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威斯敏斯特,白廳街4號,大倫敦警察廳。

比之半年前,如今亞瑟的辦公室已經產生了許許多多的變化。

最顯而易見的,便是辦公室的門外多了幾個用於彰顯職能與權威的名牌。

除了一眼看上去就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倫敦警察廳刑事犯罪偵查部以外,還有一塊看起來貌似沒什麼太大作用的牌子——大倫敦警察廳對外聯絡辦公室。

當然,對外聯絡辦公室只是對外部的公開說法,在內務部的體系下,大部分人會將其稱之為倫敦警務情報局。

在今年的公共部門預算案透過議會表決後,剛剛為大不列顛在倫敦會議中立下汗馬功勞的亞瑟獲得了內務部的慷慨批款。

雖然眼下他手頭能夠調動的資金還遠不能與規模日漸壯大的蘇格蘭場相提並論,但是作為一個最初規模僅有5人的獨立二級機構,能夠從內務部手裡摳下一萬鎊的財政撥款,這已經足夠令他滿意了。

這一萬鎊的財政撥款到底相當於怎樣的概念呢?

根據由亞瑟負責起草,內務部審批頒佈的《倫敦警務情報局管理條例》,倫敦警務情報局將下轄的情報人員暫時劃分為正式與臨時兩種類別。

其中,正式員工又被區分為三個級別,從一級到三級,每年可以分別從局內支取一百鎊、八十鎊以及五十鎊的情報津貼。

因此,即便把目前局內的所有人都算作一級情報人員,一年的支出也不過只有寥寥五百鎊而已。

剩下的九千五百鎊到底應該用什麼樣的名目花出去,這個問題可算是把亞瑟給愁壞了。

根據亞瑟在歷史系學到的經驗,擴充編制當然是最好也是最實在的解決方案,因為不論是古往今來還是國內國外,手下的人越多,部門的權力自然也就越大。

但是,作為一個工作職能較為敏感的組織,警務情報局即便想招人,也不能直接胡來。

要不然招到幾個不靠譜的,惹出點什麼事情來,倫敦警務情報局這種剛成立沒多久的小組織可經不起內閣和議會的質詢考驗。

所以為了穩妥起見,也是為了突擊花錢,亞瑟只能先把自己的幾位老朋友都給掛上了警務情報局的編制。

遠在南美的達爾文與埃爾德早在出發前,就被他在普利茅斯港的一家小飯店裡被他哄騙著稀裡糊塗的簽下了工作合同。

剛剛發跡沒多久的土財主惠斯通先生也被他逼著在合同上按了手印、簽了賣身契,如今的惠斯通先生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倫敦警務情報局的科學顧問了,當然了,在明面上他這個身份還是掛在蘇格蘭場名下的。

甚至於就連大仲馬這個濃眉大眼的法國捲髮胖子,如今也已經背叛共和主義投了不列顛。

至於剛剛在俄羅斯大使館升任副女僕長的菲歐娜·伊凡小姐,亞瑟也慷慨的向她一次性結清了目前為止拖欠的所有款項。但是由於渾身上下心眼子實在太多,亞瑟覺得她的正式身份或許還是得再考慮。

畢竟比起菲歐娜這種已經形成了固有觀念的老油條,亞瑟覺得或許還是剛剛走出校園的大學生眼神更清澈一點。

而且從大學裡發展人員還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好處,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這個年代能上得起大學的傢伙家庭條件都普遍不錯的緣故,他們甚至於可以選擇不要錢。

而這種現象也不僅僅侷限於大學生當中,在詩人、畫家、作家等擁有大量空餘時間的中等階級群體中也表現的尤為明顯。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銷量逐漸攀升的《英國佬》雜誌的影響,這些閱讀了筆名為亞瑟·西格瑪的時尚家所創作的《黑斯廷斯探案集》的中等階級讀者們對於偵探這個新興的職業萌生了極大的興趣。

