關頭,她只留下了這封信,便……唉!”

陳淵漠然不語。

過了好一會,他忽然問:“你說襲擊她的人,個個修為高絕?”

“不錯,那些修士術法精妙,武功高強,貧道雖在一個月前突破到了大宗師,亦只能與他們打個平手!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不亞於貧道的修為!”

“每一個都是大宗師。”陳淵的眼神越發冰冷,“這世間自然沒有那麼多的大宗師,他們出手,逼問我的訊息,對付的人當然是我!女城隍是因我而死啊……”

淡淡的威壓,緩緩蔓延。

邊上,作陪的羊和尚渾身一抖,慌慌張張的出列道:“門主!吾等與那三家早就沒了聯絡,對他們的所作所為並不知曉!門主明鑑啊!”

剛發現上一章的章節號寫錯了,自己沒法改,明天讓虎牙大王幫忙改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