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玉不好意思地笑道:“奴家出得城來,逃到此處,正好遇見公子一行人在這小廟中住宿過夜。

奴家見眾人都在殿中避雨,防備鬆懈,便偷偷上了馬車,想躲在車中,睡上一晚,第二天藏在車中,混進城裡。

不想昨天跑了這麼遠的路,實在不堪勞累,便睡得沉了,而公子今天又醒得這樣早,奴家便被公子逮住了。”

朱祁鈺看看自己的馬車,那軟榻之下確實是有一方儲物隔間,若真藏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倒確實是神不知鬼不覺。

好在今天是藏了個逃奴,若是改天藏個刺客在這裡,那真是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朱祁鈺搖搖頭,長嘆一口氣:看來王府的護衛,能力確實比較有限。當務之急,是必須招攬一批得力的人了。

林香玉見朱祁鈺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只得開言勸解道:“公子勿憂,若是不方便,奴家這就離開,絕不帶累公子。”

朱祁鈺聞言,幽幽一笑:“姑娘想多了,我不是因你嘆氣。再說事到如今,姑娘還想走嗎?

姑娘你想想有沒有這種可能:你剛剛逃離了龍潭虎穴,轉眼就又進了狼窩了。”

林香玉笑道:“奴家好怕,公子饒命。”

朱祁鈺無奈地嘆道:“你這姑娘真是膽大包天,是想跟著我混進城裡,給那王大善人來個燈下黑?”

“公子聰明,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你就不怕我出賣你?或者我乾脆將伱佔為己有,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啊。”

林香玉笑道:“奴家相信自己的眼光。”

朱祁鈺聞言大喜,立時讚道:“姑娘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在下是個大好人。”

林香玉笑道:“請公子切勿自作多情,奴家可沒看出公子是個大好人。只是昨天遠觀公子所作所為,也算是能禮賢下士,通情達理之人。

奴家只是相信,公子就算要強佔奴家,好歹也會顧忌吃相,行事體面一些。”

朱祁鈺笑道:“姑娘果真通透,將在下剖析得明明白白,在下此時的心思,確實就和姑娘說的一模一樣,正在考慮怎麼才能用優雅的吃相,體體面面地把姑娘吃光抹淨。”

林香玉又笑道:“奴家失禮,還未請問公子高名上姓。”

朱祁鈺見自己和眼前的香玉已經取得了共識,心中欣喜,略一思索,便回道:

“在下姓賈,名鈺,是有堅金之義的那個鈺。時間長了姑娘就知道了,在下人如其名,很堅很硬,所行所止,絕對不會讓姑娘看扁。”

林香玉狠狠瞪了朱祁鈺一眼,便不再說話。

朱祁鈺微微一笑,轉身出去,下了馬車,吩咐眾人近前。

眾人一臉好奇地湊過來,都有意無意地瞟著馬車。朱祁鈺也不惱,只是對成敬吩咐道:“成先生,請去把昨天給我磕頭的那個小叫花請過來,我有話說。”

成敬有些不解,但還是過去將小叫花請了過來。

那小叫花過來,便跪在地上,恭請朱祁鈺吩咐。

朱祁鈺微笑著問道:“這一帶的風土人情你可瞭解?那保定府中是有個王大善人嗎?”

小叫花忙回道:“公子這算是問著了,小人在保定府城裡走街串巷,別的特長沒有,東家長、西家短,各種奇聞軼事卻也知道不少。那個王大善人是保定府的首富,有姻親在京中做大官,所以也是保定府一霸,無人敢惹。

城裡最大的酒樓客棧、米店面店等等,都是那王大善人的產業。只是這王大善人平日裡橫行霸道,實在是名不副實,稱不上善人。”

朱祁鈺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我身邊缺少人手,急需招攬些得力的人。我看你口才不錯,人也幹練,又讀過些書,識得些字。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替我效力?”

小叫花聞言,回頭望了一眼其他乞丐,面露難色。

朱祁鈺問道:“怎麼,有難處?”