雖然現如今蘇格蘭場警官的風評依然比較差勁,但是一提到警務偵探卻會讓他們肅然起敬。

你如果和大夥兒說我們正在招募警方線人,他們多半是不樂意的,不止不樂意,他們還要痛罵兩句蘇格蘭場這是在搞警察統治、高壓集權。

但是如果你告訴他們,倫敦世風日下,犯罪率飆升,所以目前我們人手緊缺,需要廣大良好市民自發擔任偵探助理,那麼這些有教養的先生女士們便會紛紛樂意伸出援手了。

不過倫敦警務情報局的聯絡人員雖然增長較為緩慢,但是由亞瑟主導的大倫敦警察廳刑事犯罪偵查部卻在這半年內迅速壯大。

如今的刑事犯罪偵查部,已經擁有了二十五名專業警探,負責專門調查各類惡性案件。

或許是明白了亞瑟在蘇格蘭場內部的崛起已經不可阻擋了,在歷史的潮流面前,羅萬廳長選擇一三五間歇性開擺,二四六持續性找人帶班,週日休息的工作方式。

而在羅萬廳長神龍見首不見尾之後,刑事犯罪偵查部也終於開始持續不斷的從各個警區接到協助調查申請。

至於為何能收到這麼多案件,這倒也不能怪各警區能力差,而是時代進步的太快。

現如今,謀殺案已經不像是中世紀時期那樣明擺著,運用化學品進行作案的手法正在大部分市民看不見的黑暗角落裡逐漸傳開。

而對於相關知識匱乏的一線巡警來說,讓他們破獲這樣的案件,實在是有些為難他們了。

頂著清晨的陽光,油亮背頭上蒙著一層薄薄水汽的亞瑟靠在辦公室的座椅上,手裡捧著份今早剛剛出爐的《泰晤士報》,一邊就著紅茶吃著餅乾,一邊不斷從新聞中汲取著對自己有用的資訊。

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能比在剛剛抓獲一位嫌疑人後,躺在辦公室裡摸魚更享受的了。

今天的新聞標題看起來很勁爆,但是對於亞瑟來說,這看起來卻感覺平平無奇。

《首相查爾斯·格雷伯爵提出的議會改革法案遭下議院投票否決》

《輝格黨在贏得大選勝利後,部分黨員迅速右轉》

《輝格黨議員托馬斯·科克蘭將軍:這轉向舵打的,比我們皇家海軍的船還快》

《羅素勳爵:黨內有騙子!我堅決反對有人在輝格黨裡搞政治投機!我們之所以上臺就是為了改革腐敗現象,然而有的人卻把這當成了一次上位的機遇》

《帕麥斯頓子爵:政黨中存在不同聲音是很正常的,我們需要考慮到全體黨員的聲音,但是我也堅定不移的相信在首相格雷伯爵的帶領下,我們會解決好這個問題》

《格雷伯爵召開黨內臨時會議,要求全體輝格黨員加強凝聚力,向改革目標看起》

《託利黨黨魁羅伯特·皮爾爵士與前首相威靈頓公爵對於改革法案受阻不予置評》

《帕麥斯頓子爵:皮爾心虛了,託利黨正是改革法案未能透過的最大阻力》

《皮爾爵士回擊:據我親眼所見,帕麥斯頓子爵在改革投票中走向了左邊的大門,眾所周知,那扇門是代表反對的》

《帕麥斯頓子爵嚴正宣告:一派胡言,我那隻不過是年紀大了,迷路了而已》

紅魔鬼站在亞瑟的後邊,一眼掃過報紙的標題,笑得簡直合不攏嘴:“這幫人真是有意思,潑髒水、玩心眼、互相陰陽怪氣,這都過去幾千年了,怎麼還是這一套呢?”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亞瑟聳了聳肩:“就算再過去幾千年,我保證你還是可以看到同樣的場景。就這一點來說,議會里的那些人比起埃爾德還真強不到哪裡去。不過也感謝議會政治,如果沒有它,我們也無從得知原來這幫人是這麼滑稽,他們簡直都能去劇院裡當諧星了。”

“喔呵呵……”紅魔鬼壞笑道:“然而就是這麼一幫人,三言兩語便能決定比利時的命運。看看伱手邊的那份報紙,你們不列顛的那個老贅婿利奧波德王子好像已經被正式接納為比利時國王了。”

