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珄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立即指揮親衛去打水。

而大臣們聞言,則再度喧譁起來。朱祁鈺置若罔聞,反而還向眾臣笑道:“你們還是趕緊領旨謝恩吧。”

大臣聞言,心裡都罵開了:我們瘋了嗎,還領旨謝恩。大冷天的被一盆井水澆頭上,這還能有好嗎?

成敬的心裡也苦壞了,幹上一票這麼得罪人的事情,以後一幫文武大臣不得恨毒了自己啊。

不過該來的也都逃不過,大庖井離得也不遠,很快一盆盆清涼甘甜的井水,便賜到了大臣們頭上。

此時已是秋天,大臣們先被清涼的井水澆得渾身溼透,然後再被蕭瑟的秋風一吹,那真是苦不堪言。

朱祁鈺也不說話,就這樣自顧自地在那裡喝酒。

胡濙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若再這樣繼續下去,一大半的文臣都得被凍出病來,於是便近前奏道:“殿下,百官也是深惡王振,群情激奮。還請殿下稍加體諒,先讓他們回去換身衣服,不然都凍病了,朝廷不就癱瘓了。”

朱祁鈺一臉驚詫地問道:“你讓寡人稍加體諒?我的老尚書,您老眼昏花了嗎?剛才他們要戕害親王,您老人家看不到?”

胡濙反駁道:“殿下明鑑,他們並沒有要戕害親王,只是一時激動,沒控制住情緒。”

朱祁鈺聞言,冷笑出聲:“他們沒有要戕害親王?那他們一窩蜂地朝寡人衝過來,是為了做什麼?

老尚書您千萬別告訴我,他們是因為沒吃早飯,所以要搶寡人手中的醬牛肉?”

胡濙被朱祁鈺噎得無言以對,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大臣絕不會瘋狂到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戕害親王。但是朱祁鈺就是抓住了群臣的把柄,非要把戕害親王的帽子給大臣們扣上。

大臣們若是不給朱祁鈺足夠的好處,今天之事是明顯是無法善了了。

不等胡濙繼續說話,朱祁鈺又問道:“老尚書管著禮部這麼多年,小王請教請教,敢問那馬順現居何職,官位幾品,還請老尚書不吝賜教。”

胡濙硬著頭皮回道:“馬順是都指揮同知,從二品武官。”

朱祁鈺聞言笑道:“哦,多謝老尚書賜教。那寡人還想知道,不經審判,直接當眾殺害從二品武官,是個什麼罪名,該受何種處罰。

大理寺卿在嗎,不知道可願教一教寡人?”

大理寺卿俞士悅只得硬著頭皮站了出來,一臉無奈地回道:“殺人償命,罪當判死。”

朱祁鈺聞言反駁道:“罪名不應該這麼輕吧,馬順死前,是在作為錦衣衛主官,履行保護寡人這位監國親王的職責。

亂黨此時打死他,是在擊殺親王護衛,以便進一步戕害監國親王,如果這都不算謀逆,那還有什麼罪行算是謀逆。

剛剛誰是殺死馬順的主犯,誰是殺死馬順的從犯,都主動站出來認罪吧。”

胡濙聞言,勸諫道:“殿下,法不則眾,這麼多大臣都有參與,您總不能全部把他們抄家滅門吧。如今國事艱危,還請殿下以大局為重。”

朱祁鈺聞言,立即就坡下驢,對胡濙笑道:“老尚書所說,真老成謀國之言也。這麼多人,若全殺了,確實朝廷就癱瘓了。可不能這樣做,寡人一定要以大局為重。”

一幫重臣聽了,剛要高呼殿下英明,就聽朱祁鈺補充道:“那就十家抵一命吧。寡人將打死馬順的十名主犯以謀逆罪抄家滅門。

剩餘的從犯,罰俸一年,記大過一次,三年不得升遷。

現在請十名主犯自己站出來吧。寡人希望你們識趣一些,主動站出來認罪,若是非要逼我用刑,到時候就不大體面了。”

朱祁鈺話一說完,下面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有資格上朝的大臣,哪個都不是笨蛋,就衝朱祁鈺帶著這麼多親衛來上朝,便明擺著是鐵了心要殺人立威的。

只是對郕王根深蒂固的輕視心理,讓大臣們喪失了理智,終於被抓住了把柄。

這時候大臣們已經都不敢再衝過去,朝朱祁鈺喧譁了。

朱祁鈺一邊等著大臣站出來自首,一邊吩咐劉昌佈置刑場。

刑場倒很容易佈置:刑具好找,行刑也很方便。

因為朱祁鈺選擇了嘉靖皇帝最常用的手段:廷杖。

嘉靖本是朱祁鈺的後輩,如今卻成了朱祁鈺的師傅。

朱祁鈺做事的原則很簡單:遇事不決學嘉靖。

作為藩王,想要入繼大統,不學會使用廷杖,那是肯定不會成功的。

人最怕的就是自作聰明,嘉靖早已實踐出了真知,朱祁鈺現在只要老老實實跟著學就行了。

在朱祁鈺與一幫文武大臣僵持了小半個時辰之後,王竑還是率先站了出來,承認自己是打死馬順的主犯。

王竑肯主動站出來,也是因為他第一個先動的手,無論如何是跑不掉的。如今一眾大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事情再沒個瞭解,只會讓更多的人死傷。

所以還不如主動站出來,起碼死得體面,能留下一世英名。

朱祁鈺見有了第一個,便笑道:“好,還差九個。趙珄,去,再給每位大人賜一盆井水,幫他們好好清醒清醒,也好早點想清楚誰是主犯。”

朱祁鈺又轉向俞士悅:“一會待主犯全部認罪,請大理寺會同刑部、都察院,現場錄取口供,現場定罪。

寡人當場批覆,把流程走完,然後當場行刑。”

說罷,朱祁鈺便靠在椅子上,閉目不言。只是交待親衛每隔半個時辰,賜大臣井水一盆,直到十名主犯全部認罪。

整個對峙過程一直持續到午後,最終還是由以王竑為首的十名科道言官抗下了所有。

既是主動認罪,三司會審的過程就比較簡單了。不多時,便錄好了口供,接下來便是定罪。

就在朱祁鈺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時候,俞士悅捧著一卷文書近前奏道:“啟稟殿下,口供已經錄好。

這是口供,以及三司的奏本,奏本中已經寫明瞭三司的處理意見,請殿下批覆。”