小叫花回道:“能為公子效力,是小人的榮幸。只是我們幾個小乞丐一直相互扶持,相依為命,早已親如兄弟一般,實在不忍分離。”

朱祁鈺一擺手,笑道:“這有什麼,重情重義是好事,你們這些兄弟我也全收了。你就先在我府裡做個管事吧,你這些兄弟就在你手下跟著你做事。

你本姓李,我給你起個名字,就叫李晉吧,秦晉之好的晉。你好好幹,將來少不了榮華富貴。”

小叫花李晉聞言大喜,忙叫過手下八個兄弟一齊磕頭謝恩。

朱祁鈺命手下護衛拿些乾淨衣服出來,給自己這些新手下。

收拾妥貼,一行人繼續出發,悠悠閒閒地走了一個時辰,終於走到了保定府北城門外。

此時的城門口聚集了不少官兵,對入城之人,挨個嚴加盤查。

朱祁鈺躺在軟榻中間,悠閒地倚著靠背。林香玉頗為拘謹地坐在軟榻裡側,拿張錦被蓋著腿,和朱祁鈺有半臂之隔。

兩人也不再說話,靜靜地聽著外面。

而成敬則拿著通關文書,走到城門守衛跟前。守衛驗過文書,沒有問題,便說道:“我們要開車檢查。”

成敬笑道:“文書上寫著,通行無阻,不得查問。”

守衛冷冷得回道:“本來是不必查的,只是我們城裡的王大善人家丟了一匹瘦馬,出城進城的,都得嚴查。

把你們的馬車的車簾掀開,我們要上車檢查。”

成敬一時沒聽懂,好奇地問道:“你看我們一行人雖然帶的馬多,但都是健壯的好馬,可沒有什麼瘦馬。

再說你們找丟失的瘦馬,查我們的馬車幹什麼,車裡又藏不下馬匹。”

一眾城門守衛聽了,頓時被成敬逗得鬨堂大笑,把成敬整得一頭霧水。

笑了半晌,守衛才解釋道:“揚州瘦馬你都沒聽過?那是王大善人養的年少女子,這麼說你聽懂了嗎?”

成敬鬧了個大紅臉,氣得發狠道:“我是個太監,哪裡懂這些,你們也不必如此笑話我,衝撞了貴人,有你們好看。”

說罷掏出一塊大內腰牌,舉在眾人眼前。

雖然一般王府太監不可能有大內腰牌,但成敬是個例外。只因皇帝對郕王恩寵有加,便特賜了成敬進宮腰牌,方便成敬進出皇宮,為郕王傳話請安。

如今的守衛見是大內腰牌,以為成敬是皇宮裡出來辦差的太監,頓時氣勢矮了幾頭,連連向成敬陪笑道歉。

然而在北城門檢查的,不只有城門守衛,那王大善人還派了府中管家前來監督。

所以守衛買賬,那管家卻不大在意,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成敬這邊,衝到了馬車前,掀開門簾,看了幾眼。

其他王府護衛都沒反應過來,只有新收的李晉,眼疾手快,先是大叫一聲,提醒了車中兩人,又伸手一扯,阻滯了那管家一下。

趁這功夫,讓朱祁鈺將林香玉的頭按倒在自己腿上,然後飛速地扯過錦被,將林香玉完全蓋住。

所以當管家掀開簾子,就只見到朱祁鈺蓋著錦被,氣定神閒地斜倚在榻上。

管家還要細看,卻早已被李晉拉到一旁,王府護衛也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刀,圍了上來。

成敬也厲聲喝道:“對太監動手,你們是要造反了嗎?”

管家聞言,不敢造次,忙賠笑道:“不敢不敢,上差莫生氣。都是誤會,我們這就放行,上差還是趕緊進城吧,切莫誤了差事。”

成敬冷哼一聲,黑著臉,指揮眾人進行。

只是車外的事情解決了,車內卻起了大大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