“隨便比利時人高興吧,反正他們高不高興都得接受這個現實,但願利奧波德王子能對他們好一點。”

亞瑟說完,便又拿起了手邊的另一份檔案。

紅魔鬼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笑著眯起了眼:“呀,亞瑟,你還真是不走運啊!替內閣當狗之後,總是會碰上這種事情。這次你打算怎麼辦?你的朋友又打算造反了。”

亞瑟望著那份檔案,也忍不住一隻手按住了前額,只覺得胸口喘不上來氣。

那是一份牛津地區聯絡員傳給他的彙報檔案,拋開長篇大論不談,裡面的核心主題只有一個——牛津的教士們貌似準備搞個大新聞。

對於亞瑟來說,牛津教士當然不是什麼討喜的身份,但是架不住他欠牛津教士的領袖之一——約翰·紐曼一個人情。

亞瑟琢磨了半天,最終還是放下了案前的檔案,將它歸到了不重要的那一邊。

紅魔鬼一挑眉頭:“怎麼?你打算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放過他們了?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重感情的嘛。”

亞瑟只是瞥了眼阿加雷斯:“阿加雷斯,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這和感情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從輝格黨的角度考慮,現在他們不能與教士們為敵。我不清楚格雷伯爵內心是怎麼想的,但是我知道,他如果不去力推議會改革,那麼他在那個位置上一天也待不下去。現在支援議會改革的在議會里本身就是少數派了,如果我再把由於《天主教解放法案》轉向輝格黨的教士們抓了,你覺得我能落到什麼好果子吃嗎?”

紅魔鬼聽到這話,只是一挑眉頭,他舔了舔泛紅的嘴唇道:“喔,我親愛的亞瑟,你活的還挺明白的。既然如此,你今天早上為什麼要去動伯尼·哈里森呢?”

“伯尼·哈里森?”亞瑟開口道:“他又不是教士,而且還是個謀殺犯,有合規簽發的逮捕令,我抓他有什麼問題嗎?”

“呵……”阿加雷斯搓著手壞笑道:“但願吧,亞瑟,我祝你好運。”

亞瑟聽到這裡,頓時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他微微一皺眉,還不等他想清楚其中的緣由,忽然門外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湯姆抱著一份檔案火急火燎的衝入辦公室,他滿頭大汗的開口道:“亞瑟,大事不好了!”

“怎麼了?”

“你快看看這個吧。”

湯姆將手中的檔案遞到了亞瑟的手裡。

亞瑟只是輕輕掃了一眼,臉色立馬陰沉了下來。

這份檔案的份量不重,但是寥寥幾段話後隱藏的力量卻讓亞瑟不得不好好掂量掂量。

湯姆懊惱道:“警區那幫人也不知道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連一個最基本的嫌疑人背景調查都沒做好。治安法庭也是荒唐,居然沒有稽核清楚就直接下發了對一位議員的逮捕令。眼下正是議會召開期間,下議院要求我們立刻釋放伯尼·哈里森先生,你說我們到底是放還是不放呢?”

亞瑟看著面前這份檔案,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按照法律規定,在議會召開期間,議員享有言論免責權與不受逮捕權,即便議員涉及叛國重罪,也必須要在通知議長並獲核准後,才能對其實施抓捕。

然而現在亞瑟卻在沒有報請議會批准的前提下,直接把一名議員抓到了蘇格蘭場蹲號子,在議會的眼裡,這簡直就等同於當面挑釁,完全不把他們的權威放在眼裡。

亞瑟一想到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忽然心裡浮現了一種可能性。

“羅萬,你他媽的,這種事你也敢拿出來整我?”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便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一個小警官怯生生的伸頭進來,他嚥了口吐沫,勉為其難的僵硬笑著:“那個……黑斯廷斯警司……羅萬廳長叫你過去一趟。”

湯姆急忙問道:“廳長說了是為什麼事嗎?”

“呃……”小警官一聽到這話,頓時笑得比哭還難看:“湯姆,你別難為我了,這種事我哪裡敢問他?不過估計……大概……就是為了今天早上那件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